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家事缠明仁太傧行令，国事恼太和皇帝改律。（十二）
太和皇帝负手在垂拱殿上踱步，“一向她们不敢如此大胆。改了这条文，她们就算不能再钻空子，可心已经歪了。人已经没救了。”
邢天芳颔首，“圣上说得是。不尊天女者，其立场有误，人已荒废。”
太和：“她们招供了吗？”
邢天芳：“尚未，她们对口供咬得很死。虽然抓住了其中一个衙役怀中有栽赃唐王的户部账目，但是···”
太和：“她们，是想把所有的事情，甩到一个小衙役身上。那衙役如何得知户部的账目。这事情，连着户部也必须一起查！”
邢天芳：“是。户部的几位大人悉数已经找来谈话。”
太和：“她们怎么会不招供，你新做的那些刑具呢？”
邢天芳：“皇上的意思，是要启用那些新刑具？”
太和露了个骇人的眼神给邢侍娘。
邢天芳立刻低头称是。
太和：“施巧蒽这个人，虽然不清白。倒是可以提拔。”
沈沧浪：“皇上的意思，是想给她什么位置呢？吏部已经提拔了她为大理寺正之一。再往上，便是大理寺少卿。”
太和：“先不急。眼下先撬开二人的嘴，外头对拘禁了二人议论很大。结了这案子，把宁律的最终定稿拿来商议。”
邢天芳：“回皇上，可是要三司合谋商议？”
太和揉了揉太阳穴：“再传唐王和宋书生。”
唐王府。
自从上次出了事情，衍望便把飒若接来了府里的卜算子居住，谋士居住在宾客的厅堂也是相配得宜。飒若每日出门求学也不算耽误。更要紧的是她和宋玉的安危。衍望生怕自己得罪了阎磬，进而导致她结交的两人出什么事。
宋玉听闻了九儿出事，更是一万个担心，在书斋和家里来回踱步，筹谋着怎么能出个气好好整治一下阎磬母女。书斋的女书生们翻烂了宁律没想出个辙。绿袖在家中也是百般安抚于她。
唐王府被查的事情瞒不过宋玉的母亲宋泉，毕竟是在朝中为官的，一下子两个大员没了影子，她又如何不知其中关窍。
不过，韩太傧因此被加封成太后一事，宋玉的父亲韩容素倒是开心。直唤着什么“韩门显贵！如何的大臣也动摇不了唐王的地位，宋玉跟了唐王，唐王又和韩太后紧密捆绑，这下子宋玉的前途是一片大好了，唐王能文能武，定然是丰功伟业不在话下。”
宋玉受不了她见权颜开的父亲，只生气着要给九儿出气。好在宋泉是个有主张的，要宋玉赶紧搬回家里住，如何娶二房她也不管了，只要她别出事就好。那韩容素虽然不愿意，可是妻主这样开口了，他也不得违拗。却没少给脸子。宋玉怕绿袖受气，一直不愿意搬回家里来，还要宋泉好一阵子说不为难绿袖才得罢休。
绿袖出身欢乐场里，自然知道该做小伏低，进了门后恭恭敬敬的叩首服侍，做尽了委曲求全的模样。韩容素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也盼着早日当祖父，虽然没少白眼，却也接了他的奉茶，算是认了这个庶出的小女侍。又好一阵子教导他，以后对未来的嫡出夫婿恭敬，对妻主贤良，早日得女才是正经。
衍望原本是不喜欢参与朝政的，更不喜欢党争、、不喜欢拉帮结派。那些手段她自是鄙夷得很。可是虎狼在侧，环视敌对于她。她为了自己令天下海晏河清的志向、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得不也结成了自己的阵营，三个人平时到了唐王府的前院儿论事便也成了常事。
想想天下无路出头的含门书生们，想想无路伸冤的子民们，还有为了自己交出兵权的韩太傧，随时可能连累的宋玉和飒若，还有满后府的夫侍们···
卜算子。
宋玉清摇了摇扇子：“飒若小娘子在这住得可习惯？卜算子位置极佳，我看比后府气候还好。”
飒若眯起眼睛笑笑：“唐王府奢华富贵，盖过了求学的艰辛枯燥。南蓉总管事无巨细地照顾，自然极好。”
宋玉清：“习惯就好，有事情就找老九！省得她有点银子都给后院儿的小夫侍们花了。”说着，狠狠拍了九儿的肩膀一下。
