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

    “退朝——”

    随着拉着长调的退朝在宽敞恢弘的大殿里响起,当今盛朝的皇帝陛下在底下众官员的行礼与太监侍女的护送中离开。

    夏云欢瞧见今上最后一片明黄色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立时直起腰来。他向着自己前方的空位看去,那是裴柳岸的位置,不过今日师傅告假没有来上朝。

    卫初尧此时走到夏云欢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维在想什么?”

    卫初尧难得着一身绯袍,顺着夏云欢思索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

    “你若是担心裴尚书,不若一会我与你一同前去裴府拜访一番?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昨日朝会上我还看见了裴尚书呢,今天也许是为了休养身体。”

    夏云欢点头,卫初尧说的有理,他出狱后确实还没有拜访师傅,无论是关心身体还是汇报平安,他都应该去一趟。

    二人一并走出大殿向着宫门走去,长长的大道上是三三两两结伴讨论政策或拉拢关系的官员,只是无论是谁都避开了二人。

    卫初尧作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职责之一就是只对今上负责,下察百僚,弹劾失职官员。凡奸邪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学术不正,贪赃枉法者劾。因此大盛三院之中,当属都察院名声最坏,最为人忌惮,自然也少人愿意接近卫初尧。

    而夏云欢虽然有着刑部侍郎与威远侯之子的身份,且受今上重视,但他冷静理智不近人情,若是想要攀上关系,寻求一丝刑部的偏袒,反而会被严词拒绝甚至当众丢脸。因此在几人尝试过后,众人也避着夏云欢走了。

    卫初尧毫不介意周围同僚的避之不及,正惬意地道:“今日今上下旨特赐了谭星官职,想来等我们到了刑部,谭星也接完圣旨了吧。”

    夏云欢皱了皱眉:“你这随意与人亲近的习惯应该改改,男女有别,谭星尚未婚配嫁娶,不宜直呼姑娘家姓名。”

    卫初尧双眼一眯,语气促狭:“我倒是愿意称呼谭星为谭姑娘或者今上新赐的官职,谭主事,只是你为何又可以直呼谭姑娘的姓名呢?”

    夏云欢捻了捻手指,面上不变神色道:“我与谭星在刑部乃是上下级关系,直呼姓名实属正常。”

    卫初尧下意识地想拿着一把折扇敲在手心,只可惜因为上朝此时手上缺了折扇。

    他笑道:“你说是便是,我都察院的也管不到刑部称呼的内务。”

    夏云欢正色:“非你所想那般,百察。”

    二人一直走至宫门外,此时天色尚黑,隐隐一点天光。提着灯笼的鹿炳遥遥见到夏云欢与卫初尧走出,立刻兴奋地挥了挥手迎了过来。

    宫内的大道上其他官员目视着二人乘着马车离开,这才敢放开音量议论。

    “刑部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女子,竟还受到今上嘉奖?”有不熟悉刑部事务的官员疑问道。

    有人撇嘴不屑地嗤道:“多半是刑部无人,什么威远侯之子,旷世逸才,也不过是个依靠妇人的庸才。”

    周围人立刻提醒道:“何兄这话可说不得,夏云欢好歹也是今上重视的年轻才俊......”

    话语未尽,后半句之意就是你觉得夏云欢是庸才,那重视庸才的今上岂不是要被你骂成识人不清?

    藏在话中提示自然传达到了,担不起这等责难,被称为何兄的人立刻意识到失言,忙补上一句:“夏大人自然是人中豪杰,只是我为他被小小妇人的手段蒙蔽而心痛,刑部今后若是牝鸡司晨岂不是大盛之危?”

    有人忍不住插话反驳道:“一个女子破了困扰京城数月有余的连环女子谋杀案,稳定了洛都民心,得到了百姓称颂,今上嘉奖,刑部重视有何不可?大盛国运又岂是一介女子能够左右?”

    被称为何兄的人,一副瘦小尖酸刻薄之相,此时被人反驳,还压上了今上与刑部,他自然是不敢公然斥责回去。

    只是他狠狠地盯着发生的那位,心中暗自记下面相,带着恶意想着之后使绊子报复回去。

    周围人见已经吵到了大盛国运,纷纷闭嘴不言甚至匆匆加快脚步走开。

    这要是被御林军或是今上手下的太监偷听到了,他们可不想被牵连进去。

    何某见状只得嘴硬地哼道:“诸位且瞧着,我猜那女子没有几天就会原形毕露!”

