柔软

    一大早接到邓铭汇报工作的电话,欧洲那边不过春节,他们没有假期。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桌上有张纸条,上面印着个鲜红的唇印,这才想起昨晚蓝晴也在这儿,看样子是没过夜。

    邓铭刚刚电话和他说,说欧洲那边项目跟进的差不多了,合同后天就可以签完,但诚建内部不同意他来主持。

    他一点不意外。易建中有意把诚建交给他,这两年看着身体也不太行,那些个豺狼虎豹当然是怕他一家独大。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尽管他大伯是一把手,但还真不是他易家说了算。

    这两年在公司明里暗里那些老古板没少给他使绊子,他知道自己的年龄资历摆在这里,也只能默默受着,然后暗自头疼怎么从这些老家伙手里把资源撬出来。

    易为洲在房里站了一会,邓铭就到了,俩人打开电脑谈事。

    他仔细斟酌着合同。

    “我们的人还在欧洲?”

    “是,后天的航班回国。”邓铭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齐总家里最近是不是挺热闹,他怕是赶不及要回来了吧。”

    邓铭有耳闻,齐总正在和老婆闹离婚,两人正为着财产分割的事儿没完没了。于是他点点头。

    “让我们的人多留两天,合同细节还有待敲定。”易为洲看他不明朗,指指合同的关键处,“价格再压一压,齐总回来,我们的人去谈。”

    邓铭恍然大悟,他试探着报了个数。

    易为洲笑了,否定:“这个数对方得得寸进尺了,诚建内部怎样斗争他们没兴趣,利益最大化才是关键,这个项目是今年国内外合作的大工程,不可太过夹带私利。”

    “齐总那边你来搞定,欧洲这边我亲自盯着,让他们天天给我汇报进程。”

    语气笃定,好像势在必得。

    他知道易为洲这几年的难处,众人都看他资历浅,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使绊子。他最开始也以为这就是一公子哥,到年纪进公司接班而已。慢慢接触下来发现这人工作能力远超普通人,且野心不小。当然,二世祖该有的吃喝玩乐的习惯他也不少,但总的来说心思是放在事业上的。

    他自己本也立志要有一番抱负,跟着易为洲这两年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学到不少东西,他是打心底里服气他的。

    “这几天幸苦了,这事儿干得不错,办妥了少不了你好处。”易为洲撂了电话和他说,“春节没休假吧,搁这儿玩两天?”

    老板发话,他哪儿敢不听。

    此时已近饭点,俩人一同往外走。

    “我明儿回去,晚上去看陈涛,你到时候和我一起。”

    “好。”

    两个大男人坐着吃饭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聊的,易为洲正觉得无聊,偏头一看,门口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走进来,径直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醒了也没找人,原来是只顾着和朋友玩。

    邓铭看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不太清脸,看穿衣打扮感觉是俩个年轻姑娘。

    他大着胆子开玩笑;“老板,眼光不错啊,去要个电话呗。”

    易为洲瞥他一眼,不说话。

    邓铭看样子有戏,开始吹捧:“您个人魅力这么强,肯定能成。”

    易为洲起了兴致,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眼神挑衅。

    邓铭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此时赶鸭子上架,倒是不得不去了。

    邓铭想着上一次干这种事还是在大学,那时候他和几个室友打赌输了,于是被起哄去找校花搭讪。

    彼时刚上大学,根本没有形象管理的概念,见着美女说话都不太利索。结果人家差点把他当成色狼。从此以后他发奋图强,专心学业,立志要做社会精英,让人反过来追他才好。

    这次倒是比上次场面好看很多。

    “两位美女,吃的还可以吗?”

    她俩说得正开心,听到这话林逸生抬头看他一眼,觉得这服务生穿得有些奇怪。

    李舒安倒是叽叽喳喳一点也不客气:“你们这儿菜味道一般,服务态度倒是蛮好的啊。”

    邓铭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打趣老板。

    于是他打算转移话题:“两位还是学生吧,在北京念书?”