衍望坐在塌上盘着腿，两只胳膊耷拉在膝盖上，偏着头看了一眼宋玉：“我看你真是大方不见外，以后总管给你当好了。”
宋玉清：“这不是看你愁眉不展么。我想了想，不若安一个栽赃弄权的罪名给她二人。可是阎磬母女么···”
衍望哀叹了一声，好似要将身体的力气抽干一样，“我何尝不知，扳倒她们并非易事。我没有针对她们的想法，可却一次次与她二人利益相对。若是硬碰硬，绝对不是能抵抗的。她在朝中根基那样深，连长姐不能轻易动她。唉。我不想与奸臣为敌，奸臣却视我为死敌。”
飒若：“她再如何猖狂，也不会满朝文武都听她指挥。皇上还未真的动她，就说明她势力虽她，却远不能与皇上对抗。而且···一定是她对皇上还有价值。”
衍望：“你说得对。可这价值，到底是什么呢？”
宋玉清：“咱们不在朝中，无法得知。”
衍望：“曾经的我，别说入住朝廷，就是皇女亲王的身份也不想要。只想做个闲散人。可惜，世道不公，我不能眼见如此。现在，倒像是一切逼迫我必须进入朝廷，直面波澜了。”
飒若：“人在世上，当然是有诸多事情不能如自己所愿了。百姓有百姓的不易，亲王有亲王的不易。你若是到了当亲王的那一天，也许比今日更难。”
衍望：“早就听说，当了亲王受到的弹劾更多，也许还会有诸多权臣伸来结党的枝叶。哼，保不齐，还有被撤了亲王头衔的一天。母皇定下的规矩，功绩虽多，但是不能一直守卫功绩的亲王，会因为群臣参奏弹劾，而被撤了亲王头衔。阎岱姬一直针对着五姐和二姐，想把她们拉下马，自己做个亲王当当。”
飒若：“我也听说，阎岱姬在工部的事务，尚且无人能代替。”
衍望：“如此？”
飒若：“工部的图纸、测绘、计算造价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底下的人虚报造价，一般人看不出来，她却机敏。可安知她熟悉此道，怎么不会中饱私囊。”
衍望：“老宋，咱们上次去花柳街调查，也不知有没有惊动她们，若是惊动了，还不好以后去那边查阎岱姬的事情了。”
宋玉清：“这有什么难，她去的又不光是花柳街，窑子多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再带你逛别的窑子打听就是了！”
衍望：“你怎么就那么爱逛窑子呢？”
宋玉清：“哎——！我好心带你出去查事。你却这样讥讽我！真是懒得和你玩了。”
衍望：“怎么？现在成了家，也没拴住你？你来时候，又这样一身酒气。”
宋玉清：“别提了别提了，自从搬回家里，我爹那个老登，没少给绿袖气受，回回都得和他对骂。”
飒若：“翁婿关系从来如此，不是绿袖公子的错处。只消你在其中多多劝和就好。”
宋玉清：“不过话说回来了，岳父哪有不烦人的！他总是视绿袖为外人。觉得绿袖抢了他的宝贝女儿。弄得绿袖像个小三儿似的。唉，哪里有韩太后那样好的岳父公公。”
衍望：“我的后院儿是另一种朝堂。每天和他们过得像君臣一样。”
飒若：“再如何，还有上朝令你难受？”
衍望：“说起来，我还真不知，如何为人臣子。上次在垂拱殿论改律法的事情，阎磬吃瘪，她更加记恨我了。我忍不住咄咄逼人，想主张更多，可是现在想来，竟然是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不知道皇姐如何想我。到底如何···才能又做好臣子，又能主张自己的政见呢。”
宋玉清：“我和你一样，何尝不想从律法上惠及百姓，可是百姓的权利多了一份，贵族的权力便少了一分。你要和朝廷的司法权力作对、和旧时的权臣势力作对，螳臂挡车，实在是难。”
衍望：“所以，我找你们，要论出一个方法来。”
飒若：“什么方法？”
衍望眼神愈发深邃：“涣革之变。如何毫无波澜地涣革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