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丝敏顿了顿，把女孩从斯黛拉怀里提出来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揽着斯黛拉，在烟雾里穿行。

    “雅——”斯黛拉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但很快被雅思敏瞪了一眼——虽然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灰雾，但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事实上，雅丝敏确实想捂住她那停不下来的嘴巴，可惜她是一个正常的只有两条手臂的人类，所以她只好用眼神代替手掌完成这项工作。

    雅丝敏对自己制造的烟雾弹有十足的自信，毕竟她实验了几十种材料，选取了十几种典型地型做了几百场实验，才把市面上粗制滥造的烟雾弹改造成自己预想的效果。

    但烟雾可以遮蔽魔力的双目，却不能阻塞普通人的听力，雅丝敏知道有一些魔导士会注重于自己的听力，可以在众多声音中找到自己的目标，只有使用特殊的道具才能干涉。

    她不知道这批魔导士里是否存在这样的人——他们并不稀少，所以仍然谨慎地用烟雾弹引发的群众混乱来掩盖自己的踪迹。

    女郎微微偏头看向握着斯黛拉的手，强效的雾气让她有些看不清手肘以下的地方，就算这只手换了主人她也无法知道，但是斯黛拉标志性的小猫似的又尖又细的气音时不时告诉她她们没有分散。

    然而，既然雅丝敏可以听见，那就意味着这种微弱的“猫叫”在强化听力的魔导士耳中惊雷一般刺耳。

    她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焦急，在她记忆里这种焦急常常伴随着不幸。雅思敏抿着唇，加快了脚步。

    作为早年经历的宝贵遗物，她的方向感超乎常人。雅丝敏带着两个小女孩在人群中穿梭，还不时制造一些小“意外”来分散注意力，唯一值得幸庆的是女孩们都非常安静，让她节省了照顾她们的精力。

    雅丝敏感觉她们已经跑到广场的边缘了，仅有几步的距离便可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不幸的预感也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中出现了一簇尖锐的声音，黑头发黑皮肤的高挑女郎认命般叹了口气，把一直向前冲的斯黛拉拽到身后。下一秒，一道攻击性魔力出现在少女之前的位置。

    雅丝敏骤然松开斯黛拉，抽出腿环上的匕首向前刺去，阻挡她的不是另一把兵器，而是盾型的魔力。

    不擅长近战，或者没有武器。雅丝敏在心里分析。她把另一只手拎着的女孩扔给斯黛拉，抽出了腰包里的手枪。

    他们离得很近，但雅丝敏仍然只能看到一段模糊的轮廓，她头一次对自己的创造物感到头疼。

    她不断地劈刺，而对方回敬她的始终是坚硬的魔力。

    “喂，我的听觉未必不如你。”雅丝敏突兀地笑了一声，主动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围绕在对方身边的气流流动的声音，可以感受到雾气拂过对方竖起的汗毛。

    她的脑袋里已经搭建起对方的结构：平均身高，身材瘦削，右撇子……与此同时，她刺出了下一刀。

    与此前所有试探性的攻击不同，这一次匕首直直地穿透了魔力，没入血肉里。伴随着铁锈味扩散，她的肾上腺素陡增，尤其是在确认斯黛拉看不见她后。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匕首的角度越发犀利，即使魔导士退后躲闪，他们的距离依然越来越近。

    雅丝敏已经超脱了战斗，她在跳一支舞。她邀请，或者说强迫对方当她临时的舞伴。

    她搭着他——噢，姑且称呼亲爱的舞伴为他吧——的肩膀，双唇擦过他的脖颈，而他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庞，他逐渐衰弱的心跳顺着她指尖传递到她心里。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出声。雅丝敏笑出声来。

    “亲爱的。”血腥味已经压过烟雾弹怪异的化学合成物味，雅丝敏隔着一层薄薄的灰雾注视着她脱力的舞伴，“你累了，该休息了。”

    随着一颗子弹无声地进入他的头颅，雅丝敏拎着她的两种小猫悄然退场，与此同时，几道强大的气息也降临了这片小小的战场。

    “该死，居然让她跑掉了。”握着长枪的男人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青筋跳动，似乎有追击的想法。

    为首的女性在血泊旁蹲下，摸了摸同伴头上的弹孔。她看着食指上的血液，闭上眼睛，“已经没救了。”

    “大人，请让我去。”男人神色激动，迫切地向首领请示。

    “不妥，埃德拉，我们不能确定她们手上是否还有刚才的烟雾弹。”另一位女性率先否决了他，但她脸色阴沉，应该也愤怒于同伴之死。

    “哈，玛丽，你就是个懦夫。”男人不甘示弱地回应她，“这套盔甲在你身上就是一层软绵绵的奶油，每一个与你战斗的人都会赞叹你的美味。”

