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家事缠明仁太傧行令，国事恼太和皇帝改律。（一）

    有诗云：

    忠贞一腔白银骨，折脊千两黄金梦。

    二司杜撰虚空语，九万扶摇断翅鹏。

    因南丘国的细作少年知晓太多军情内幕，太和皇帝便不许赐死，只留在大牢内。显王有时在邢侍娘看守下去牢狱中看望，期求他能吐口更多，可那少年为了多见显王几次，硬生生不愿说话。邢侍娘上了几次刑罚，他咬着牙受了，却也不松口，只要见显王方可。这事情一时便僵在那边。因南丘边境战事未尽，显王只得再奔赴战场。

    自从九儿看了那名细作，心里感慨万千。见了雁羲时，便难免心生怜悯，一面也知晓了朝堂如渔网漏风，便也能理解了长姐在自己府里安插眼线之事。平日里便难免多疼惜雁羲一些。雁羲每每受了恩惠，也怕自己有没了价值被送入牢狱的一天，伺候唐王时便更加勤谨。那柳倌儿自从入了春，就一直缠着辜青林学唱曲儿唱戏。辜青林素来性情良善，便指教几分。

    后来，连着雁羲也要讨教跳舞唱曲儿，柳倌不喜欢雁羲，只与辜青林抱团。辜青林又耐不过雁羲可怜巴巴的模样。雁羲又夜夜吹着枕边风，唐王索性许了辜青林来后府指教他们。

    修改律法的事情到了热烈处，衍望在垂拱殿里也几乎天天和宰相一党廷议论辩。在刑部时又与宋玉和邢天芳对着干。坊间便盛传起唐王的固执和□□起来。说来也奇怪，每每闲暇时刻，宋卿抱怨起不想结婚，婚期却被催得紧一事，邢天芳就甩了脸子，也不知是怎么得罪的她。

    偏偏宋玉是个爱嬉皮笑脸的，一面历数自己的风流往事，一面又说愿意给邢侍娘和萧家儿郎牵牵红线。谈及绿袖是衍望陪着宋玉认识的时，邢天芳连着衍望也瞪起来。弄得衍望每天回家都和夫侍们说，刑部只有脸拉得跟长白山一样才能进。

    等到宋玉约了九儿晚上去夜场勾栏喝花酒时，邢天芳就偏偏要求二人连夜改文疏。早朝时候无限挑刺，非得点出来她俩勾栏听曲的事情。太和皇帝一直担心弘福山和叶家祠堂两件事让九儿落了终身的阴影，不再喜欢情叆之事。听得邢天芳参奏两个人去花柳街找小倌儿喝酒的事情，反倒是面露喜色。闹得近日的朝廷都是听这几个人互相尖刺。

    这一日，正是夜间子时。

    唐王正在檀倌房里安歇，彼此寥慰心肠说了会子话，大约就是后府里家长里短的，又安慰起他吃药的事情。只说过了六月也罢了。停了药也好，左右是药三分毒，不可久服用。否则伤了肝脏和肾气也是无益的。

    入夜，两个人正沉沉睡着。却听得外头叫嚷声阵阵。白天本就忙累得唐王暴怒而起，穿了鞋子就要开门怒骂，檀倌儿怕她这副样子，连忙上去与她披了外衣，又劝她平息肝火才好。可唐王正在气头上，一个听不进去。审问着一干小厮们，下人们却毫无头绪。等到那火光近了，方才看见来人一众，浩浩荡荡。吵嚷声惊动了正殿里的秦江霁，他便也出来揉揉眼睛查看。

    一众衙差身后，显露出来两个穿着官服的女人。

    正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邱从简和大理寺的大理寺卿甄湘隐。

    唐王站在殿门口，负手怒目圆睁看着二人。檀倌心生害怕，攥着帕子不知该如何。唐王察觉到他，便伸手把他揽在了自己身后。

    邱从简走得近了，眯缝起眼睛打量唐王，拱手抱拳，“唐郡王。”

    这语气，好似在点播自己并非亲王。若是此二人无圣旨，敢如此夜闯亲王府邸，便不是革职就是死刑了。

    那甄湘隐却是不爱出风头的女人，事事等着邱从简开口。

    衍望声音掷地，尽量压着自己的怒气：“两位大人是枕簟寒凉？竟然有兴致来本王府邸？！”

    邱从简假笑，“唐王殿下多虑了。”复而又抬头看看这里玉簟凉的匾额，“殿下妙笔，下官二人，怎么会有殿下这样的情致。”

    衍望：“哦？那还请二位解释一下，今夜夜闯王府，所为何事？！”后一句显然气急，在场的人不论是小厮还是衙差，都怕极了，甄湘隐的眼神也闪避了两分。

    但那邱从简似乎见惯了世面，“唐郡王素日整修律法，自然也该知道，有几样罪名，不必禀告皇上，只要有人检举揭发，三司中的两司同意，便可以深入郡王府调查。还望郡王您，见谅。”

    衍望冷笑：“哦？那本王想听听，邱大人秉承宁国律法，要给本王安一个什么罪名！”

    邱从简瞪了一眼甄湘隐。甄大人从袖子中拿了一个细长的小木盒子出来，“有人目睹了您在街头，与一女子的交易，此人禀告御史台后，御史台查出，此女子与您之间交易的，是这一盒红参。经审问，此女子为高丽国人士，此木盒内，暗藏的暗格里，是今年宁国户部的税收款项，每一项都细致而真实。因证据可靠，又有百姓举报，所以——微臣二人不得不率领二司前来查证。烦请殿下配合。”

    衍望：“查证？是来栽赃，还是抄家？”

    邱从简假意捋着袖子，甄湘隐悄悄看着邱从简的脸色。

    衍望：“三司中，有两司同意便可查抄郡王府。那么刑部呢？刑部可知晓此事？”

    甄湘隐：“因已有二司同意，便无需传告刑部。”

    衍望：“大人此言，是否有不尊重刑部之嫌疑？依本王的理解，此事不论刑部同意与否，都应该传告。否则在权柄上，便是越规逾矩。莲华！你拿着我的令牌，去一趟宫里，再让芍华去一趟刑部！”

    莲华在一旁俯首称是，便要前去，却被衙差拦住了。

    邱从简：“诶——郡王殿下似乎不懂礼法。查证之时，府内需要封锁，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何况，现下糖粉宫已经在察检，也芍华侍卫，正在里头呢，说起来，倒是要殿下分辨了。殿下是否教人不善？侍卫芍华竟然不懂规矩，二司衙差入内时，竟然一味阻拦。干涉执123法！传出去，朝廷上，定然会有臣子参奏殿下治理府衙无用。”

    衍望听见芍华一个人阻拦二司执法，心头震动又心疼，“治理府衙？现下我唐王府里的主夫公公是明仁太傧。”听见明仁太傧四个字，两位大臣明显隐隐约约有些隐情。衍望见状便接着说道：“二位大人，可是明日早朝时分，要上谏参奏韩太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