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之后她说，已经和唐蓓商量好了，既然拓跋锐不仁不义，那她也同意轩辕羽以许诺的五品文官一职来换取现在轩辕圭留下的外北城兵权，毕竟她也不会带兵打仗，兵权在她手里估计过不了几日也就被拓跋锐夺回去了，回头轩辕家要定罪她也脱不了干系，干脆鱼死网破，拼一把算了。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在我提出的七品官加保她家人不死和单独的五品官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了五品官，根本没有问一句唐家的人会怎样。”阿羽冷笑一声，有些不屑。

    “真不愧是轩辕圭的本命，自私地如出一辙。”

    我拍拍她的后背，我知道她手刃兄长心里肯定难受，可能还有对轩辕圭为何要对她赶尽杀绝的不理解，这些心情交杂在一起，再看到唐蓓这副毫不在意的自私嘴脸，一想之后还要给她分封官职，肯定胸中郁结难以舒缓。

    “没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也不信唐家人自己被杀头流放，还能留她一人在外逍遥快活。”

    我想了想，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她也听懂了，歪头对我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点危险的狡黠。

    之后，轩辕羽用了半个月时间重整队伍，获取部将们的信任，顺便也操办了轩辕圭的葬礼，在她的授意下，我写了一封叙述轩辕圭因病暴毙的信，由阿羽的亲信送去了蓝城，虽然轩辕林和苗夏葵应当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过这事情的真相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葬礼上，我看见了轩辕圭的尸首，部下给他换上了他最常穿的铠甲，看不出致命伤是在哪里，不过阿羽说她为了干脆利落且保存全尸，选的是一剑穿心的死法，这也是给他最后的一点兄妹情谊了吧。

    大家一起鞠躬时我余光看到阿羽眼中落下一滴晶莹，很快在沙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葬礼后，我们从轩辕府外北城分府的偏房挪到了主殿居住，唐蓓则转去住在了别院，她说住在这里睹物思人难受的紧，但还是引起了阿羽的警惕，偷偷派人监视着她，防止她偷跑回青城报信，打乱我们的计划。

    一转眼已经一个月了，因为在外北城过着每顿都有牛羊肉的神仙般的生活，我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人还胖了一圈，阿羽很高兴，总是捏着我脸上的肉说手感好。不过，还是要注意控制体重啊。在奔波一个月后过上安定的的生活，阿羽也肉眼可见的脸色红润起来了，虽然还是不免经常谋划之后的事而熬到很晚，但回来总是把我一抱，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她说我是她的“人形安眠药”，我也不置可否，却没告诉她，她不在的时候我也总是睡不着，所以就看看兵法史书什么的。

    今天好像没什么事，午饭后她就拉着我骑马出门去，一口气骑到了郊外，前面不远就出了玄霜国，是外邦了，那分界线不用人去画，自然而然就是草原和沙漠青黄交接的地方，一眼望去十分清晰。我们坐在草原这边的小山包上，猎猎的北风吹起她的长发，像一只自由的鸟在蓝天中飞翔，我看得入了迷。

    “予辰，今天是什么日子记得吗？”她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分界线，回过神来对我说，顺手给我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虽然已经开春了，可北方还是有些冷的。

    “什么日子啊？”

    “唉，你果然忘了，今天是咱们成婚一个月的纪念日啊。”她故作懊恼。

    我哭笑不得，一个月也要纪念吗？还好我了解她的个性，所以早有准备。

    不过，我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再说。

    她从马背上挂的置物袋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红色木盒，长约一臂，外面缠着一圈金线，看起来很是值钱。

    她将木盒递给我，我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我之前留给她的本命扇，另一个是一把精致的短刀，我疑惑地看向她，等着她给我解释用意。

    “予辰，我不希望成婚后你仅仅成为我身后的一个贤内助，一个活在我影子中的人，我希望你活出自己，不被性别所束缚。我知道你有宏图大志却难以施展，也知道你从小就羡慕我能光明正大地习武，尽管这只是我的一点点期盼，但我送你这把短刀，是想希望送给你更独立，更能自保的能力，让你不要成为那些离了乾元就活不下去的坤泽。”

    我大受震撼，我知道她一直将我看做平等的，但我没想到她会从如此细微之处考虑我的处境，确实是这样，当初要是我会一点武功，有一样趁手的武器，就不会在拓跋锐的宫中那么无助，更不会在被轩辕圭的人带走时毫无反抗之力了。

    我轻轻拿起这把短刀，刀柄上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坤泽一般都被视为柔弱的代表，所以很少有机会得到绿色的饰物，拔出剑鞘，剑身发着黑色的幽光，前端弯向左边，是一柄新月一般的弯刀，我挥了挥，很轻，不像凛羽剑那么重，我这样没怎么锻炼过的也可以自如使用，考虑得甚是周到。

    “谢谢你，阿羽。”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眼睛有点发酸。

    “你喜欢就好，这可是我自己设计的，刚出炉还热乎呢。”她接过去掂了掂，也很是满意。

    “本来想把你这没用的扇子扔了呢，结果看到上面有岳父岳母大人的题字，所以还是还给你啦。”她把扇子拿出来递给我，让我刚升腾的感动又变成了泪中带笑。

    我打开扇子，扇面上是爹和娘在我十岁时分化后为我取字时题的两句诗：布衣得暖真为福，千金平安即是春。

    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中庸，现在都已不在人世了。爹曾经在内侍省当令史，娘则在羽林军做录事，都是流外的小官，连品阶都没有。我是他们唯一的子嗣，所以当我分化成坤泽后，他们也从不在学业仕途上对我严格要求，唯一的期望就是我能平安度过这一生，因此为我取字“安平”。

    但我从小喜爱读书，又见惯了大官欺凌爹娘的场景，偏立志要以坤泽的身份干出事业，既然武举不行，就来文的，刚好拓跋锐登基后为了笼络人心，允许坤泽和其他性别一起参加文举，我才有机会入了仕途。

    然而在那次差点失身后，我本已放弃了改变命运的想法，想就做一个平凡的坤泽，运气好能嫁与一个自己心爱的乾元生儿育女，过完一生就知足了。

    在我已经放弃后，阿羽却没放弃，一直在想如何能让我独立起来的方法，又是让我加入主事团体当中，又是事事同我商量，尊重我的意见，现在又打算帮我发展武力值，这让我如何能不爱她呢？

    当你自己都丢弃的理想被爱你的人像珍宝一样捡起，捧到你面前，你还有自甘堕落的权力吗？

    当然不，我一定要站起来，强起来，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