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王府四路棋局赏六院，皇城九王星动分九宫。（三）

    年节底下，庆礼最为要紧，何况这唐王府内添了纳夫人公子之喜事。众人皆是忙碌得脚不沾地，更兼采买帐幔帘子、椅搭桌围、床裙桌套。有各个府里的人，送公子的物件、家具陈设进来，被秦江雪拦在门口，不让外人入内。两下竟然吵嚷起来。芍华去训了对面一顿，找人接了物件进来，外人一干拦在外头。

    莲华扶着衍望，在府内周转参观。净不知自己有这样大的一个家。

    六个后院，主殿和厢房都能居住公子。莲华说一般主殿是夫人、侧夫人、庶夫人所住。厢房是地位比较低的公子、侍人所住。有时候妻主会把夫人、公子的陪嫁也收作房里人，就直接在厢房住下，但是未必会给名分。主子在主殿宿下的时候，陪嫁的哥儿也在旁边随侍。

    一番话听得衍望打冷战。

    八角斋看着素净，内里面八门内都配备了浴桶、换洗物品。斋心的房间奢靡万分，红绡帐底、风情无限。圆床十尺十，特制裁的圆床单。两侧有床栏，说是供取乐时扶手用。衍望想象不出来，是什么风光，要扶着床栏。这里没有窗户，点了蜡烛，当真是不知日月黑天，端的是一处艳色糜乱之处。躺在圆床，向上看去，棚顶上绘制了壁画。画的是一个娘子、八位郎君，怀抱捧卧、蜂交蝶恋，郎君有的服侍在娘子身边，有的站在一旁自得其乐。

    衍望不禁感叹，还真是配了教程啊···

    看着忆余杭的匾额，心里没有滋味，怅然若失。塞进来一堆自己不认识、不喜欢的，自己真正想庇护的，却永沐西风里。

    楚云深中，看着父傧从前用的一物一品，触摸着仿佛仍有余温。

    六院之后的两排小筑比较之下，确实狭小，好在这小筑是有两层的，应该也不打紧。不怪贤贵夫人要在后宫玩命争宠，这宠爱不同、位份不同，居住条件相差竟然这么大。男儿一旦嫁了人，自己的荣辱，都系在妻主身上，便是要拼了命去挣前程的。妻主就是自己的经济事业。四角四方的天，锁住了少年的一生。

    清晏殿倒是和自己想象的不同，颇有魏晋遗风。清晏殿和两侧的昼夜欢、倾杯乐相连，能从室内直接走过去，似乎是个凹字。后面的金明池水色天碧，很是好看。

    徐门府里。上了年纪的公公在一旁训诫徐家第九位公子——徐扶楹。

    徐小公子坐在床上，拿着袖口掩泪。

    徐瞳倾：“公公说的这些《男则》与《男训》，瞳倾自幼便知道。爹爹一直教育着倾儿，贤良淑德，一个也不敢忘的。”

    余公公：“妻为夫纲，不能乱的，你在家虽骄纵，徐侍娘爱重你，娇惯些也就罢了。嫁到别人家里，自然该遵从妻主的。要照顾妻主、侍奉岳父和小舅子。何况，你嫁的可是唐王。王府侯门，跟寻常人家可不一样。唐王与别的王姑又是不同，那是如今圣上最看重的妹妹，以后的九亲王。规矩可是更大，一个错漏，便是惹圣上不悦，罪责可就大了。”

    徐瞳倾：“公公别说了，瞳倾伤心。”

    余公公：“我知道你难过。主夫公公培养你，一直是当作，你会嫁入别人家当正房夫婿的。唉，这大红的嫁衣，主夫公公绣了这么多年，如今用不上了。你也别再伤心，哭肿了眼睛，让九娘娘以为你不想嫁进去。”

    徐瞳倾：“倾儿自幼学了那么多掌家管事的学问，这如今一朝嫁入郡王府，却用不上。这正红色，也再不能穿了。”

    余公公：“你这进去，也就断了当正房的念头吧。”

    徐公子听了，更放肆哭起来。

    他从小就认为自己能当正房的，没想到嫁给了郡王，只能当个贵子。

    余公公：“这番进去，唯有一个韩家少爷，位份在你之上。难说他以后会成为正房。你切莫得罪他。以后韩太傧入府，少不得会为他撑腰，你若是得罪他，定然会对你不利。这一回入府的位份都不算高。你已然居在第二位，凡事不要争风吃醋，亦侍奉好王姑为上。就算这韩家少爷不得九娘娘的心，你也不要锋芒太露，难说以后皇上会亲自赐婚，叶家、韩家、卫家、萧家还有旁的公子，万一被赐婚为正房，少不得要对你使绊子。”

