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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骨与梦里人(1)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天上那对神仙大概吵得正凶,世间凡人在天威下瑟瑟发抖,只能关好门窗,躲在家中,等待放晴的那刻。

    这样的夜晚,寻常的行人自是难见。这样的夜晚,黑暗里的客人也该难见。可就在陆云华想要收摊的时候,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妇人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陆云华拿了一块干净的布迎上去:“夫人如何称呼?”

    “夫家姓张,”年轻妇人犹豫着接过去,“这样的雨夜,姑娘竟还支着这茶摊?”

    “张夫人。”陆云华引了座,拿来一只干净的茶碗,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淋了雨再不喝点热的,容易伤身呢。”

    张夫人擦擦滴水的头发,依言喝了口茶水,随后便缄了口。

    陆云华淡淡地笑着,将手伸过去覆住张夫人微微颤抖的手,瞬间,一股热流便经由脉络直达对方的心田。

    张夫人的过去犹如一卷画,就这么在陆云华的脑海里展开。她看见孩提时的青梅竹马,看见热恋时的如胶似漆,看见成亲时的蜜里调油,看见离别时的难舍难分。

    张夫人抬起头,凄苦地笑了笑:“姑娘,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陆云华善解人意地笑着颔首,对方便开始了故事。

    “从前,我有个最疼人不过的夫君,对我事事关心,时时伴我左右。后来,他说男儿就该封侯拜相,舞文弄墨他不行,舞枪弄棒倒有两下子,不如给我弄个侯夫人当当。自那,他便投了军。”

    “外面连年战火连天,身边的朋友被召走了不少,我知他身不由已,那话不过是慰我心。”张夫人用手袖擦了擦眼泪,“这些时日,我无一日能安眠,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日日祈祷,盼着老天开眼,让他全须全眉地回我身边来。”

    说着说着,张夫人愤然站起身来:“前几日,兄长带回消息,他真立了功,可竟要给将军当女婿!说是前尘往事都当空,以后各自欢喜!好一个负心人!”

    陆云华看着情绪激动的张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若你相信了便不会到我这儿来了,不是吗?”

    张夫人一听,泪水又重新落下:“往日种种犹在眼前,他夜夜都来梦里说爱我依旧,让我怎么相信他移了情别了恋?”

    陆云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直接看进张夫人眼里:“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一趟。”

    “啊?”

    “去你夫君打仗的地方啊。”

    “那么远,如何去得?”

    “须臾便至。”

    话音未落,陆云华扬了扬手,两人自黑暗中穿过,来到一个空寂的所在。

    凉凉的月色倾泻在无人的河岸,河中流水潺潺,在夜里犹为响亮。

    张夫人抬手抚住胸口,悠悠道:“不知为何,一到这个地方,心便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我好像不会呼吸了……”

    陆云华赶紧过去扶住她,不知给喂了什么:“情深难寿,多多保重。”张夫人很快就站稳了,却没有回应陆云华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河水流动。

    夜渐渐褪去它的黑,天亮了。

    陆云华极目远眺,发现远处山脚下有一缕细细的炊烟正袅袅而上,回身对寻了整夜夫君踪迹而不得的张夫人轻声道:“那儿有户人家,我们过去打听吧。”

    闻言,张夫人顺着陆云华的目光所向,虽然看不见什么,但仍跟了过去。

    一座破落的农家院子,稀稀疏疏的篱笆墙中间是两扇旧门板,此刻,门紧紧闭着,门里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一丝响动。

    “有人在家吗?”陆云华敲了敲门。半响,无人应答。

    “有人在家吗?”等了一会,陆云华又敲了敲门。

    这时,几缕白发从院内的窗户边一闪而过。不久,院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老婆婆来到院门边,防备地看着两人。

    陆云华柔柔地笑着,语气里带着点请求:“婆婆,我们远道而来,能借口水喝吗?”

    “这时节,两个小姑娘怎么会到这地方来?”老婆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了门,侧身让两人进去,“兵荒马乱的,多危险啊,快进来吧。”

    陆云华和张夫人对视了一眼,进了门。老婆婆径直将她们让进堂屋,拿来一个水壶和两个缺了口的碗,满满倒了两碗清水。

    “两位姑娘,快喝吧。”把婆婆说着话拿来两块洗旧了的手帕,递给两人,“快擦擦吧,这满头的汗。”

    院子虽然破落,东西虽然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却没多少生活的气息。陆云华拿起碗,浅浅喝了一点:“婆婆,就您一人在家吗?”

    “大家都去哪了呢?院子这么大,应该住不少人才是啊。”张夫人搭了话,问得更直白。

    老婆婆脚下一顿,头抬也不抬,擦着不知擦过多少遍,一点尘土也没有的桌子。过了很久,听不清情绪的声音才传到两人耳中:“死了,都死了,大概都到阎王那儿去了吧。”

    陆云华一怔,默默放下水碗,语气里满是不忍:“婆婆。”

    “婆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有心的。”张夫人撇下手中的水碗,急着向老人忏悔。

    “这片哪家哪户不是这样子,我老婆子现在还活着就是阎王爷借了命了。”老人似是不在乎地继续说着,“山那头老王家,十几口人都没了,我那老姐妹前几天刚被拉了走,说缺个做饭的。”

    “这日子啊,就是偷来的,能多活一天便多活一天,我老婆子看得开。”老婆婆不知是在说服两位客人还是在说服自己,话头一开便停不下来,“这日头毒着呐,天没亮的时候我就摘了菜回来,还有两条瓜呢,现在吃,正当时,好吃着呢,两位姑娘在我这里吃午饭,也尝尝。”

    “婆婆,不忙吃饭,想跟您打听点事。”陆云华犹豫了一下,仍是牵着老婆婆在桌边坐下,“这附近的河边可是打过仗?”

    “姑娘你不知道,我这夫家啊姓张,在这附近可算得上人丁兴旺呢。老婆子我自己就生了七个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种庄稼全是一把好手,身手好着呢。”老婆婆越说声音越高,“每次来征兵,我家的都能混个小官当当。要不是被征走了,虽然儿子多,但娶媳妇我家可一点都不难。”

    张夫人附合着说:“是,听着家里都是好儿郎。”

    “那可不是,就是好人命不长,大郎二郎三郎都把命丢在外面。四郎五郎六郎七郎倒是没出去,可仗打到家门口,命啊就丢在家门口了。”老婆婆越说声音越低。

    “婆婆。”陆云华见着这个克制的老人,心里实在不忍。正想着对方虽然没能到她的茶摊来,但相见本身便是难得的缘分,是不是该破例做点什么时,老婆婆突然站起身来:“你说我张家是不是被诅咒了啊?”

    陆云华与张夫人面面相觑。

    “我张家七个好大儿都丧了命,连认来的八儿也被阎王收了走。”张婆婆突然崩溃大哭。

    认来的八儿?张夫人心中突然猛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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