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唐王怒气冲冲地从宫里回来。路上莲华不敢吱一声，怕惹了她摔摔打打。仿佛能看见唐王的官帽上飘出阵阵烟雾。

    穿过门前的四座宾客堂，把宋玉搁在了青玉案，其实不光是莲华，宋玉看见九儿生气也不敢惹她，只是明日二人仍旧要入宫议事，便留了宋玉在府里。想等着飒若晚上下了学，三人一起商讨。垂拱殿的事情，飒若虽然不关心朝政，可是心系九儿，少女意气，莫不如是。

    飒若没那么喜欢研究律法，她有时候看向九儿，想在追一部戏文一般。想看意气风发的少女赢得天下名，想看皇天不辜负清正廉洁的官员。每一日下学听她说今日的戏文，就成了常事。

    穿厅过堂，到了糖粉宫，听了南蓉禀告，今儿侧夫人因为给府里诸人裁制新衣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原订的丝绸从东边运过来，到京城口处被拦住了，死活是进不来关口。侧夫人和店家发了好大的火，又商量事退货还是等着。店家那头不愿意退，毕竟进货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侧夫人一人等得，阖府上下这么多人却等不得，现在重做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这两日忙得他连连上火。太傧入夏后身子一直不好，这事情也不能劳烦他来出个主意。

    这话的意思，便不只是要自己拿个主意了。

    转身拔腿，到声声慢去看他。声声慢就在糖粉宫身后，果然去找他的路途也近了不少。二进院的声声慢果然不同，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侧夫人的阔气。一个亲王的侧夫人位置，在朝中也是诸位大臣们为了儿子争破头的。韩山祠当了侧夫人后，来往恭贺更是不少。上头的意思，在自己封郡王的礼上一并封他为侧夫人，要冲冲喜。这礼还没办，恭贺的礼品便塞进来堆堆叠叠。韩山祠逢迎得开心，自己这几日也顾得上搭理他。可他为了府里忙活这样，衍望觉得也是该施恩看看。

    虽然这礼办与不办，衍望已经是郡王了。可是揭面的意义不一样。

    揭面，就意味着会入朝堂，有真实的官职和实权。

    这比起王爵更加尊贵。

    自从抄检唐王府的事情出了，皇上表明的意思足够明显，就差把唐王捧在手心里了。有了皇上的意思，群臣的喜恶也清晰了。

    不能走唐王的门路，便走韩家的门路。唐王前府有韩家的外戚宋玉清，后院儿供着太后，夜里枕畔是韩家侧夫人。这还不够明显？

    韩家一时显贵，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

    宫里的韩敏华也跟着沾光，可惜，韩门如何，他没有子嗣就是没有子嗣，和其他几位宫傧侍无法相比的。

    韩山祠半卧在榻上，韩琚在一旁为他轻轻捶着腿。韩珮捧着账目立在一边劝着什么。韩璋见唐王进来，慌忙问安，更下去切了果子奉来。

    衍望见他愁眉不展，屋子里又点了百合香，便问候道：“怎么？头疼？”

    韩山祠下了卧榻，轻轻行了个常礼，又上来服侍她解了官服更衣。一对小妻夫就这样唠起了家常话。

    “京城往来的货品，只要合理合法，更有进货单子，不会遭此阻拦，不是店家诓你找理由？”

    韩山祠将官服随手递给了韩琚，也忘记了唐主子不喜欢韩琚的事情，又从韩璋手里接了她的常服来，“再是狡诈，总该知道这是唐王府要的东西，不跪着抓紧奉上来就不错了。何况这衣服有尾款，总不至于连尾款都不要了吧。”

    “旁的呢？旁的商户呢？”

    韩山祠叹了口气，“这是说来就奇怪，丝绸衣物不管是原料还是成衣，都进不来。说皇上要成立什么，进京城的手续如何还没定。”

    “即便是新手续还没出来，难不成京城人都不穿衣服了吗？”

    “现在丝绸在京中奇货可居。价格高涨。”

    “那是从前囤货的商家赚翻了？”

    韩山祠轻声笑，“不饶你说，我都觉得是不是京中商户做的。”

    换好了衣服，坐下饮茶，品了原来是茯茶，衍望私信感慨着韩山祠还是如此喜欢照拂她的身体，夏日里换了砖茯茶他也照样做了，而不是一味拿白牡丹讨好自己。

    也许，这就是哥哥的好吧。

    衍望捧起了那货单子正要看，却听得外头芍华传话。

    “主子，从前您留的地址来了一封信。”

    接过了信件，把货品单子搁在茶桌上，打开来放在一起，却看见落款的印章是同一个名字——

    林辞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