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气

    林逸生其实从未想过这种日子,不过久了也觉得还不错。毕竟她现在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易为洲就差没把天上星星给她摘下来。

    她明白这是源于对她的愧疚,可这种愧疚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她不是拎不清的人,而且早已没有从前的心境。

    易为洲开始带着她出入公共场合,这已经是相当高调的行为。在他觉得可以正大光明的时候,她却恨不得当缩头乌龟。当然,这时候再也不敢有人说他什么。

    可两人身份对调,她原来最期望的位置,现在却只觉得如履薄冰,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他偶然发现她的难堪,只告诉自己这是不习惯,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给她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

    她觉得累,但外人看来她的地位已然十拿九稳。

    以至于时不时还会有一些人来巴结她,她忍住心里的反感,替他应承着。原来这位置也并不都是好处,她承认她有些吃不消,现在再想让她从头去学一件事,她不仅没了野心,身体也支撑不住。

    连易为洲有时候也笑她的装模作样。

    “原来我的安安这样会处理人情世故,好脸色都给外人了。”

    她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佯装生气,“那我如果不装装样子,黑着脸,这些人岂不是更看不起我,觉得我不知好歹。”

    易为洲沉了脸色,语气却一点也不敢重了。

    “谁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有我在你后面护着,怕什么?”

    林逸生知道他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在她身上找补回来,她也不拆穿。

    “我怕行了吧,我怕你对我太好,我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怎么办。”她讨好地笑着,也是对自己的警戒。

    易为洲心里一软,抱住人仔细地亲吻她的眉眼,声音里都是笑意。

    “安安,我才是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社交场合的那点儿不情愿他全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实在是个敏感又顾忌别人心思的人,于是刻意减少了带她出去的时候。

    而这么多年过去,她心里早已不再执着于这些表面功夫。上学那会儿还是期待过的吧?只可惜那时候的感觉她都已经记不清。

    他和宋露晞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从不催他,也不在他跟前提起这件事,这时候还说这些未免太可笑,也没必要。

    他其实主动提起过一次,倒像非得给她一个交待一样。她还记得她当时笑着岔开话题时他那错愕和担忧的神情。

    ~

    但为着这个原因,那个圈子里总有些正儿八经的太太看不上她。

    有一次她被一个胖女人拦在洗手间门口好好嘲讽了一番,这女人的丈夫刚刚在桌上被易为洲拂了面子,这是替丈夫抱不平来了。

    她仔细想了想那个中年男人在易为洲跟前谄媚讨好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老实人。说实话,她觉得这女人挺好。

    “你们这些妖艳贱货,就知道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行,就那么不要脸,非上赶着作践自己,祸害别人家庭。关键时刻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躲着享福去了,真是丧尽天良,心如蛇蝎。”

    胖女人骂得解气,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委屈。

    “骂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吧。”她静静听完,没什么情绪,就像个局外人。

    一拳打在棉花上,胖太太哪里能平息怒火。她本想骂几句解气就算了,可谁知道林逸生没什么反应,这可让她觉得就是赤裸裸的轻蔑。左右丈夫那里也没求到想要的,不让人痛快怎么行。

    “呵,你摆这副架子做给谁看,别觉得一副清高不可侵犯的样儿子我就拿你没办法。男人吃你那套我可不吃,我最讨厌你这种做作的烂女人。”

    她观察了好一会儿,林逸生一整个晚上就往那儿一坐,还劳动男人亲自给她端茶倒水,脸上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有女人们上去和她打招呼奉承她的时候,她能笑一笑。

    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男人喜欢这种伎俩,可她一眼就看穿。

    “那你想干什么?你在你丈夫那里受了委屈,跑来找我发泄就有用了?”林逸生淡淡的语气戳中了胖女人的心事,彻底激怒了她。

    “你他妈说对了,我就是来找你发泄的!今天我就替天行道一回,看我不收拾你们这些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

    胖女人说罢一巴掌打来,林逸生下意识躲开。可惜胖女人指甲太尖锐,还有满手的珠宝,划过的瞬间,都在她脸上留下印记。

    她觉得脸上有些痛,倒也没看镜子。她摸了摸脸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些痛,倒没流血。应该留下了个小伤口,问题不大。

    胖女人头一次见有女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尤其还是这种靠脸吃饭的女人,她一时想不通,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

