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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到的声音

    周合来了之后,父女两个都安心了不少,表现却不一样,江蔚然被周合强行带回家去,补觉,然后代替她守在医院,不光如此,之前一直群龙无首的公司也渐渐的回到了正规,但是江同尘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每天送饭的任务交给了江蔚然,距离周合回来一周以后,江蔚然带着刘阿姨煲的汤,推开门,周合正在病房的外间跟公司的财务讨论着什么问题,他穿着衬衣,脸上是熬夜后的疲惫,皱着眉头,眼睛红血丝乍显,青色的胡渣已经露头,嘴角还有干皮,衬衫开了两颗扣子,开口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江蔚然瞬间红了眼眶,虽然爸爸住院以前已经安排好了公司大部分的业务,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公司也堆积了不少事情,周合一个外行人,肯定是一边了解公司业务,一边还要和公司里各种人的周旋,她想到自己自从爸爸住院,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管了,片刻,委屈,无奈,恐惧,孤单,各种情绪涌上来,江蔚然哽咽着喊周合“哥”

    周合扭头,也许是没注意到她,也许是太疲惫,他有片刻的呆滞,接着两三部跨过来,紧紧的抱着她,“好了,有外人在,别哭”周合柔声安慰她。

    病床上的江同尘似有感应,细弱的声音,飘过来“窈窈,过来”紧接着便是喘气声,咳嗽声,有气无力,周合替她抹了眼泪,让她赶紧过去,他自己赶紧去喊医生,最近都是这样,每一次江同尘醒来,都是一次战役,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秩序井然,可是依然是心惊胆战,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蔚然把汤放在桌子上,握着江同尘的手,他的手很瘦,但是有种干燥的温暖,江同尘也看着江蔚然,父女两个都没有说话,江蔚然趴在他的胸前,抱着他,江同尘伸手拍了拍她,像小时候哄她睡觉。

    “窈窈,爸爸房间里,有一个衣帽间,等爸爸离开了,你就去打开,那里有爸爸妈妈留给你的东西”说了这么长的话,江同尘气喘吁吁,“窈窈,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但是爸爸现在要离开一会儿,去陪你妈妈了,她也很孤单,她最会哭鼻了,一句话说不好,就要流泪”江同尘笑着望着虚无的前方,仿佛有个人也再看着他。

    江蔚然咬着唇,忍着不哭出声,她心里明白,爸爸太痛苦了,是因为不放心她,所以坚持了这么久,等周合来了,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她更用力的抱着他,她的爸爸,以前高大伟岸,现在她抱着都感觉不到重量,“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爸爸......”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很多,可是怎么说呢,江蔚然哭的不能自已。

    “窈窈,别哭,”江同尘看着推门而入的医生和周合,“我没事儿,我想跟孩子们说几句话”

    医生们退回去了,周合走过去,一只手握着江同尘的手,另一只手揽过江蔚然的肩膀。

    “阿合,我一直当你是儿子,叔叔多么幸福,有窈窈这么乖的囡囡,还有你这么听话的儿子”江同尘剧烈的喘气,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周合要喊一声,他摆了手“阿合,你爸爸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我把你看作自己的亲儿子,你愿意喊我一声爸爸吗”

    “爸爸”周合握着他的手,在他心里,早就喊过了。

    “阿合,窈窈,今天我们一家人都在,我很高兴”江同尘笑着说“阿合,以后,窈窈就是你亲妹妹,爸爸把她交给你了”

    “爸爸,您放心”周合红着眼睛。

    “窈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妈妈...哄...你睡觉...给你唱的儿歌吗?”江同尘声音越来越弱。

    “你唱...给爸...爸听”

    “小宝宝......快......睡觉.....风不吹......树......”江蔚然扭头抱着周合,肩膀抽动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江同尘笑着闭上了眼睛,门口的医生听到哭声,推门而入,宣布,江同尘离开。

    “爸爸”江蔚然凄厉的喊叫,她的眼前一层一层的白色水雾变的的透明,然后一点点的变黑,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耳朵里,还是小时候,夏天,她躺在竹床上,妈妈摇着扇子哄她睡觉,唱的儿歌,风吹过来,有淡淡的花香,她笑着看到爸爸也过来了,她调皮的站起来,张开手臂要抱抱,可是爸爸笑着拉起妈妈,他们笑着看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直看着她,周围变的越来越黑越来冷,最后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周围像没有太阳的黑洞,她甚至感受不到她自己的存在。

    她想哭,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她想抬起手掐自己一下,可是她的手在哪里,没有手,脚呢,连脚也没有,她害怕极了。

    渐渐地,她听到一个声音,她听不太清楚,很小很小,可是她能听到,她发不出声音,她很着急,她没有办法,可是听到了声音越来越大,她不再那么害怕,她想会有人发现她的,是爸爸妈妈吗?声音越来越清晰,“窈窈,窈窈”是有人再喊她,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谁?

    “窈窈,窈窈”周合看着床上的女孩儿,脸色苍白,紧紧的握着手,似乎很难受。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她慢慢的放松,不再那么紧绷,她缓缓的睁开眼“哥,我做了个梦”她慢慢的说,有点迟钝,懵懵懂懂的样子。

    “没事儿,窈窈,梦都是假的”周合看着她笑着说。

    “哥,我为什么会在家里,我不是在医院吗?我睡着了?爸爸呢?”江蔚然突然想起来“爸爸走了?对不对?”眼泪不自觉的留下来,汇成一条小溪。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可眼泪就那么一直流下来。越来越多。

    周合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用力的抱紧她,瘦弱孤怜的她。可是有一瞬间,有种罪恶的念头滋生,以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是一个人,他知道不该这样想,立即压制这种想法,可即便在阴暗的地方,种子只要种下去,总会有生的希望。

    江同尘的身后事并没有像他平时的为人那样低调,凡是跟他有过交往的人,哪怕是十几年没见过的人,是一个他以前帮助过的人,哭的稀里哗啦的,喊着恩人,江蔚然站在灵堂的前端,看着他泣不成声,怀疑是穿越到了古代的某个大侠的葬礼,又或者是某个电影的拍摄现场,那种感染力极强,全场应该除了她,都被这一声声凄厉的呼唤侧面。也许是该哭的都哭过了,也许是接受了,江蔚然在葬礼上很平静,当大家都带着同情的目光,眼含热泪的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在开始准备葬礼的时候,周合就告诉过她,关于葬礼,是江同尘安排好的,在哪里,请什么人,可是江蔚然始终不明白,这些年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尽管江同尘的应酬很多,可他从来不带朋友到家里,他说那是属于他们的家,仅仅是家,在家里该做的事情,该说的话,不会把不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带到家里,现在呢,在她看来,这也是他们家里的事情。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在葬礼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女孩儿,男孩跟她年龄差不过,女孩儿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他们直直的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然后直直的跪下,用力的磕着头,一下,两下,三下,葬礼上肃穆庄严,可两个孩子的出现依然引起了窃窃私语,江蔚然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她的心跳的厉害,她扭头看着她旁边的周合,周合执子礼。以义子的身份站在江蔚然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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