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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权宰相怒砸纺织机,寒心皇女泪洒抛笏板。(下)

    第十四回:弄权宰相怒砸纺织机,寒心皇女泪洒抛笏板。(下)

    诗曰:

    晓天霜浓叆叇重,金殿掩映星斗茕。

    层嶂宫宇开旒冕,三千鹤绣蛾黛浓。

    下朝时分,衍望由宫人和秦江雪引着往紫宸殿去,一路上见到了许多下朝的臣子,穿着刺绣袍服,上面绣的纹样各不相同,有仙鹤、孔雀、云雁、青狮、白虎等等。头戴乌纱,有的乌纱上镶有花朵,面上有的粘着珍珠。有的相互议论,有的独行茕茕。还有一些一直惊异地盯着衍望看,大约是自己长得太像长姐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衍望:“我即便不揭面,可这次入宫,他们也都认识我了,是不是我以后在民间行走,都不能隐藏自己的行踪了?”

    秦江雪:“主子和皇上长得像是宁国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宁国各处见过皇上尊容的其实很少。不过主子若是封了郡王,也是需要揭面的。”

    衍望:“其他的姐妹需要上朝吗?”

    秦江雪:“有的需要,亲王里四王儒王、八王栗王需要上朝。其他的是得了传召才能上朝。皇上不喜欢亲王和群臣关系过密,尤其是领兵的亲王。”

    衍望:“我看这朝中的臣子颇多,都是科举来的吗?”

    秦江雪:“宁国官与吏的来源很多。既有科举出身,也有无功名者充吏,还有纳钱充吏和蒙恩荫充吏等,选任标准不一。”

    衍望:“无功名者充吏?是家里有权势塞进来的吗?”

    秦江雪:“嘿嘿,主子。”衍望听了,背着手摇摇头。

    衍望:“你会看这些官服吗?”

    秦江雪:“继承前朝制度,官员的服侍用常服取代朝服。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喜欢繁琐麻烦,自己经常穿着软缎的小褂常服上朝。也是体恤臣子们早起上朝,白日理政的辛苦,在意实干不在乎着装。皇上自己也很少穿着衮冕,还嫌弃梳头繁琐,如果不是怕人投毒,这饮食也会和臣子们一起。有时候上朝时间长了,还会分发点心茶水,和臣子们坐饮论政。”

    衍望:“姐姐跟我一样啊,我也不喜欢。”

    秦江雪:“嘿嘿,主子,马背上的女儿莫不如此。今天是初一的大日子,所以会穿正式些。官员服饰分为紫、绯、绿、碧四个等级。五品以上穿紫袍,配牙笏、金玉带。文官佩手巾、算袋、刀子、砺石、金鱼袋。武官鞣七事:佩刀、刀子、磨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乌皮六合靴。六品以下穿绯衣,配木笏、银带、银鱼袋佩。八品九品穿绿袍,配鍮石带。”

    衍望:“那她们身上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秦江雪:“是鱼袋,有金鱼袋和银鱼袋两种。明贵贱,应征召之用。不过这个颜色,还有个说法,就是借紫。就是是品级较低的官员穿紫色。”

    衍望:“这合规矩?”

    秦江雪:“合啊,要批旨意的。”

    衍望:“这样啊。”

    秦江雪:“这宁国,其实分为南北官员,北面是诸多北边的草原部族,让他们自己人管自己。南北文化差异很大,南面大部分都是中原人。这是先帝奶奶的旨意。今日上朝,都是南面官,主子住在京都里,接触的大部分也都是南面。叶家就是北面人,所以不上朝,也不在南面当官。这叫因俗而治,北面官员管理北面,南面官员管理南面。彼此的争端也少些,更好出各种各样的政策。”

    衍望:“那,南面都有什么官?”

    秦江雪:“三省、六部、台、院、寺、监、诸卫、东宫之官。”

    衍望:“哦?”

    秦江雪:“三省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六部指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中书省在宁国也叫政事省。中书省有中书令、大丞相、左丞相、右丞相、知中书省事、中书侍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中书舍人院有中书舍人。右谏院有右谏议大夫、右补阙、右拾遗。”

    衍望:“这么复杂?”

