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周末挂掉电话,冲进厨房拿起一把刀紧紧攥在身后,接着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四下无人,童晚继父不见了。

    周末看着这空荡荡的走廊和两边一排排的房门,突然想起童晚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机,或许还在身上吧,周末试着拨通了电话。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的风,吹着南方暖洋洋的哀愁,我们小手拉大手今天加油,向昨天挥挥手。”

    隔壁的门后隐约传来一首歌。

    记得周末之前还背着童晚跟李沐親私下打趣过,她们的手机铃声一个用儿歌一个用老歌,在这个快餐时代真的是没救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独特的铃声简直是救了命了!周末握紧背后的刀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不行,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阿姨,你就把它给我嘛~”

    房间内一个小女孩正紧紧搂着一个公仔,跺着脚冲她对面的那人不断央求着,她的胳肢窝下露出一条毛茸茸的绿色大尾巴,也跟着她上下甩动,像个活物。

    小女孩的对面是一双贴靠在床尾的女人的小腿,从周末所在的门口望过去,她的上半身正好被浴室的一面墙遮住,周末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不行呀,我家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毛绒公仔了,你要不想想别的,阿姨给你买好不好?”

    “不,不要!我不管,我就要这个!我爸爸说了,你们现在在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那她就是我姐姐,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呀!”她边说边把公仔抱得更紧了,露出的尾巴变得一动不动,像是刚被勒死。

    女人搭在膝盖上的那只小腿渐渐停止摆动,接着墙后传来一声轻叹,“唉,那这样吧,你不要叫我阿姨,叫我一声妈妈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呀?”

    周末皱起眉头,立刻关上门,但一声鬼喊鬼叫的“妈妈!”还是冲破了这层薄薄的门板。她转身继续拨打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又像是从隔壁传来,于是周末向前走了几步,提刀推开门。

    空荡荡的房间,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正躺在地板中央。

    周末腿一软,脑袋瞬间陷入蜂鸣,当她刚要抓紧门框起身冲过去时,紧闭的浴室门后突然响起哗哗水声,混合着陌生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传了出来。

    “我要离开他,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离开他!我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当初她爸生病去世后,我也没想再找一个,可他那时候追得紧,家里的好多事也是他帮衬着,后来不就……你知道他这个职业,之前工作忙,天天在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品性,都觉得挺好的。好像从他失业开始,对!就是从他待业在家,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我不是说性格,他……啊对,性格也变了,但不只是性格,他开始酗酒,而且每次喝完酒都要打人!我现在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我实在受不了了!”

    “不,我女儿不知道。还好他每次都不打脸,也不当着小孩们的面,可现在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受控了。前两天吃饭,觉得汤太淡立刻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桌子掀翻,我,我真怕哪天她连我女儿也要打,这可怎么办啊!”

    “……嗯,她爸留下的保险金被他拿走了,他说要开店,要启动资金……没,没有还,有人跟我说他最近迷上了赌博,可我也不敢问……我可以出去再找个兼职,多赚点……我知道,我这年纪确实难找……是,我女儿就要考大学了,我也怕影响她……好,好吧……唉,那我再等等。”

    看来那个行李箱跟童晚并无关系,装的应该是浴室里的那个女人用来“逃命”的东西,唉,希望有一天,她真的可以下定决心逃出去吧……周末默默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快步走到下一个响铃的房间推开门。

    房间里,一只黑猫正蹲在窗台。它的脸紧贴着玻璃,冲着窗外盘旋的小鸟“喵喵喵”,不停地叫着。

    “吵死了!”

