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玉簟凉。

    莺哥儿和鹉哥儿已经合上了门退下。室内置了一缸冰块儿在床头。冰块儿上撒了芍药香粉，闻起来清凉又暧昧。

    檀倌儿娇怯怯坐在一旁，因天热，他穿了蚕丝的外衫，里面是他素日喜欢的褐色绣团纹心衣。

    衍望坐在圆月床上，把他头上的簪子一个又一个地拔下来，直到他乌密的秀发尽数散落垂下，她用手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发丝。发丝舒展开丝丝缕缕的触感，挠得檀儿心上痒痒的。

    “你刚来府里时，发梢儿还有些枯黄，现下可都养好了。”她又拿起来一绺头发闻了闻，“真好闻。”

    他低头颔首，不敢抬头看她，娇滴滴回答道：“是多亏了殿下垂怜，教侍身好好养着。从前···从前在眠月楼，不得好饭食。这梳头的花油，是上次娘娘赏的洛阳进贡来的牡丹香油。”

    “真好闻，下次再有，我还赏给你。”

    “这是玫粉色牡丹做的香油，若是白牡丹做的，才真是和娘娘相配。”他忽而抬头，似是充满期许，期许他也能与她相配。

    娘娘真是对他太好了，好得叫他有了不该有不配有的期许。

    他一个字也不识得几个的人，哪里配得上千尊万贵的她呢。

    衍望的手，放下了他的发梢。他的那缕秀发原本没什么重量，可她放了下来，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空。好似什么暖融融的东西，被抽走一般。

    她的手转而抚摸上了他的脸，熟经人事的她再仔仔细细观赏这张脸，才发现他娴静的容颜有多么好，恍若玉兰初开的样子。

    他的脸被她的手摸得胭红，直直发烫了起来。

    “主···主子···”他不明白，也不敢想，娘娘这样的爱抚，今夜是不是···就可以···就可以···在她的渗下···

    他抬起头，迎合上她那双深情恋爱的眸子，一时失神，似乎坠入情网般不可自拔。

    “我从前没发现，你清淡的容颜，原来这样秀色可餐。”她的语气里带着感叹、带着欲念。似乎是点燃他心火的星星点点。

    他惊异，又不敢相信。一向旁人都说，他清寡不娇美，不是做花魁接客的料，不擅长言谈，也就是性子恬静了些。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艺能讨得恩客欢心。除了清白的身子，他似乎没什么能给她的。可偏偏就是这一直清白的身子，教他难受，教他脸面尽失。

    “娘娘……说的是真的么……娘娘……真的喜欢檀儿么……”

    话说出口时，他已然后悔了。他明白自己这样的人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相爱相许、抵死缠绵，都不是自己该妄想能与她做的事情。

    “当然喜欢了。”她没有犹豫便说出了这句话。他可怜招人疼，怎么不喜欢呢。

    他慌乱中，之间不小心摸到了被子上冰凉的簪子，那寒凉蚀骨，惹得他一惊，“嘶——”。

    而后发现是几支簪子，便连忙收拢了，“侍身……把他们拿走，别扎着您了……”

    他抬身正要走，可是衍望的兴致却已然来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而又搂住他细弱光滑的腰身，“簪子自有人捡，你忙什么？”

    她另一只手握住他那拿着簪子的手腕，扬了扬，将簪子都丢在床榻下面的软毯子上。有些叮叮当当的响声。外头的小厮们听见了，也低头羞起来，暗道自家主子事成了。

    他的左手被她捏得不知所错，耳边叮铃的声音乍起，他很怕有人进来。

    “娘娘……”

    她把檀儿那只空出来的左手，放在自己心上，之后便搂住他吻起来。他的嘴唇还有些微凉，似这床榻上，置着的岫玉凉席一般。玉枕纱厨，夏日里的一抹凉，反而惹的她无限地想要。

    檀倌儿感受着她搂自己腰的手，她的心跳——她柔柔软软的心跳，还有她温柔的唇。

    他忘记上一次被她亲是什么时候。

    他只记得自己想她想得着急，夜夜不安寐的痛楚。

    玉簟凉，又何止玉簟凉。

    此刻她搂住自己缠绵热吻，檀倌儿想起过往，现下除了心中悸动，还有一丝苦楚，苦于此刻，终于和她在枕簟之间亲近了……

    （省略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