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冬日宴席遍识各路亲，孝王劝导谋局天下臣。（二十一）

    除夕夜。鸾德殿。

    诸位亲王和尚在京中的郡王都列坐在场。宫中的各位傧侍也分坐两侧。

    坐在皇上身边的是贤贵夫人和德傧夫人。

    衍望携了韩山祠入宫，还特意嘱咐他戴上上次赐给他的簪子。又从库房里找了一只带紫调的翡翠镯子给他，想让皇姐看看，自己没苛待她从前的小情人。

    路上两个人又是直愣愣地各自走着，韩山祠下马车时衍望都没扶一下，没有一点新婚小妻夫的样子。衍望的王位在这里虽不算高，但太和皇帝宠爱她，特意命她坐得离自己进一些，挨着抱着小皇女的宜傧夫人坐。时不时逗弄一下小皇女，真是可爱极了。

    韩山祠自从坐下好像就情绪不对，满脸的不乐意不情愿，好像是谁逼迫着他坐在这一样。他看见贤贵夫人和德傧夫人都时不时打量自己，不敢直接瞪他们，只能装作看不见。

    贤贵夫人看见韩山祠不敢直视自己，单单冷笑了一下，他素日就不喜欢这个奉茶的，一直在皇上面前别别扭扭地待着，总算是皇上瞧不上他，也不愿意给韩家献殷勤的机会，把他打发走了，此时有些得意，便朝着九儿说：“九儿——”

    衍望：“贤姐夫。”

    贤贵夫人：“九儿新婚燕尔，过得可好啊？”

    衍望：“多谢贤姐夫关心。九儿在府里也时常想着皇姐姐和贤姐夫德姐夫。”

    韩山祠想掩饰自己难看的眼色，只捧起了茶喝。

    贤贵夫人：“知道你新婚难得，姐夫送你的砚台和墨可喜欢？”

    衍望：“喜欢得很，所以九儿就私藏了。”

    贤贵夫人：“喜欢就好，只是私藏起来让小妹夫介怀了怎么好，不如来年贤姐夫再送你一些。”

    衍望：“那墨珍贵得很，哪里好意思烦贤姐夫再赏赐呢，倒是宫里的点心一直让九儿挂心，今儿进宫来开心得很。”

    贤贵夫人见韩山祠不敢言语，又一直喝茶，忍不住再打趣他：“韩家小妹夫也别一直饮茶。那茶是人参雪莲汤，是皇上为了赐下阴阳转胎丸特意命人准备的，说是会令药效奇佳，更有坐胎的效果。小妹夫倒是待会和药丸一起吃，也好早日给九妹妹诞育皇嗣啊。”

    韩山祠的脸色难看得很，把杯子放了下，也不看他不言语。

    德傧都看在眼里，却不愿意发声说话，只是看萧宝贤这么让韩山祠吃瘪，自己也开心得很。以前他在宫里御前奉茶时候，没少给别的傧侍脸色看，竟然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德傧：“看九儿这么喜欢小皇女，怕是有缘呢。只是我看九儿还是个小孩子，竟然不知，她也到了能有自己孩子的一天。”

    太和面露满意的颜色：“皇家以子嗣为重。今年原本司天监曾说不算是好年头，却不曾想，竟然有这等好事。今年秋收颇丰，和他国商贸亦是不错。又有此等子嗣大喜之事，真是可喜可贺。我大宁国，真是得天福佑！”说罢举起了酒杯，与众人共饮。

    贤贵夫人：“皇上是天之骄女，真龙天女，上天怎能不爱重护佑。”

    太和：“朕知道你们是为的什么来，来人！这阴阳转胎丸，已经经过太医院和司天监的改良，药效更好。各位王姑茶碗里的，是人参雪蛤汤，傧侍碗里的，是人参雪莲汤，辅之饮用，更得奇效。”说罢挥了挥手，让宫人把盒子里的药丸送给诸位亲贵。

    萧寿山：“皇上若不赏赐，只让臣妹等干等得着急。”