    俩人没怎么搭理他。

    “介意拼个桌儿吗?我这也刚到,刚给老板汇报完工作,老板独自逍遥快活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邓铭说完还叹了口气。

    俩人这才意识到这人不是服务生。李舒安自来熟的性格没觉得有什么,看着人没比他们大几岁,也不是油嘴滑舌的样子,就当是多认识个朋友了。

    邓铭得到同意落座,特别殷勤地说:“两位看看还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林逸生在他落座的时候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你让你那无良老板一块来吧,我请客,春节还加班,太不容易了。”林逸生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嘴角不自觉弯起。

    邓铭心想我这电话还没要到手呢,怎么就聊到老板了。

    手上的菜单被人拿走,递给了对面的姑娘。

    “哟,原来这就是你老板啊,”李舒安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压榨员工的老板可不是好老板哦。”

    易为洲看邓铭一眼,然后说:“我道歉,不该占用员工宝贵的休息的时间,这顿饭我请,你们随意。”

    林逸生正慢慢嚼着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邓铭一头雾水,但看见老板很自然给旁边的姑娘夹菜盛汤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当然还没能成功要到电话。

    饭后邓铭和李舒安自动给俩人留出空间,他们慢慢走在石子路上,话倒是不多。

    “什么时候开学?”

    “还有一周。”

    “最近事儿多,让小诚陪着你们好好玩玩。”

    明明她提前回京是为了他,他却打发其他人来陪她。林逸生心里叹气,却没说出话来,牵着他的手松了松。

    晚上黎远攒了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在温泉池子边,黎远被几个女人围着,妥妥的社交中心。

    易为洲从更衣室里出来就一直在边上一个人冷眼旁观,他其实是在等人。

    蓝晴早就瞧见他,琢磨了一阵儿才敢过去和他说话。此刻换上泳衣,好身材尽显无余。头发微湿,脸上仍是浓妆,衬的五官更加立体,尽显魅惑。

    易为洲端起一杯酒递给蓝晴,他很随意地躺在椅子上和她聊天,和美女聊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气氛原本还算融洽,奈何易为洲中途离开,蓝晴看见他走向两个年轻女生,心里笑自己天真,也不再多作逗留。

    林逸生说这地方不太好找,她俩绕了点路。

    黎远看见易为洲,开始吹口哨。

    “这妹妹有点眼熟啊?”玩世不恭的语气。

    易为洲没好气儿地斜他一眼:“这一池子人你哪个不眼熟?”

    “哥哥,我怕了您了行不。”

    几个人下去汤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很显然,她和李舒安像是两个局外人,林逸生心道幸好不是她一个人。

    易为洲和那群人聊得开心,时不时转过头看她一眼,见她和李舒安正悄悄走开,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不勉强,他自己仍待在这里。

    “安姐,你快看,那美女不是我们那天遇着的。”林逸生被李舒安猛烈地摇晃着肩膀,整个人都快要散架。

    “嗯,就是她,你去要签名吧。”

    “要什么要,她不还没火呢嘛,这么多美女,养养眼睛多好,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看着她闭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她简直想一巴掌拍上去。

    李舒安觉得这人简直没救,一头扎进水里游泳去了。

    于是易为洲再一次移过目光来找她,只见林逸生一人在角落里,闭着眼,头微仰着,修长的脖子露在外面,他终于撇下众人,朝她走过去。

    林逸生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双手在腰间渐渐收紧的时候,她终于清醒。

    睁眼一看,松了口气,抱怨地看他一眼。

    “宝贝儿,你是来这睡觉的?”那语气太温柔,林逸生觉得不真实。

    锁骨处被轻轻落下一吻,只听见耳边低低的声音,极具诱惑:“我带你回去睡好不好?”