    -

    另一头,裴府门前。

    “抱歉夏大人、卫大人,我家大人说昨夜吹了寒风,一直头疼没精神,谁来都不见。”朱玉开了门缝,挡在二人面前,一脸歉意。

    夏云欢上前一步:“师傅他近日可曾好好休息?”

    朱玉乖巧点头:“大人病情好了不少,只是近来负责追查京城连环女子谋杀案的事情,总是免不了操劳,因此偶尔会这样需要休息几日。夏大人不必忧心。”

    卫初尧也拍了拍夏云欢的肩膀道:“既然裴尚书今日谢绝我们拜访,那就等明日再说吧。”

    夏云欢只得点点头,与卫初尧从裴府门前的阶梯走下。

    二人乘马车返回刑部,还未下车就听得刑部门前一阵喧闹。

    “鹿炳,刑部门前是出了什么事吗?”夏云欢掀开一点车帘询问道。

    今日是鹿炳坐在马车前,他一边跳下马车,一边应道:“大人我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刑部门前的喧闹其实很好发现,一群衣着各不相同的百姓正围着刑部两个守卫在你挤我,我挤你。

    鹿炳走上前去旁听。

    “守卫小哥行行好,这是我家给谭姑娘的心意,你替我递给她。”一个满脸岁月痕迹的老太太提着一篮水灵灵的蔬菜递给守卫。

    “这位小哥,您这么帅气一定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麻烦你帮我把这送给谭姑娘......什么?噢,这是我家儿子的生辰八字,相貌画像,若是谭姑娘不嫌弃,希望能求得一段美好姻缘。”

    话音未落,挽着长发的妇人就将手中画轴递到另一个守卫怀里,动作利落,不容拒绝。

    鹿炳算是看清了怎么回事,感情还是原来的问题,谭姑娘太火了。

    卫初尧在马车里听到这回事,没忍住笑出声。夏云欢思索片刻后吩咐道:“便驾车绕过,从刑部的后院回去吧。”

    “是,大人。”

    很快三人摆脱喧闹的正门,从后院绕入刑部。

    刑部后院并不是常规办事的地方,而是刑部官员住宿的院子、盛朝历代的案件卷宗的库房以及刑部的厨房所在。

    三人甫一从马车上下来,就闻到空气中飘荡着甜蜜的香味。

    鹿炳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子,细闻:“这好像是糖的味道?”

    卫初尧总结道:“是糖的味道,还是从那头飘来的。”他右手一指,正是刑部厨房的方向。

    “难不成是鱼娘今日要做什么好吃的新菜?”鹿炳见是厨房传来的香味,立刻双眼发亮。鱼娘的饭菜最是好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刑部的宝藏之一。当然这种说法是鹿炳独有的。

    三人好奇地寻着甜香味走到刑部厨房的后院,便看见厨房门口几个人正忙得不亦热乎。

    一人正举着长勺搅动锅中物体,一人搬着个板凳坐在灶台边上小心吹火,还有一位则是挽着袖子的鱼娘,在用长长的竹签串起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

    小心看火的徐清池最先发现有人闯入厨房后院。她头发微乱,惊讶道:“夏大人!您怎么来了?”

    举着长勺在搅动锅中糖浆的谭星顿时回头望向门外,她鼻上带灰,两侧脸颊也有痕迹,却不掩容貌明艳。

    “子......子维和百察?还有鹿炳你们不是应该在前厅的吗?”谭星讶异出声。

    夏云欢见鱼娘手中的山楂顿时了然,语气不由温和道:“你们怎么弄起了冰糖葫芦来?”

    谭星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是我提议的,清池姐与鱼娘都是来帮我忙的。这些时日我受到大家太多关照,不知道如何表示,便打算做些零嘴送给大家。没想到让你们发现了。”

    夏云欢垂眸不动声色地掩去自己眼中一瞬间的波动,道:“不如让我也来帮你吧,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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