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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云归(三)

    椒房殿的富丽堂皇,是任容玦看多少民间话本子都无法想象的。

    闯入容玦视线的是高处各式各样的檐角,殿门上书「椒房殿」三个大字。

    容玦随着薛琮跨过高高的殿门,婢女内侍们都各司其职,整个宫殿井然有序。

    院内充满了生活情趣,两个小花园姹紫嫣红十分漂亮,一颗高大的银杏树矗立一旁,想来秋日必是一番胜景。

    花园中间有一片砌出来的小湖,几条锦鲤自由自在地遨游。湖面上的荷花慵懒地伸展的花瓣,假山上还有几只兔儿乱跳。

    二人从湖面上的廊桥穿过,又行过一扇高大的木门,上雕着彩凤飞舞。

    走进内殿,一股茉莉清香飘入容玦鼻中令她神清气爽。

    阳光穿过窗户跑进内殿,明明灭灭的光影为殿内衬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殿内随处可以见以鲜花装饰,显得淡雅又幽静。

    薛皇后高座于内殿之上,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头上的云纹凤雕簪彰显着独属于皇后的气魄。

    容玦不自觉地看呆了,直到听到上首的薛皇后温柔的声音才反应过来:“阿玦这孩子怎么了,可是还没好?”

    容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向薛皇后行礼问安。

    薛皇后招手让容玦近前,容玦看到薛琮在一旁偷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薛皇后虽已上了年纪,但仍能看出少女时的娇艳明媚。所有见过薛皇后少女时期的人,见到薛容玦都会盛赞二人容貌有七分相似。

    可惜,深宫多年蹉跎了她的大好年华。

    若说薛皇后年轻时如刺玫一般张扬热烈,如今的薛皇后更像萼绿君,多了时光赋予她的沉静与豁达。

    薛皇后拉着容玦的手让她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语带哀怜地说道:“本宫瞧着阿玦怎么瘦了一圈呢?”

    「薛清璇,惠帝之母也,宫女出,与先帝共翦田氏外戚。及灵慧太子夭,惠帝失志,璇遂垂帘听政,薛氏权势极矣。其手段辣,心机深,然所颁政令,万民皆颂……」

    容玦看着这位薛皇后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笑着回道:“阿玦已然大好了。多亏了钟太医时时看顾和还有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补药呢。”

    薛皇后状似生气地和薛琮抱怨道:“你瞧瞧你妹妹,病了一场都和本宫生分了。”

    薛琮坐在椅子上左手倚在桌上撑着脑袋,右手将一个又一个西域进贡的水晶葡萄抛进口中:“姑母莫恼,妹妹大好之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人也乖巧了不少呢。”

    薛皇后闻言着急地让身边的大婢女碧桃去请钟太医,被容玦拦住了。

    她看着薛皇后蹙着的眉头,担忧不似作假。

    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语气也多了几分亲昵:“姑母,阿玦无事,阿兄乱说呢,他的性子您还不清楚?是阿爹阿娘不让钟太医告诉您的,怕您担心。”

    她站起来,在薛皇后身前转了一圈:“姑母瞧瞧,阿玦无事呢。”

    薛皇后这才重展笑颜,拉着容玦话了好一会子家常,又道:“阿玦就在宫中安心住下,你常住的东偏殿早收拾好了。太子忙得根本没时间来瞧本宫,本宫寂寞得紧呢。”

    虽是玩笑之语,却也窥得几分宫中密辛。

    薛清璇与桓帝相逢于微时,二人携手同行走过前朝后宫的波诡云谲。

    可时光瞬息如流电①,薛清璇已不再年轻。宫中又何缺那青春少艾的少女?

    容玦的心思千回百转,看着薛皇后期待的眼神,她心有不忍:“阿玦也想姑母了呢,阿玦近日新学会一种甜点,改日做给姑母吃。”

    薛皇后十分开心表示期待,薛琮却夸张地补充道:“姑母不知道,阿玦第一次做的时候面粉沾了满脸,我还以为是雪人成精了呢。”

    容玦又羞又恼,冲着薛皇后嗔怪道:“姑母看,阿兄成日里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薛皇后看着侄子侄女的打闹,不由得想到了早年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可惜……

    “阿琮年岁也不小了,本宫瞧着裴家三姑娘不错,不若本宫为阿琮说说媒?”