    “埃德拉，别这样……”牧师打扮的中年男人扶着额头，神色痛苦。

    “哦，差点忘记了你，邦利，你和玛丽如出一辙，我有时候真怀疑她是你的私生女。还有你，看哪儿呢，小彼得。”

    “安静。”女首领站起身，争吵的几人瞬间安静。她与其他魔导士不同，并没有佩戴武器或铠甲，只是穿着一袭白袍，头戴金叶，配饰繁琐庄重，充满宗教气息。

    女人面色平静地看向他们，“从德文发信号开始计算，到现在不过二十秒。换句话说，你们中有谁可以在二十秒内击倒德文？”

    情绪激昂的几人并不是鲁莽之辈，只是同伴的死亡使他们丧失了理智。听到女人的话，他们也冷静下来，脸色凝重。

    “卡拉市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身材矮小的少年动了动兔耳，腔调里带着奇怪的口音，“艾登大人，请允许我与玛丽一同调查她。”

    艾登沉默许久，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上面局势不对，贵族们和王城来客之间的平衡危在旦夕，我们姑且保持中立，上报未发现敌人踪迹就好。”

    “大人，王城人真的如此厉害？”埃德拉有些不服气，他们同为魔导士，凭什么王城人便在他们之上。

    “不，不是王城人的缘故。”艾登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你们知道金狮骑士吗？”

    “帝国的大英雄嘛。”兔耳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随即又变得悲伤，“可惜战死沙场。”

    “那个领头的女人叫克里斯汀娜·沃尔，她是沃尔家族未来的女公爵，与此同时，她还是金狮的接班人，在我离开王城前就是。”

    ……

    “你们认识？”雅丝敏用汤匙搅拌着药水，房间中充满了苦涩的药味，“来，药要趁热喝。”

    斯黛拉给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女整理好被角，又抬起她的下颌，确保药水不会流出来，这才接过瓷碗喂她。她漫不经心地同雅丝敏聊天，“是，她叫费拉，没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那个费拉。”

    雅丝敏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这孩子当时就直直地朝你冲过来。不过她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你最好等她醒来亲自问她，我已经被她打过一次了。”斯黛拉开了个玩笑，但两人都没有笑。

    “等等，斯黛拉，你最好不要摆弄她，这或许会让她不舒服。”看见斯黛拉把少女侧偏的脑袋摆正，雅丝敏皱起眉，“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提醒你了。”

    “我很抱歉，雅丝敏，我……我只是希望她快点好起来。”斯黛拉低着头。

    “你太心急了，亲爱的，这毕竟是普通的药物，和魔力是不一样的。”雅丝敏说出口才发现这话多么有歧义，毕竟就是因为身为牧师的斯黛拉无法治愈少女，她们才选择用普通人的药物，“嗯，我是说——”她又觉得越说越不对劲，只好结束这个话题，“算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半晌，斯黛拉长出一口气，看向成熟的女郎，“雅丝敏，你说你没有魔力，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呀，就是字面意思，我不是魔导士。”雅丝敏一点也不忌讳自己不能使用魔力的缺点，“我闲暇时间会制作自己的武器，也会有一些小小发明。”她做了一个投掷榴弹的手势，“再者，在不断游历中我的身体素质也不断增强，所以就算和魔导士相比，我也不落下风。”

    “可是，可是仅凭武器与强壮的肉/体就能打败魔导士了吗？”

    “当然了，为什么不行？”雅丝敏觉得奇怪。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都是高级魔导士，你明白吗，高级，我不觉得这样就能和他们抗衡。”

    “稍等，心肝儿，你说他们是高阶魔导士？天哪，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真的认为他们是高阶？”雅丝敏笑出了声。

    这下轮到斯黛拉疑惑了，她歪了歪头，“难道不是吗？书上是这么教的，而且他们在教堂的认定也是高阶——我见过他们的制服。”

    “哪本书？《魔导士基础论》还是《带你走进魔力世界》？”雅丝敏逗她。

    “是《魔导士入门》。”斯黛拉回答她。

    雅丝敏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她收敛了笑意，脸色严肃，“我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甜心，请告诉我，魔导士有几个等级，以及如何划分？”

    “低级，中级，高级。我不知道划分的标准，但教廷知道，只需要去教堂考核就行了。”

    雅丝敏做了一个深呼吸，她俯下身子，平视斯黛拉，“亲爱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教育会是这样，但是这种认知是错误的。”

    她重复道，“这种童话故事一样、恐怕只会出现在小说传记里的分类显而易见是错误的，斯黛拉，魔导士是一个职业，它比你的想象更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