    涂山碧：“还是皇上眷顾，在除夕夜宴亲自赏赐，更显得皇恩浩荡。”

    萧寿山说的还真是瞎话，没等皇上赏赐自己早就找人配了吃上，只是她的人力弄不到最顶级的丸药，今夜赏赐她倒是真心高兴。那李佑善更是，他和后府里的哥儿们也都吃了药，只是最近两年，他不得欢心，寿山郡王总是宿在别的侍人那，自己这带着王女辛苦，也无暇争宠，这回服了宫里赐的丸药，他也想早得寿山的欢心，再为寿山生个孩子。若是让别的侍人抢了先，自己在府里的地位怕是更低了。

    涂山碧对子女的事情倒是不上心，她也知道，自己的王位后代是承袭不了的。

    太和：“老五！”

    显王听见叫她，立刻坐直了。

    太和：“这丸药到了，你的活可就来了！你本就常年在战场上，无暇顾及王嗣之事，这回且晚去一个月，在你府里把孩子准备好了，早日得个王女朕也放心！我宁国若是再有个小霸王，可不是一大幸事么？！”

    显王起身抱拳：“是！皇姐真是调笑臣妹了。”

    孝王：“不是皇上偏重你，你若是像我这般处处留情，皇上只会担心你的孩子吃空了粮响了！”

    众人听闻，皆笑将起来。

    显王：“老六的花心，分给我等一分，皇室也是个个子嗣繁盛了！今日大喜，先敬皇姐一杯，祝皇姐龙体安康、早得皇嗣，祝我宁国国泰民安日益昌盛！”

    太和：“好！”

    衍望左右瞧瞧，见栗王在那盯着一道五味杏酪鹅看，她听见齐宣仪唤了开宴，立刻拿起筷子，对着那道菜狠命夹去下嘴。

    看她这样子，便知她府里，子嗣是无望了。

    再看看韩山祠，他一直痴痴地望着皇上，可皇上左右逢源，和几位傧侍喝得正开心。

    衍望：“臣妹看着，德姐夫的身体似乎好多了。”

    德傧：“是不错，最近觉得身上也有些力气了，坐久了也不觉得喘气困难。”

    贤贵夫人：“德傧最近可是精神不少，再养下去就能侍奉皇上、诞育皇嗣了。”

    德傧：“你呀——！”

    衍望：“宜傧夫人似乎清减了一些，是否养育皇女，没好好保养自己？”

    宜傧：“多谢九妹妹，是冬日里越发懒得动弹，胃口也小了，凡事也想着小皇女吃些什么。如今她渐渐长了牙齿，能吃的更多了，我也越发操心。”

    衍望：“夫人带皇女实在辛苦了。”

    贤贵夫人：“九儿问了这么多，什么时候也添个孩子好？我可是等着给小侄女做衣服呢。”

    德傧：“你也会做衣服？上次还说跳密州湾里给九妹妹抓螃蟹呢。”

    贤贵夫人：“九儿，我可是知道了，你问皇帝姐姐要了个哥儿，是不是？眼见着妹妹好似开了窍了，咱们也跟着开心啊。”

    衍望：“皇姐···那···”

    太和笑了笑，对着萧宝贤说：“你也是，什么玩笑都跟九儿开。”

    贤贵夫人：“那臣侍就是替妹妹操心么。皇上不也是怜惜幼妹么，皇上操心什么，臣侍自然就跟着操心了。”

    齐宣仪：“诸位王姑，这服药也是注重时辰药效。眼下戌时，是服此药的最佳时辰，何况皇上恩遇，增了汤药送服，还请诸位王姑亲眷，莫要推辞。”

    闻听得此话，便都纷纷服下。太和眼见此情状，更是点头满意。无他，唯想维系自己的女尊王朝而已。怕有人节外生枝，弄坏制度。

    孝王：“老八！你只盯着杏子鹅吃，那道蜜炙黄雀不可心么，这道菜在别处可难吃去。”

    栗王：“臣妹只是不敢吃黄雀罢了。”