    薛琮本来正在饮茶,闻言差点呛到,茶水洒了一地。

    他面颊通红,双手捏着衣摆擦了擦手,急匆匆站起身抱了抱拳话还没说完人转身就跑了:“姑母饶了侄儿吧,侄儿还不想成家呢。是不是该上午膳了,我去瞧瞧有没有阿玦爱吃的……”

    姑侄二人看着薛琮狼狈的背影,都笑得乐不可支。

    三人一同用过午膳,薛琮就先告退了,离开前还悄悄跟容玦说过几日带她出宫去玩。

    马上到端阳节,薛皇后还要忙碌后宫事宜,便让婢女青鹭带着容玦转转。

    容玦推说身子有些乏,想先歇着,让月红陪着便好。

    *

    “姑娘,好心的姑娘,给个馒头吃吧……”

    “哥哥,姐姐给口吃的吧……”

    这是容玦七岁时走在京都曾经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所看到的场景。

    那时北方已经开战,大量的难民涌入京都,他们衣衫破烂、面容枯萎。

    容玦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来往的路人,他们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面上充满了麻木。

    容玦拉了拉“阿爹”的手,悄声问道:“阿爹,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啊?”

    “阿爹”只是漠然地看着这灰色的京都,沉默不言。

    她瞥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躺在巷子口一动不动,隆冬时节这个女孩身上的衣衫薄薄一层。

    容玦松开“阿爹”的手跑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亮晶晶的双眼看着“阿爹”道:“阿爹,她晕过去了,她的手好冰。”

    “阿爹”悲悯地看着她,开口却是容玦自己的声音:“她死了。”

    “阿爹”的面容突然幻化成十六岁的容玦,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容玦的头:“她死了,死于寒冬、死于人们的漠视、死于战争、死于王朝的崩坏。”

    “她太渺小了,她在这王朝末年什么也做不了,可你不一样。”

    她坚定地注视着小容玦,语气温柔:“你可以改变历史,你可以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容玦,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不要怕。”

    容玦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绿意盈盈的夏日,听到窗外蝉鸣阵阵,她才长出一口气。

    她起身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看着薛容玦的相貌。

    不得不说,二人有五六分相似。薛容玦面容更加柔婉,容玦原本的面容更加坚/挺,可二人的眼眸几乎是一模一样,温柔充满力量。

    容玦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想到刚才那个梦不由得心中烦闷,便叫上月红出去走走。

    容玦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一会蹲下来看看草,一会踮起脚尖抓树上的叶片,一会又随手摘下蓝色的小苍兰戴于鬓边。

    她正蹲在一旁看蜜蜂采蜜,月红毕竟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一时玩心大起认真观察着。

    两人蹲在草丛之中旁,路过的婢女也没瞧见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也穿过草丛飘进容玦耳中。

    “听闻近日西域进贡的香料都给了崔贵妃,陛下对崔贵妃可真是宠爱。”

    “崔贵妃性情柔婉,再加上五皇子也聪慧过人,难免陛下喜爱呢。”

    “哎,你听说了吗?程耳大师的两个学生今日入宫面见陛下,肯定能当大官!”

    “你还不知道吗?那位寒门出身的牧公子似乎考校时惹怒了陛下,被罚去藏书阁了呢!”

    “啊,是吗?那看来还是裴家公子更厉害些……”

    容玦断断续续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暗动。

    被罚去藏书阁?不是官拜丞相少史吗?

    容玦想到到自己中午做的梦,心中有所好奇,拉着月红让她带自己去藏书阁。

    月红虽不知原因,却还是带着容玦快步前往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北角,是皇宫中一个比较安静偏僻的院落。

    传闻是前朝某位皇帝格外爱看书,便专门辟了这么一块清幽的地方。

    容玦让月红在门外等她,她提起裙角面带好奇地迈进了藏书阁。

    不愧是皇家藏书阁啊,容玦看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心中不禁发出赞叹。

    午后的阳光洒在书架上,每一本书籍都泛起金黄,经史子集的厚重感充斥着整座藏书阁。

    容玦提起裙角,步履轻移在书架中悄声又仔细地寻找着牧平也的身影。

    她穿过一座又一座书架,从一层到二层到三层,整座藏书阁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牧平也的身影。

    容玦长出一口气,原本灵动的眉眼也耷拉了下来,放下了提起的裙角,步伐沉重地下楼,心情不觉有些失落。

    她坐在楼梯上,蜷着双腿,额头轻轻放在膝盖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

    太阳像是被乌云遮蔽,阳光消失,藏书阁一下暗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里,容玦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在这个时代,她像远来客一般格格不入。

    她曾因阿爹的赞扬去了解过牧平也。

    所以即便孤独也有几分庆幸,牧平也出身寒门,他一定能理解她想做的事情,与她同频。

    可自己连认识牧平也的契机都没有。

    孤独感和挫败感翻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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