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回到议和府时,夜已寒深,这个时辰褚青岚该睡了……主卧外侯着几名女使,里边点着灯却不见青岚的人影,女使说主君在侧卧。

    苏安姚放下饺子抬脚便往侧卧走去,许是青岚生气了,不愿与苏安姚碰面,果不其然走进便听见暮岁的声音。

    侧殿昏暗,纱窗透进许薄蓝色月光。

    暮岁:“公子,点个灯罢?”

    无声。

    他摇了摇头。

    “暮岁,你出去歇息罢……我想自己待会……”清冷沙哑的声音从侧殿中传出。

    暮岁轻轻掩上房门,就见苏安姚站在外边,正想进去通报却被她拦住,苏安姚做出嘘声的动作,摆摆手让他回去歇息。

    暮岁还想说什么,就被安平拉过衣裳道:“饿不饿?姑娘回来途中见有卖饺子的,唉!就是你家公子爱吃的那家饺子哦,你喜欢吗?”

    暮岁正在想回第一个问题还是回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便被安平牵着衣服往外走:“走走走,你肯定爱吃的。”

    门嘎吱声响起。

    闷闷的身影在暗处传来:“你怎么又进来了?”

    苏安推开门。便见褚青岚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上,被子虚虚披在身上,月光落在脸上,印照着狐狸眼亮晶晶的。

    侧殿很少住人,连炭火可能都是临时搬来的,周围冷冷清清。

    他坐在这里做什么……苏安姚抿唇猜想,青岚在等我回来哄他呢。

    他很委屈……她们之间闹别扭了,苏安姚知道。

    一道茉莉的馨香坐在他身边:“是我啊。”

    褚青岚连忙坐直身子,他像没事人一般:“您回来了。”说完下床穿上鞋袜,绕过苏安姚向桌台处走去,他要为苏安姚茶。

    苏安姚轻微掠过他的手,拿过沾有他温度的茶壶:“今天想在侧殿睡觉吗?”

    茶壶很轻,里边并没有茶水,甚至连水和茶都没有。

    “我一个人在主殿或者在侧殿有什么区别呢?”他的脸上挂着待客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疏离疏远。

    “有区别的,你不在我身边我会难过的。”苏安姚拉住褚青岚的手想向主殿走去。他站在原地僵住不动,眉毛微微蹙起。

    苏安姚委屈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边,软声道:“青岚……我真的会睡不着。”

    “当真?”他不相信,默默把手不动声色的收回袖中,不让苏安姚握,他又坐回床上,为自己盖上被子。

    苏安姚又想去握他的手,但褚青岚的两只手握在身前一副拒绝的样子,苏安姚美丽的丹凤眼耷拉下来,从侧边抱住他:“不要生气了嘛……”

    “我没有生气。”

    “你有。”

    “要是实在喜欢侧殿,我这就命人把东西送来。”苏安姚说完,就见褚青岚有些愣住,她命人去把主殿的东西全都搬来。

    褚青岚拉住苏安姚,低下声:“无需多此一举了,我随你回去侍寝便是。”

    苏安姚耐下性子哄道:“我听你的,以后我带你出去,青岚要什么星星月亮,安姚都给你摘下来。”

    “我没有生气,您忙您的事情,青岚在府邸就好,这种事情本就不该男子在场。”

    “那你真的不去?”苏安姚轻问。

    “嗯。”他起身往外走,似乎妥协了。

    “好啦,就当陪我去了,行不?”

    长廊上点了灯笼。灯笼上落了些雪,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竹林,他墨发及腰忽的站在原地,本在后边的苏安姚走上前看着他。

    他纠结的模样很漂亮,狐狸眼看着用椅子制成的长廊。暗影的灯落照着他身上,影子修长,面色苍白。方才晚膳后他把眼睛哭肿的,红红的狐狸眼,似乎是在侧殿没有点烛火的原因,因为太长时间处于黑暗中,感到刺眼,又可能是累了,有些困的睁不开。

    “安姚,我肚子不舒服。”

    话音刚落,天翻地转,苏安姚一把把他公主抱起,大步向主殿走去。

    他不重,苏安姚抱起的很轻松,若隐若现的白玉兰香扑鼻而来,她却心里只有眼前的人无心去关心其他。

    “来人,传太医。”

    主卧内灯火明了,他被苏安姚轻轻放在床上,鞋袜被她取下,一双软软的手探向他的胃:“是这里不舒服吗?”

