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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你确定这张不是泡温泉的时候,你趴在男更衣室门口偷窥,然后被粘在脑门上带走的警示条吗?这位同学!”

    “当然不是啦!”李沐親拼命地咬住嘴角,竭力封锁即将从丹田里冲出来的狂笑,“我发誓!我发誓这真的是在神社里求的啦,虽然那家吧,地段偏僻看起来没啥人气……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啊,我花了半个多小时在神社里,向掌管姻缘的神灵详细科普了下你的人品和生平,最后才求来的。而且我记得人家说这红底的签还是好签呢,下下签应该是黑底红字,我应该没记错吧……”

    “一个姻缘签上写着‘立入禁止’四个大字。是怎样?‘恋爱禁止,单身保平安’的意思吗这是?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诶,神灵权衡下来,觉得这是能给到我的最诚恳的建议了吧……把纸巾放下!我没哭!不过,你要再请我吃块蛋糕才行,我内心的苦涩需要稀释一下。”

    周末说归说,这么离谱的签她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哇呜一口吞下了面前剩下的半块,就缩回到藤椅里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只有腮帮子还在起起伏伏,认真感受芝士蛋糕在嘴里逐渐融化,如同美梦一般香甜……

    “蛋糕!芝士蛋糕!有人去买了吗?怎么还没到?”嘈杂的场地内传来一声声嘶吼。

    “到了到了,在这儿呢!”正说着话的是个长发矮个女生,她一双颤微微的小胖手将两大袋牛皮纸盒举过头顶,一边左扭右顶冲破人墙,泥鳅一般滑到了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面前。

    “哦,点的外卖。”那人扭头又开始嘶吼,“谁把外卖员放进来后台的?快来个人拿东西!”

    “啊,那个,我不是外卖员啦,这里不是话剧《无人生还》的彩排后台吗,我是负责这次官摄的齐均老师的助理,主要帮忙拍些周边花絮,采访采访演员什么的。刚刚来的路上接到老师电话,说厨房里的道具蛋糕过期了,担心演员们今天最后一次走戏,万一吃坏了肚子会影响明天的正式演出,所以让我顺路……”

    后勤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抬起手挡在女生面前,示意她噤声,眉头挑高下巴微抬,睁大的眼眶里一对黑眼珠子溜边儿向下瞥着,如同惨白的月色下一艘沉底的船。

    “工作证呢?”她扭动着纤细的脖颈将对面女生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然后问道。

    女生这才注意到脖颈处一直萦绕的窒息感,原来来自刚刚一路狂奔而被甩到后背去的工作证。哈哈,还以为是换了一具新的躯体而导致的不适应,女生瞬间便如释重负,右肩猛地一斜,把工作证甩到了胸前,工作证上写着周末的新名字——宋橙橙。

    嗯,新的梦境,新的面孔,周末可不想每个梦都用她讨厌的人的脸,做个梦还这么憋屈,那可不好。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更炸裂的怒吼,于是对面那人只好用下巴划了个弧度指向身后,道:“看到后面楼梯旁站着的那个高个子西装帅哥了吗?从他面前的候场通道进去右拐,递给厨房里的工作人员就抓紧退出来。哎,哎,那个谁,你听全了吗就跑进去了!”

    呵呵,开玩笑,高个子,西装,帅哥——多么显眼的标志性建筑物,无论戳在哪儿,跑图的人都不会迷路。周末抱紧袋子,向饰演“隆巴德上尉”的何然老师直直冲了过去。

    候场中的何老师先是看到了熟悉的墨绿色包装袋,然后微微俯身靠近女生,向袋子里确认了一眼,便笑着轻声搭话,“嗯?荣记的袋子,他们家的芝士蛋糕很好吃哦。”

    天呐,何老师,终于在梦中见到他了!还是近距离!

    周末按耐着雀跃的心情准备打开纸袋悄悄递给他一块时,后面冷不丁伸过来一只琳琅满目的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金丝镶边猫眼石戒指,手腕环着一圈蓝钻点缀,仿野莓藤缠绕的黄金花丝手链,旁边还趴着一只森蚺斑纹表带的“绿水鬼”。在周末细细端详时,身后那人却将两袋沉甸甸的蛋糕从周末手里一把接过,大步流星地走开,只留下一袭黑直长裤束着鹅白上衣,蓬着一头蜜色鬈发的高挑背影。

    周末转身向何老师略感歉意地点头告别,一路小跑追上前面的浮夸男子后,气喘吁吁地揶揄道:“这位……马斯顿先生,能不能维持您剧中富家公子哥的形象多一秒钟,小蛋糕这种零食也要用抢的嘛?”

    男生一脸惊讶地回头看向周末,“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喊不出我的名字,倒是知道我的角色是《无人生还》里的马斯顿?”