    孝王捏了她的脸：“真是完蛋！”

    禾王剥好了螃蟹，命宫人送到衍望身边，看见螃蟹肉，倒是欢喜极了，只是不好意思独享，便夹了一些分给了韩山祠。

    涂山碧：“妹妹疼爱庶夫人的样子，真是堪为表率，有妹妹做样，臣等也知道如何妻夫相敬了。”

    韩山祠看了看皇上，太和皇帝也满面笑容盯着他和衍望看，只是那笑容里没有遗憾，只有君王看着江山时的豪情。他不敢推辞，夹了螃蟹往嘴里塞。

    守罢了岁，有的王姑府邸在京中便直接出宫。太和舍不得衍望走，特意留了她在宫里。

    珍铂宫。

    衍望和韩山祠进了门，室内已经生了地龙，倒是很温暖。

    衍望对着身后的宫人说：“控鹤司的雁羲呢？”

    那宫娥眼神有些诧异，“唐王殿下要此时传召雁羲过来吗？”

    衍望：“他还在宫里吗？”

    宫娥：“在。那···奴婢这就传他过来？”

    衍望：“好。”

    宫娥的神情有些不对，她全以为唐主子有了庶夫人就可以了，没想到人家要再叫个小厮陪侍。唐主子虽小，花样确实不少，更没想到从来高傲的韩山祠嫁了人之后，也能低眉顺眼陪妻主玩这个。

    韩山祠：“你···”

    衍望：“你只管睡床上去。我不和你争。我自在地上睡就好了。”

    韩山祠很惊讶：“王姑殿下这般，太不相宜了。还是侍下睡在地上吧。”

    雁羲：“唐娘娘！”

    衍望开心地迎上去：“你小子还在呢，看你穿得也厚实了。”

    雁羲脸上一红：“没想到唐娘娘还想着奴家，奴家承蒙娘娘抬爱，也穿得带刺绣的衣服了。”

    衍望：“那就好！皇姐已经答应我了，开春了就让你和我回府里去。”

    雁羲：“真的么！太好了，以后就能去府里伺候娘娘了，雁羲的花样银1器物也能带府里去么？”

    衍望：“你给我打住！”

    雁羲往里面走，忽而看见韩山祠在里头，惊呼了起来。

    雁羲：“啊——！天哪，娘娘竟然带人来宫里了么，怎么是如此。娘娘——”

    衍望：“这是我府上的庶夫人，今儿和我一同来宫里赴宴的。”

    雁羲眼里突然转起来，委屈得咬嘴唇：“娘娘···不过···雁羲可以为了娘娘···和庶夫人一起服侍娘娘···毕竟雁羲···也学过三个人怎么侍奉的···娘娘放心。”

    衍望：“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叫你来只是看你是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不然开春了，我岂不是拉一具死尸走！咱们两个睡地上，庶夫人睡床上。你既然能为了我牺牲自己，就陪我睡地上吧！”

    雁羲：“娘娘···娘娘怎么这样呢，单单宠爱雁羲吗，雁羲真是感动死了。”

    衍望：“你给我住口！敢再这么说话，就滚回控鹤司里去！”

    几个人铺了床，韩山祠心里却是不痛快。虽然他原本是不想侍奉九娘娘宿下的，但是一看见衍望和这个小厮一起睡在地上，还一直卿卿我我地打闹不休，心里却不愉快起来。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觉得自己仿佛比待在府里时更寂寞了。看见他俩宿在一起，虽然也没行那种事，却极为不开心，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归给了别人一般。闷闷不乐躺下。

    衍望在地上和雁羲聊天，说着自己的见闻，雁羲直把自己的身子往衍望身上贴，想尽心侍奉她。衍望不喜欢这样，一直拿手把他往外面怼。就这么一直打闹不休。雁羲还说，自己被赐了丸药，以后也能给九娘娘生女儿了。

    衍望道着自己并不想要孩子，还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些话明明活泼动人，在韩山祠听来却酸得很，这一宿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