    她继续骂人,气势未减分毫,边说边在林逸生面前走来走去,大概是看这个女人没什么脾气,说到激动处不免动手推搡两把。

    林逸生不欲和她争执,倒不是因为怕,而是洗手间里没人,真要动起手来她没胜算。

    可那女人堵在门口,她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易为洲人在牌桌上,却时不时注意着林逸生的动静。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快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下家正想给他喂牌,却看见韩连阳此时进门。也不知道这位沉着脸从哪儿来,就看见韩连阳看向这桌的方向,走过来拍了拍易为洲的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他说。

    “去卫生间看看。”

    易为洲正烦着,听见这话,扔了牌就走。

    韩连阳看着他这位兄弟的背影,心里苦笑,好歹他还有资格为她出头不是?

    ~

    易为洲到的时候就隐隐听见卫生间里的争吵声,此刻女士卫生间的门还是关着的,他想起那年宏泰酒店的晚上,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好在门只是关着,并没锁。

    打开门就看见林逸生背靠洗手台,缩着身体,整个人眼神警惕地抬头盯着他的方向,脸上还有清晰的红痕。

    他怒火一下就上来,手上没了轻重,一把推开门口那胖女人。

    胖女人没防备,被一个大力推的摔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闭嘴。”易为洲吼她,要是个男人他根本不会这样手下留情。

    他头也没回走向角落里,看着面前半垂着眼眸的人,轻声问,“她伤着你没有?”

    林逸生本来想说没事儿,却看着那女人的丈夫也急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她心里不乐意,但也知道这下估计不会轻易收场了。

    很好,不是说她这种女人就喜欢装柔弱吗?

    她抬头,指了指脸,语气十分绵软:“疼。”

    男人果然皱了眉:“你不知道还手?”

    林逸生心想真还手我也打不过啊,还是躲一躲比较保险。

    “背上也疼。”她又皱着眉小声说,但其实是被大理石墙面硌的。

    “齐保良,你他妈能不能管好你的人,管不好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他终于转过头去,满眼厌恶地看着地上那女人。

    那个叫齐保良的男人走上来连连道歉,说罢又骂了几句他老婆不识好歹,让她赶紧道歉。

    可怜那胖女人还坐在地上,没人拉她起来,她正委屈地看着自己丈夫,刚才教训人的气势早已不见。

    见她哆哆嗦嗦,一脸不愿开口的样子,林逸生瞬间没了兴致。

    “算了,没多大事儿,回吧。”她说罢就要出去,易为洲却拉住她。

    他看着后面零零散散赶来看热闹的人,眼神带着一丝狠劲,语气不容置喙:“听好了,以后别招她。”

    这话是对着地上那胖女人说的,也是对着赶来看热闹的其他人说的。

    那女人满眼震惊地看这个几分钟前还弱不禁风的女人,明明一晚上两人没说过几句话,真这么金贵干嘛带出来?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能让男人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林逸生也没想到他这样张扬,她怕是又要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了。

    没再回刚刚的包房,林逸生被他带离场子。

    回到家她还觉得他在隐隐生气。

    “你今天好威风。”林逸生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露出一丝崇拜的神情。

    “演戏演上瘾了?”易为洲没好气儿地看她一眼,神色却松缓下来,他叹气,“以后别再这样,我会担心。”

    “好。”林逸生见好就收。

    “脸上的伤怎么弄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他看着还是心疼。

    “指甲划的吧,还好我躲得快,”不然一整个厚重的巴掌就要打在她脸上了,她回忆了一下,又说,“她那指甲还做的挺好看的,就是太长了,麻烦。”

    他低头看了看她白嫩干净的手指,心里满意,嘴上却不放过,“那些乌七八糟的颜色有什么好看?也是,你这双手,用来打人真是浪费。”

    林逸生没太听懂他的话,但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也知道这话不是什么正经话,她瞥他一眼,以示不满。

    “好了,不逗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摸摸她的头,像在安抚生气的小孩子。

    “背上怎么回事儿,伤着没有?”他记得她说她背上也疼来着,可回来这一路他也没发觉什么异样。

    林逸生狡黠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靠墙站久了,硌的。”

    他压住这只瘦弱的小狐狸,动作却不敢使劲儿。

    “小妖精。”

    那晚她在他怀里颤抖,整个人意识不清快晕过去时,听见他说。

    “安安,我的宝贝,对不起。”

    对不起么?她早已不在意这些。

    林逸生不知道,那晚她在圈子里一战成名。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值得这个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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