    秦江雪:“您今天只是见一些朝中重臣而已,辅弼会不是什么臣子都能进的。如今朝中的宰相是阎磬,字唯介,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之女阎岱姬也在朝中担任要职。阎磬从前是皇上的师父,一手辅佐皇上登基的。就像慕万方之于先帝一样。慕万方去后,就是阎磬掌权。阎岱姬如今是工部侍娘。母女二人很得皇上重用。还有萧常可大人,任大丞相,也就是萧宝贤、贤贵夫人的母亲。”

    衍望:“原来贤贵夫人的母亲是大丞相,怪不得。”

    秦江雪:“这几个人您心里有数就行了。您这次去也就是装个样子,具体如何还得看皇上和诸位辅国大臣的研讨。”

    衍望:“她们研讨,其实我去不去也不重要了。”

    秦江雪:“主子,这是为您铺平亲王之路啊!”

    衍望:“被人塞在这位置上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不能亲手耕耘、福泽子民,当这大头亲王有什么用。”

    秦江雪:“诶哟,主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知道四亲王每天有多难熬吗?天天愁自己守不住亲王位置,天天都做噩梦。您现在被皇上亲手送上去,这多令人羡慕啊!”

    衍望:“四姐?我好像记忆里有点印象,人如其封号,儒里儒气。”

    到了垂拱殿,听宫人说,这里是长姐接见内臣的地方。后头是蓬莱殿、勤政殿、文德殿。衍望记得长姐独宿、梳洗都在蓬莱殿,小时候还常常问姐姐是不是有成仙的梦想。姐姐会笑着说是,还说九儿爱哭应该住在水神宫里才对。

    听得传召进到里面。见到几位大臣在其中立着,衍望不禁感慨,刚才在朝堂上站了那么久,现在还能板板正正地立在这,真是厉害。

    看见一位穿着月白小褂的女人坐在上头,衍望跪下行礼。

    “臣妹见过皇上。”

    “起来吧,看你脸色仿佛好一些了。”

    “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拨弄者手里的佛珠,仿佛是羊脂玉红穗子的。

    后面几位大臣纷纷向自己俯礼,“见过唐王。”

    太和:“这位是阎宰相,这位是萧丞相。”

    衍望行礼时,看见阎磬后头站着一个年轻些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和她倒是很像,想来应该是阎岱姬。

    太和:“这次召见诸位爱卿,是要你们献计献策,好好说说九王将来该任何职,献何功绩。朕之前想让她走过大江南北,将所见民风民情著成书册,用以百官理政治民,若发现民间有为官不正者,更是大功一件。不知诸卿意下如何?”

    萧丞相:“皇上,虽然先帝定下来皇女必须四处游历、体察民情的规矩。但是真正将宁国东西南北走完的皇女并无。且亲王们多有自己所擅长之处,正如五王六王,常年在战场上,更无处游历。之前战乱多,因战争之故,并不能真正地四处游历。这九皇女若是真的将祖国大江南北四处游历又将民风民俗以绝妙文笔写成,真是一等功绩!若发现诸地官员有作奸犯科、贪酷舞弊之流,更是实现了先帝的遗愿,可谓大功累成!”

    太和:“嗯,朕也是这么想的。且旧日的政策适合旧日,体察民情更需要体察新的民情需要什么政策,若是政策的更改跟不上民风民俗的变化,咱们不革自己的命,就要轮到其他国家来革我们的命了。”

    诸卿:“是!”