    墙后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接着床头便飞出一只拖鞋狠狠砸中了正聚精会神看鸟的黑猫。小猫被吓得弓起身,背毛直竖,“嗖”地一下从周末开出的门缝中窜了出去。

    周末愣了两秒,转身跟着追了过去。猫很快就消失在转弯处,周末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间房门上抹着几块未干的血迹,于是挂断电话便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静静竖立在门边……周末扔掉手中的刀,蹲下身将行李箱轻轻放平在地板上,颤抖的手摸了一圈才找到拉链。她一边向外拽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沿轨道缓缓拉开,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会扯到童晚的头发。待完全拉开后,周末满心焦急地将行李箱上盖向后一掀,没想到却看见了另一番景象。

    硕大的行李箱中央,躺着的是满身血迹,一动不动的……一只猫?!

    “它死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周末身后传来。

    “没有!它没死!”周末条件发射般立刻大声否认。

    “为什么?”一只手从背后搭上周末的肩,低沉声音来到她耳边继续追问,“它浑身是血,身体已经冰凉,为什么你会觉得它,没死?”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笃定,一瞬间脱口而出?为什么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明明是要去救人,却像是一场逃亡?

    恐惧如此真实,绝望也如影随形,周末像是被裹进了童晚的躯体,在时光回溯的走廊里,一间间的重温了她过去所经历的苦痛……不,不对,如果现在的我是童晚,那谁是我?这只猫,又是谁?

    周末头疼得愈发厉害,任何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都像是一把飞刃平切过她的头皮。她抱着头,拇指紧抠太阳穴,似乎下一秒就要像掀开行李箱上盖一样,掀开自己的头骨……

    直到身后那只手将一只黄铜铃铛放到了周末面前小猫的肚皮上,所有的混乱终于在这一瞬间休止。

    啊,周末想起来了,这铃铛原本不是哑巴铃铛,只是因为戴在童晚的脖子上才被取下了叮咚作响的铜舌。

    “这铃铛原本是挂在童晚脖子上……童晚是我的猫……在十七岁那年被我杀死的猫。”好似一台即将报废的点读机,周末磕磕绊绊地嘟囔着,随后陷入了沉默。

    “你没有杀死它,周末。”

    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转了过来,几经哽咽才吱唔出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初旭,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我回到家,我的小猫也是像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躺在床上的那个混蛋眼皮抬都没抬,告诉我猫在窗台上叫个不停,吵到他睡觉,所以就把它弄死了。我看到那混蛋床边的菜刀,沾满了血,却没有胆量冲过去捡起来,捅死他,为我的小猫报仇。我甚至连一声咒骂都没有,我不敢,我害怕……说到底,其实我比那个混蛋还要混蛋,因为他没有承诺过我和我的妈妈任何事,而我却大言不惭地说会永远保护我的小猫,结果呢,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抱起它,然后把它偷偷地埋在院子里……”

    初旭拨开周末脸颊两边凌乱的刘海,拇指轻柔地抚过她沾满泪水的眼角,一遍又一遍。

    他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周末讲完了所有,他才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提前预知一个疯子的恶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而事实上,你也做到了,上一次,还有这一次。”

    “这一次?”

    周末推开初旭,身子向后一缩,理智也终于从持续的崩溃中抽离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剧场排戏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这儿是剧院宿舍吗?为什么那些房间里像是在重演我的过去?这里……到底是哪里?!”

    “梦。”初旭抓住周末颤抖的手,捂上他的胸口,“周末,你现在是在我的梦里。”

    “你的梦?我记得我没有……难道是下午的排练?!”看到初旭沉默着点头,周末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最后终于将记忆拨回到她在舞台上被扮演继父的对手演员推倒的那一刻。

    按照剧本要求,她当时需要面露惊恐,眼眶含泪。而一向喜欢在后排背词的初旭当时却一反常态坐在了第一排,不是为了看戏,而是闭着眼睛由着身旁女生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急于躲避对面噩梦般的继父剧情的周末,自然走神望向了初旭,然后便满心满眼都是他地昏了过去。但她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进入了继父又一次挥刀的噩梦。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为什么?哦对,要把我困在身边折磨我,是吗?那这段时间你已经做到了,还是说你已经不满足于现实世界的折磨,在梦里,我的痛苦也要成为你的娱乐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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