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月千颜照旧日日出入古坛巷，可再未被人跟踪。她有些纳闷，后又想到可能对方察觉出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不敢露面。她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警惕狡猾，又在心里把他们的危险程度加重几分。

    不过正是他们有所察觉，加之京兆尹府的严格搜查，这几日城中中毒人数已有所减少，府尹柳元治柳大人终于得以松了口气。

    可就在此时，城中惊现谣言，说水灾后恶鬼遍地，怨气丛生，这些怨气无处发泄，朝廷又命人将这城门关闭，让怨气在城内流窜，这才瘟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这本是无稽之谈，稍微思考一下便觉这些话无甚道理可言，纯属谣言。但城内像是有人煽风点火，将本来已日渐减少的民怨又点了起来。这把火似乎点的比之前还要猛烈，一时间城内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大宅小院，无处不是谈论此事的百姓。

    月千颜昨日让白无撤回保护她的那些暗卫，白无本不同意，但月千颜列出了足以说服他这样做的理由，并且再三表示自己绝不会陷入危险之中，大不了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最后白无勉强同意撤回暗卫，但还是派了两名暗卫远远跟着。

    也许是她的计划奏了效，甫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三个人。三人皆身穿黑衣，黑巾蒙面，唯有双目露在外面，此刻正目露凶光地看向她。

    月千颜在心底微微一笑，面上却现出恐惧害怕之色。她故意让自己表现得害怕一些，就是想看看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

    可三名黑衣人依旧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而她也回看那三人。正当气氛焦灼之际，她微微后撤了一步，就在此时，三名黑衣人同时朝她扑来，她闪身躲开。不知对方什么来路，她没有轻易进攻。

    黑衣人一味进攻，而她则一味躲避，谁知黑衣人攻势更盛，眼见着月千颜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这时如果有人观战，会发现她正在往一个方向退去，她知道那边有白无派给她的暗卫，只是距离较远，那些暗卫一时没发现。她退了一段距离后，忽感背后有风乍起，不知从何处闪出了两名暗卫，正向那三名黑衣人扑去。

    白无派给她的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身手也较一般侍卫要高上不少。就见那两人对付三名黑衣人丝毫不落下风，招招干脆利落，让黑衣人无力招架。

    月千颜的目的是想要活捉那三人，而非将他们当场立毙。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败走，她大声喊道：“留活口！”

    两名暗卫闻言攻势更强，几招下来就把三名黑衣人打倒在地，再无力反抗。

    月千颜又道：“卸掉他们的下巴！”暗卫照做。“你们可有传讯的方式？”

    暗卫点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奇怪物事。他一拉绳索，那物事立刻飞上天际，发出一声特别的响声。

    不多时，便有几名侍卫赶过来。他们速度很快，没有任何废话，就将黑衣人押走了。

    暗卫言简意赅地对月千颜说：“姑娘放心，人已押去外务府。”

    月千颜点头：“有劳了。”

    两名暗卫说罢便纵身而起，很快消失在月千颜面前。她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咂舌，心说这些暗卫的藏匿功夫真是一流，可以将自己隐藏得丝毫不露痕迹。若不是她事先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或许连她也无法发现他们。

    古坛巷本就偏僻，周围的巷子也跟热闹搭不上边，是以这一小小风波并未引起多大喧嚣，像一缕轻烟飘过，眨眼便恢复如初。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与上次灰衣人的提醒相比，这些黑衣人明显不是来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的，估计他们就算不要她的小命，至少也让她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

    这些人虽然一波接着一波来找她，但都没有要她命，而且他们似乎也不怕暴露自己，就这么光天化日地站在她门前挑衅她，或是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大张旗鼓地跟踪她，这些行为着实令她费解。

    她毕竟年纪尚轻，所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多，虽早些年也在外面游历，但大多时候还是待在仙云阁，是以这些事情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会不会这些人也许并不是在针对她，而是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再方便做其他事？

    不得不说，很有这个可能。她并没做什么，只是发现那些人中了毒，这只方便官府进行探查，但不一定真的会对那些人产生多大影响。只要一天找不到毒源，就会继续有人中毒，他们仍旧可以打着瘟疫的招牌去做更多的事。

    想到这儿，她觉得有必要跟白无说一下。当下她不再耽搁，直奔白府而去。到了白府，她并没走正门，而是准备越墙而入。她来过几回，对白无书房的位置也颇为熟稔，刚要纵身一跃，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便向她扑来。

    男子速度极快，掌风凌厉，裹挟着真气朝她劈来。若是普通人，必然会在这被这股真气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但月千颜可不是普通人，此时已不由得她多想，她运起三分内力，准备硬接下这一掌。

    “嘭”地一声，两掌相对，周围空气似乎也被突然碰撞的真气搅得混乱，风猛地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散开，连带着吹动了两人的发丝和衣襟。男子后退了几步，而月千颜则在原地一动未动。男子欲起身再朝月千颜进攻，忽听得下方传来声音：“住手！”

    这声音一响起，男子立刻收敛了周身气息，只站在那处冷冷地看着她。月千颜哭笑不得，心说她来了白府这么多次，头一回碰上这种事。今天已经连续跟两拨人动了手，出门之前怎么就没看看黄历呢？

    下方声音再次响起：“可是月姑娘？”月千颜认得这声音，是白无身边那名叫邹然的侍从。

    “是我。”月千颜答道，然后顶着男子的冷眼，一个翻身跃下屋顶。

    邹然赔笑道：“姑娘莫见怪，他叫易明，也跟我一样，是公子的侍从，只是他刚回来，还未见过姑娘你，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月千颜心下了然：“无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邹然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姑娘可是来找公子的？”

    月千颜点头：“不错，他在吗？”

    “在的在的，姑娘请随我来。”

    书房内，白无正在提笔写着什么。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才将笔放下。抬眼一看进来的是月千颜，便笑着问：“易明和你动手了？”

    月千颜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带着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可不，吓死我了。”

    白无唇角微扬，“想要什么补偿？”

    “一盘桂花糕，”月千颜回答得很快，“你家厨子做的桂花糕实在是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白无叫来管家，略略吩咐了一下，管家恭敬应“是”，便下去准备了。

    “不过你那个侍从武功真不错，他要是用全力，肯定能把我从屋顶打下来。”

    白无微微一笑，“平时都是邹然在，易明一般不在府中，这次是因为有事才叫他回来。”

    月千颜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想起来问道：“可审问那三个黑衣人了？”

    “嗯。”

    “结果如何？”白无思索片刻才答道：“那几个人都被割去了舌头。”

    月千颜面带震惊：“什么？被割去了舌头？”

    “对，而且他们似乎是江湖中人。”

    “如何得知？”

    “衣着，习惯，行为。还有他们似乎经受过一些训练，但并不正规，看起来像是江湖中某些小门派的作风。”

    “他们身上可有何标记？”

    “没有。”

    月千颜闻言沉默片刻，问道：“那你打算接下来如何？”

    “柳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各处河堤，不让人靠近。但井口实在太多，他已经向上禀明，要求再多调些人力过来协助此事。”

    “这样或许治标不治本。”

    “不错。”

    “或许有一个更直接的方法。”

    白无挑眉：“什么方法？”

    “解毒。”

    “我已经让秦大夫和其他几位大夫着手研究解毒方法了，但需要时间，眼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还明亮的阳光忽然暗淡下来，乌云渐渐聚集，一点点吞噬掉那片澄澈湛蓝的天空。风乍起，携着沙土将窗纸吹得沙沙作响，空气霎时冷凝下来。

    此时的承阳，暗潮涌动，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