    周末一言不发,指了指他一身暴发户的装扮,然后歪头看着他。

    男生低头扫了一眼顿悟,轻笑道:“倒也是明显啊……哦对,你说蛋糕吗?这蛋糕要冷藏,我看你刚刚一直站在通道那里跟别人聊天,感觉像被502粘在了地上,所以就顺便搭把手把它拿给工作人员赶紧放冰箱啊。”

    怎么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周末觉得是自己多想,所以还是维持着礼貌,连连道歉,并感谢对方替她及时送达。随后,周末溜到台下,找了一排全是空位的坐在了最中间,等待《无人生还》最后一场彩排的正式开始。

    高考结束的这段时间,周末唯一开心的事就是前天晚上去剧院看了场改编自阿加莎小说《无人生还》的中文版话剧。

    因为订票期正好是在高考前那段分身乏术的日子里,周末等下课再点进去选座时,所有场次都只剩些犄角旮旯的位置了,而作为一名电影院选座永远固定在前五排正中间的强迫症重度患者,周末一直耿耿于怀这次的观剧体验,于是便机智地想到利用梦境,再回顾一遍。

    她将梦境设定为演出前的最后一场正式彩排,这样一来,还可以在后台近距离端详一下何然老师,就像刚才发生的那样。要是还有空呢,还可以……

    “算了,在这个梦里他又不知道我到底是谁,还是好好看剧吧!”周末喃喃自语道。

    “什么梦啊,你刚刚做梦了?”

    上半场结束,黑暗中突然从后排冒出一句仿佛来自幽谧深海的质问。

    周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额地耸起肩靠向一边扶手,然后瞪大眼睛看向斜后方。这位马斯顿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周末的后面一排,此刻他见女生退后,便靠向前方的椅背,手中托着一盒还未拆封的芝士蛋糕贴上了女生泛红的脸颊。

    一缕微卷的发丝随着他身体的移动飘落至额前,发梢悠悠荡在铺满阴影的眼角,又被高挺的鼻梁挡住,仿佛沿着幽深峡谷蜿蜒而下的一湾溪流。远处舞台的昏黄灯光这时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一眼望去,像是从一幅中世纪的油画中走出来的轻狂少年,周末一时间竟失语。

    打住!现在可不是沉迷于美色的时候!周末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掏出纸巾指了指他的嘴角,打岔道:“妆都没卸干净,嘴角还有血呢。”

    “哦,蕃茄酱而已,你应该很了解啊。”男生并没有接过纸巾,反而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周末此时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紧接着,一双大长腿轻松迈过前排座椅,他直接坐在了女生身旁。

    “啥意思?”见他坐过来,周末在慌乱中质问,“你,你你干嘛坐过来,下一幕不用提前去……哦,对了,马斯顿喝了毒酒死掉了。哈哈,好像无论版本怎么改编,你的这个角色都是第一个死掉的,还是上半场唯一死掉的。好惨,不会报酬也比别人少拿一半?”

    “……一个玩初级扫雷都能死掉的家伙,好像也没什么立场笑话别人吧?”男生扫了一眼周末手中闪烁着一片炸弹的手机屏幕,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还有什么比被嘲笑游戏苦手更令人炸毛的事情,更何况扫雷还是周末从小玩到大的杀时间良伴,她立刻着急解释,“不是,这不是我真实的游戏水平!我只是趁幕间休息,拿初级来测试运气,随便点,看最多到第几下会死掉。本人平时当然是玩高级,困难级,大师级的那种……”

    男生抬手一把抹掉嘴角的笑意,顺势托腮撑在靠近周末一侧的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末。

    周末见状更急了,于是转守为攻,“你一个玩推箱子的,干嘛还一副看不起扫雷的模样,我们两个来自上世纪的RPG玩家有什么好互相攀比的。”

    是的,周末面前的“马斯顿”,就是在上个梦境里抱着手机玩推箱子的初旭。

    《无人生还》这一中文版话剧除了找何然,秦莫谣这种久负盛名的演员饰演几位主角之外,还从报名的上万名戏剧学院的在读学生中选出了一位佼佼者,来饰演戏份不多,但同样重要的配角马斯顿,而这个人就是初旭。

    周末将这场话剧一比一复制到了梦境中,并告诉自己,她只是想重温一遍《无人生还》,近距离见见何然老师,至于被她再次拖入梦境的初旭,只是捎带手的附赠品,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没有。

    “不如证明一下好了。”初旭突然开口。

    “什么?”

    ”证明你玩游戏确实很厉害啊。“

    在触碰到女生手腕后,初旭修长的指节迅速伸展开,如同敲击琴键般依次落下并握紧,然后将他的手机放在了周末被迫摊开的掌心上。

    “可这是推箱子啊?”周末看了眼屏幕上点开的游戏。

    “所以,不是显得你更厉害吗?哦,你不敢啊,那算了。”男生轻挑眉梢,松开手佯装要拿回手机。

    周末胜负欲作祟,一把按住就接着他选的这关玩了下去,一边玩一边又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为什么梦里的我不是打打杀杀,就是浪费时间在这种一点都不浪漫的事情上啊。明明后台有那么多漂亮演员,漂亮的脸,而我却在这里盯着屏幕,推着这堆老是乱放的破!箱!子!”

    “你在用嘴敲摩斯电码吗,叽叽咕咕的。”

    “我在说——下一幕开场前我要是过关了,你要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周末推着箱子越走越有种二刷的熟悉感,眼看着还剩几步就大功告成,语气愈发雄赳赳气昂昂了起来。

    “啊——!”

    黑暗中,寂静的舞台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缓缓亮起的灯光下,是台上的女秘书维拉十指拂面下的惊慌失措。

    周末意识到下一幕的彩排已然开始,于是将刚刚过关的手机屏幕朝下递还给了初旭。

    初旭一言不发,直接摁灭了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周末身上缓缓移向舞台,直到下一个幕间休息来临,一直安静坐在周末身旁的初旭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起身倾覆而来,然后停在她耳畔,唤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季木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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