    林逸生瞬间面红耳赤。哪里经得住他这样,她略微坐起来了些。易为洲顺着脖子看下去,揽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他咬住她的唇,那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在他要加深这个吻时,感受到怀里人的抗拒,他只好停下来。

    听见她有些试探地说:“你去和他们玩吧,我真的有些困了,我再待会就和李舒安回去了。”

    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实在美丽,他没忍住,搂着她又近了一点,亲了亲她的眼睛:“我送你回去。”

    说完起身上岸,向她伸出手。

    林逸生被他拉着往门口走,他给她递来浴巾,帮她披在肩上,牵着她走过大半个浴场,身后彷佛又传来起哄的声音。

    送她回房间后他自己也没了玩的兴致,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应该是落在浴场了,只好折回去取。

    蓝晴正坐在那椅子上,他按记忆找过去时,这女人拿着他手机冲他笑。

    “不谢谢我?”蓝晴递给他手机。

    她说得理所当然,易为洲看着面前这女人,姣好的面容,恰到好处的身材,他突然觉得,安安好像也这么瘦。

    那晚他回去,隐隐约约觉得有一点不一样了,奈何没时间让他多想,家里的一通电话拉回他飘散的思绪。

    老太太去世了。

    易为洲带着易明诚当天晚上赶回了老宅。两年前他爷爷去世后,奶奶的精神状态一下就垮了一大截。好在身体各项指标还正常,易为洲爸妈不放心,搬去了老宅和她一起住。

    其实他爸平日里基本不在家,他妈搬去老宅照顾老人也算是有个事儿做。

    这次的消息太突然,明明前几天吃年夜饭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好在老太太是自然死亡,没遭什么罪,走之前还和家里人吃了团圆饭,想必走的时候也是心满意足。

    葬礼不大不小,但春节期间,亲戚朋友基本都在家,好多人来吊唁。易为洲他爸不宜出面,大伯易建中主持了这次丧事。

    易明诚哭得最伤心,男儿有泪不轻弹,易为洲却是明白他弟弟心里这最后一点依靠也算是没了。

    按老太太的遗愿,易徐图回来了,易明诚见着他爸,一声招呼也没打,父子俩仍然像仇人似的。

    老爷子在世时就宣布和小儿子断绝关系,奶奶背地里没少掉眼泪,愣是等到人快要不行了才留下遗书,说希望易建中和易治业这俩当哥哥的能多少照顾着弟弟。

    易徐图比起俩哥哥来差太远,外人都说看起来不像是一家人。但事已至此,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父母都去世,易家只剩下这三兄弟。

    父子俩纵使有天大的仇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儿。

    葬礼结束那晚,易为洲找弟弟谈了谈。

    “怎么打算?”

    “当初我答应好好做人,也进了部队,爷爷知道我现在这样应该会满意吧。”易明诚还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伤中,“现在奶奶走了,我没什么理由继续在这儿留下去。”

    丝毫没提易徐图,易为洲明白他心里那道坎还是没过去,他也不再勉强。关于他的这位三叔,他爸昨天还叮嘱他就算人回了家,也要让人多盯着点。

    “想回美国了?说实话,你现在这样我还是不太放心。”

    易明诚是被他从美国抓回来的,他在美国那混蛋样儿他这当哥哥的最清楚。年轻小孩儿不懂事,什么都敢尝试,可未免太不看重生命,他不想弟弟以后后悔。

    “哥,我俩不一样,我没家。”

    易明诚想到自己这二十几年的经历,四处漂泊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在美国,好歹他真的觉得“自由”过。

    易为洲不认同他的说法:“我还在这儿,这就是你的家。国内的大环境越来越不好,你想出去也好,可你不能一直小孩儿心性。”

    易明诚扯出一丝笑:“我知道,我再想想吧,不急这一时,这次我想靠我自己的努力出去。”

    易为洲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拍拍易明诚的肩,不再多说。

    “哥。”

    见他起身就要走,他忙喊住。

    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

    “谢谢。”

    易为洲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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