    倾儿默默点头。

    余公公：“这红嫁衣，不要带入府里了。免得惹是生非。春景画已经给你压在箱底了，怎么侍奉妻主，我也已经教给你了。侍奉王姑，讨得欢心自然重要，也不能太放纵，要提醒妻主注意身体。你自己也要多多进补，千万不要在得失之间力不从心。男儿家，自然比不上女儿的。再过几年，尤其是过了二十五之后，身体不再如前，妻主嫌弃也是难免。身边陪嫁的小厮，若是有妻主看得上的，就收容在自己房里，将来也能帮自己讨妻主欢心。若是妻主封了侍人，也别痴心，能招进自己房里，就招进来，难说哪一次你就能用上人家。你好歹是贵子，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晋封庶夫人的。”

    徐瞳倾：“倾儿知道。自古痴情儿郎薄情女，倾儿这番，也算是步入了半个宫门，自是要不能痴心太过的。”

    余公公：“都说九娘娘是王姑当中，姿容最娇憨的，你八哥见过，果真是粉嫩的娇人。性格也是最温和不过的，你能配这么一个娘子，也是造化。你总是挑拣娘子的模样，如今嫁了这么一个如意娘子，一定要知足安稳，平和度日也就是了。须知这婚、姻、嫁、娶都是带着女字旁的。婚姻那就是女人说了算的事情，你不能主张太过，万事听九娘娘的。这嫁，那是嫁到女人的家里。娶，那是女子来取你。万事都是女子做主，男儿家出嫁之前从母亲，出嫁之后要从妻主，三从四德要记在心里，永志不忘，知道自己在人家的地位。”

    徐瞳倾：“倾儿不过是有些不甘心，自小在家里骄纵惯了的。九娘娘花容月貌，能嫁到唐王府，自然是倾儿的福气，这辈子能得这么一个美貌尊贵的妻主，当男儿还有什么遗憾的。”

    余公公：“唉，你能知道这些，我也就放心了。这么多年带你，终于等到你出嫁这日，我也就放心了。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啊。这回，陪嫁的小厮可是选好了？”

    徐瞳倾点点头：“已然是选好了。芸儿和玉蕗自幼服侍我，这一回便随我入府。”

    余公公：“他两人不过十三四岁，是你的心腹，不过年纪也太小了。凡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他二人也帮不到你。模样还行，将来养两年，或许九娘娘看得上，收入房里，也能帮衬到你。即便她不收入房里，遇上宿在你房里的时候，你也可让他俩帮衬。你不进献小侍玉奴上去，怎防得住旁的哥儿。若是别的公子，给妻主找这种乐子，你怎么争得过人家。凡事不争抢，却也不能吃了暗亏，落了人后。知道吗？”

    徐瞳倾：“倾儿记住了。”

    腊月初八，公子们的车马纷纷到了府前。

    秦江雪带着人马，在府门口查验，看看有没有异常的刀具、药品。韩家陪嫁的小厮，被查验得烦了，竟然和秦江雪骂将起来。言说男儿家的东西，粗莽教头查什么查。秦江雪听得脸热，不敢言语。但是查验的功夫却不停。

    公子们一个一个，捧着喜字碗口扇半遮脸入内，怕旁的女子看见，宽大的袖口捂着脸。身边的小厮也怕那些伸脖子的女儿看见自己家的少爷，有的拿自己袖子遮掩公子，有的横着眼睛瞪人。有的看见某个女儿俊秀些，自己倒是脸红了起来。

    延寿殿，衍望的手稍微好了点，就捧着书读。

    芍华：“主子···不出去看看？？”

    衍望盯书盯得认真，头也不抬，“有什么可看的。”

    芍华给衍望揉着腿，“主子不出去看看，那公子们送来了，被侍女们抢先看了可怎么好？”

    衍望：“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看中了我给他们牵牵线。”

    芍华：“主子也真会打趣！”

    莲华进来禀报，“主子，您上次说，韩家少爷位份尊贵，进府后命其自己择选居所。可，可韩家少爷进府后，一再拒绝入住六院。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衍望将书一摔在床上，脸色难看。

    芍华扶着衍望赶到了糖粉宫后身。一众的公子、陪嫁的仆人都立在六院中心巷子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