    阎磬和阎岱姬相互对视了一眼。

    阎磬:“皇上,臣有一言。”

    太和:“你说。”说罢捧起了右侧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杯是胭脂红晕染的三才碗,红得极正,似是朱色印泥染制成的,又明亮透光。

    阎磬:“这九皇女虽然天资聪颖,可是若真将宁国遍地走过,只怕要花费数年光阴,更兼危险重重,若是一不小心,在哪里遇到什么险情,岂不伤了皇上的心。这方法虽正,但是耗费的时间太多。”

    太和:“那就少走些地方吧,挑五京,或者之前旁的皇女走过的,就不必再走了。”

    阎磬:“河西一带还未有皇女走过,九皇女年幼,得病几番后身体更是娇弱,实在不宜远赴河西。依臣看,不如让九皇女将来入主礼部,司掌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九皇女只需在此处多多留心修习即可。”

    太和:“五礼之仪制朕有心将来让七王掌管。之前朕也说过,想先给壶关郡王颁赐封号为祺,看看她能不能胜任。学校贡举之法如今也有四王监管。此法不通。”

    阎磬:“那不如往兵部历练。若是领兵的亲王只有五王和六王,也着实不妥。九殿下心性纯善,掌管兵部更为令子民放心。”

    太和:“朕虽然有心让九儿历练,但是她如今身体欠佳,也不是当前之法。”

    听见皇上在殿中唤自己九儿,衍望有些惊异。

    衍望:“皇上,其实臣妹今日前来,的确有计策欲献,若是能得采纳,也算是行业之幸。”‘

    阎磬脸突然一黑。

    太和倒是有些讶异。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太和:“来说说。”

    衍望:“臣妹今年在外游历时,得一宝物,为纺织之器物。。此物根据昔年黄道婆所制机器而改进,不知改进人是何人,在民间流传开来。尚未进入京城织坊。其生产之速,盖过黄道婆作制之器物许多。如今在宫墙外候着,只等皇上传召进来。”

    太和听完有些皱眉,“既然带来了,唤人查看后带进来。”

    等候机器进来时,衍望偷看着诸人的脸色,其他人倒是没什么,阎家母女两脸黑色,显得慌张些许,也低头商议着什么,却是听不清。长姐的脸色有些冷,却不知为何,也许是觉得自己小孩子心性?看见了稀罕物居然带来朝堂上观赏。

    衍望在御前操纵着机器,诸位臣子眼看着丝帛织品急速地织出来,且无需高超的技艺,皆惊色。萧丞相有些赞许,复看皇上颜色,又悄声下来。

    衍望:“皇上,如今我朝每年在对外的丝帛刺绣上的贸易上一直亏损,宁国的子民也偏爱购入南国货,若是引进此物,大肆开展营生,省却许多人力,也不必有栽培工人的时间,能立刻打开销路。生产速度又是一流。还怕不能对抗南国之货吗?如此每年进账便如流水,贸易之差,立刻扭转。”

    太和皇帝的脸色暗下来,冷冷地等着机器,一言不发,隐隐有怒色。又极力地压住自己的情绪不发话。衍望煞是不解。

    衍望:“如此高明器物,实乃天赐,能革新丝帛布匹的生产方法···”

    阎宰相腾地上来,“皇上,此乃妖物,新制之物何以得用?!只会扰乱市场,令诸多织女失业,必然会造成民间动乱!此物一物顶上十个织女,若用下去,只怕民间闹事,不得稳妥。”

    见皇上只眨着眼,也不说话,阎磬更加放肆。

    阎宰相:“如今九殿下被民间妖物迷惑,决计不能再让此妖物迷惑圣上,今日,老臣就代替圣上,除去此妖物,以安民心、防民之乱!”

    衍望:“你要做什么??”

    阎磬从侍卫处拿了斧子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下一下地将纺织机凿碎。

    衍望:“你——你干什么?!!”

    看着皇上没有发话,衍望并不敢去阻拦阎磬。只看着她一下下地毁了自己引以为宝物的纺器,就像毁了自己的所学、所愿一般,不敢说话不敢嚎叫,一味任泪水奔涌而下。她的嘴抽动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纺织机已经坏裂,衍望仿佛从中看见了破碎的自己,就像被送上山献祭的自己、就像被押送去服侍男将军、被男将军压在身下的自己。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权力把自己揉碎。

    泪眼婆娑地看着皇上。

    衍望:“回禀皇上,今日臣妹病疾未愈。弘福山风大,祠堂烛夜深。臣妹实在煎熬不住,先退下了。望圣上宽宥。”叩首后,拿着官袍宽大的袖子抹泪,飞也似地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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