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C 先生，您不能这么说，您应该保护我们进去才对。”

    J C 看跟几个女人讲不清楚，启动J车要走，说“出事打电话报J，或者叫家长到J局报J”。

    陈芷汀瘸着腿过去拦住他们。J C 看看她文雅素净的脸，苍白憔悴，一条裤腿绾上去，露出半截缠满纱布的小腿，才又停车熄火。

    终于讲好先进去两个找人，手机保持开机状态，一有情况J c就冲进去。李红英进去前对陈芷汀使个眼色，示意她看好J C。陈芷汀感到责任重大，“花木兰替父去从军，娘子军保家为和平”的豪迈情怀涌上心头。她打直腿站好，举着手机，打开免提，立在J 车前面。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裘江沉睡的脸。知道她带伤半夜出行做这事，会如何评价？豪迈情怀因为不确定性打了折。

    JC看着三个名为“老师”的女人，苍白憔悴，神色张皇，眼睛却炯炯发光，觉得可怜又可笑。

    “你们老师是不是有病啊？娘老子都不管，你们瞎起什么劲呢？”

    “不行。学生进了我们学校，我们就要负责。”

    “可他跑出来了呀，应该家长去找嘛。”

    “不行，只要进过，我们就得负责。”

    “胡说。病人住进医院跑出来出事了，医院负责？孩子去图书馆跑出来，图书馆负责？那上了火车飞机，都得负责，服务机构成什么啦？服务服务，是给市民的日常生活提供便利，不是保险柜，保证安全那得投保。照你们那么说，进到学校里自杀，是不是你们偿命，大家偿命？”

    “学校要赔钱。”陈芷汀不理老警察的怒气，老老实实地回答。

    “真赔钱？自杀也赔？”

    “赔。”

    “那——还不得赔死！服务机构当保险柜啊！自己寻死还有钱赚。”

    “学生是未成年人。”陈芷汀口气软下来。

    “所以要监护人，他爹妈负责嘛。”老警察说。

    “学校教育他，也有监护的责任。”

    “保证基本安全是必须的，但出意外要走保险嘛，学校不都买了嘛。像今天这样，就得联系监护人，你们这是吃饱了撑的……

    老JC看陈芷汀面相不错，跟她聊了几句，又觉得没劲，不说了。年青JC听了一会儿，突然接了一句：“这以后不管孩子、虐待孩子的父母恐怕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陈芷汀和老JC异口同声地问。

    “孩子出问题，学校负责，爹妈还有钱赚，那不是助长社会恶习嘛。你们学校啊，不知在干什么。”

    “又不是学校要负这个责任，是法律定的。”

    “胡说！从来没有听说这种法律。吃饱了撑的还怨天怨地，净给我们惹事。”

    "明明是你们……”陈芷汀想说“遇事不进行分析和判断，能一刀切下来就不多余搞调查，能压住弱小的就不多余为他们撑腰，才助长了恶人恶事，然后雪球越滚越大……”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她的理智告诉她，这话可能得罪人，J C拍拍屁股走了，她的任务就失败了。

    陈芷汀在脑子里说完那段话，长出一口气。鸡同鸭讲。又对冒出来的词觉得不妥，差点笑破一脸的严肃相。

    两个JC捱得无聊，不是看她伤着腿还为学生瞎操心，早就启动摩托去别处巡逻了。正商量着要走人，李红英带着几个学生出来。吴主任殿后。生命时针又开始“嘀嗒嘀嗒”向前冲了。

    事后李红英说，里面黑嘛糊涂，灯光扑朔迷离，啥都看不清。进门先交包，过什么查D品的仪器，连过两关才进到里面，昏黄阴暗，走廊另一头传来迪斯科震人心魄的嘭嘭声，耀眼的灯光明明灭灭摇摇晃晃。借着破碎的灯光，终于找到有学生的那一间。三个女生在唱歌，孙兢和李小美不在。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男女在掷色子，瞄着她们的眼光仿佛是人中的异类。

    “我没见过那样的眼光，感觉不像人的。”李红英事后说。

    在学校威风四面的李红英和吴志敏，战战兢兢地招手，让女生出来。看到级长和主任，三个女生吓一跳，悄悄跟了出来。在楼梯拐弯处，一个紫头发的男青年追过来，扯住吴主任骂道：“TMD做什么，敢带走老子的马子”。

    “大哥这是我们主任。”一个女生上前挡住。

    李红英举起处于开机状态的手机，男人看了一眼，1 10，松了手。一行五人挤挤挨挨下了楼梯。

    “还有两个呢？”李红英边走边问。

    “他们去K房了。”

    “他们？还有人嘛？”

    “还有四个人，是孙兢原来的同学。”

    “他们K了两间房。”9班的女生笑嘻嘻地说。

    “他们？几个人？K什么两间房？”吴主任瞪大眼睛。

    “这你就不懂了吧！六个人，双F F——”

    9班女生明显喝多了，对着主任打个榧子，支起瘦骨伶仃的手臂像鸟人一样摆动着。吴志敏没有理她。李红英一巴掌打掉她的瘦翅膀。

    安全出来就好。三个女人长舒一口气，感谢JC帮忙。JC哼了一声，走了。

    吴主任带着三个学生回学校，同时打电话给孙兢和李小美家长。这两个学生属于问题家庭里的问题学生，家长不管，也不会找记者。

    4班学生康季明看到校领导，吓得脸色苍白，及至看到陈老师，直接缩在另外两个女生后面。

    陈芷汀站在路边吹了一阵风，渐渐神思恍惚、摇摇欲坠，只想着别又生病了，把4班学生的事忽略了。看着吴主任走了，才发现没看到李小美和孙兢。领导不说还有事，就是没事了，赶紧回去吧。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明天又有一场好戏唱了。”李红英叹口气。

    “一场大戏吧。”陈芷汀小声纠正。李红英一想，家长要是追究孩子为什么会出校园，出了校园有没有出事，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她就头痛得抓不住车把。

    路上李红英告诉她，孙兢转来的同时还转来他老爸的经典语录：

    他凉的你老子我年轻时候就是个混蛋流氓，你小子是老子的平方，还不够，N次方！行，老子管你叫爹行不？叫爷爷！叫祖宗！！你T凉的给老子省省心行不？我他凉的生意都不做了天天陪你练，练成穷光蛋你他凉的就开心啦？我告诉你，情等着要饭去吧！老子一个子都不给你留！

    “这样的学生，学校竟然也敢收！肯定是一锤子把校——”

    李红英突然不说了。陈芷汀知道做中层的大忌：不能发表任何不满言论。难得级长信任自己，讲出一丢丢内幕。她装作没听见，也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