    “嗯。”

    “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你出去的时候。”

    外边的女使便火急火燎的向皇宫去请刘太医。

    刚躺下还没把床捂暖的刘太医昏昏沉沉:“啊?”了声连忙穿上衣袍,就被请来议和公主府,无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就要给苏安姚看病。

    “刘太医,今日是青岚身体不舒服,麻烦您了。”

    刘太医为褚青岚把脉后写下药方,深叹了口气:“主君只是小病,按时吃药便好,三殿下近来身体可好?”

    “一切都好。”苏安姚点头道。

    刘太医顺带为苏安姚也看了病情,离开时刘太医道:“殿下,您这身体绝对要注意歇息,按时喝药,如今是有些好转,反复劳累可是会过伤身体的。”

    苏安姚点了头,其实南依和香茗是为她看诊过的,就在他们开的那家南茗堂,按照香茗的原话说:“如此空虚的身体,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不好好养好身子的话,这样空虚的身体是很难熬过三十岁的。”

    那天,褚青岚第一次把茶盏没拿稳跌落在地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香茗:“抱歉,有些失态了,请问香茗姑娘你的话可当真?”

    苏安姚连忙拉着褚青岚道:“胡说八道呢,太医还说我活不过十岁,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褚青岚执拗的望着香茗,好在香茗看不见,不然便会望到一双秋媚明艳的眼睛中布满着悲伤。”

    香茗没正式回复褚青岚的话,南依却悄咪咪的推着轮椅离开这里,这地方实在是太火葬场了。有些吓人。香茗的话没说错,本来南依还想委婉些告诉的,香茗如此直接的说出来,搞得南依都不会了。

    多吓人啊,一向客气清风明月的青岚在外人面前有些失态……

    送刘太医出府后,回到主卧,苏安姚撑着脑袋为他揉着胃,褚青岚把自己埋在被子中,难受的哼唧声音,身体在被子中蠕动,忽然甩开苏安姚的手:“唔……好,好难受……您不要碰我。”

    “好好好。”苏安姚心疼的看着他,赶紧把手抽出来。

    “你不许说话……”

    苏安姚便点了点头,连好都不敢说了。

    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眼角处点点泪珠。

    身体不舒服是什么感受,苏安姚比他更明白,直到安平带着女使端着汤药进来,苏安姚捧着药汤吹了吹:“先把药喝了。”

    “有蜜饯吗?”

    “有的。”苏安药拿着汤勺缓缓在碗中搅拌推开,她轻轻的吹拂着汤药,刺鼻的草药汤钻入鼻尖,黑漆漆的汤药闻着便感到苦涩。直到苏安姚确定是个能入口的温度后便舀起一勺递在他唇边。

    他坐起来后,拿过汤勺和碗,一口把汤药喝了,温热的汤暖遍全身。蜜饯随之被塞在口中。

    “青岚很棒。”

    褚青岚轻轻的嗯了声:“安姚,你生病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嗯

    “不一样。你生病的时候,不会无理取闹。”

    苏安姚轻微抿唇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样的。”

    小时候喝药就是无理取闹过来的,她不知道摔过多少只碗,苦涩的地板都染着药味。

    隔壁院子里亮起几盏灯笼。

    停了雪的夜空,星星特别清晰,月牙点在夜空中。隔院旁一处茂密的竹林里,穿过鹅软石地,平安捧了坛桂花酒坐在椅子上,安平吸溜的吃着方才带回来的饺子:“平安,你为什么和主君她们一样都喜欢在院子外边吃东西,待会又下雪了,我的饺子可就没救了,在外边吃饺子很容易冷的。”

    “意境,意境懂不懂啊。”平安摇了摇头倒了酒在杯中,“喝点小酒暖暖身体喽?”

    “拿远点,我才不喝,醉醺醺的难闻。”安平嫌弃的捏着鼻子。

    “啧,暮岁,过来过来。”

    “……?”暮岁一点都不想过来,跟话多的安平在一起很容易被套话。

    脚步却很诚实的走向前,坐在椅子中:“平安姑娘,安平姑娘,这么冷的天不回房间歇息,在这里喝酒很容易生病的。”

    “别说不吉利的话了,要怪救怪平安!她扒拉我出来吃饺子。”说着便把另外一份递去给暮岁,“赶紧吃罢,你在一边站了很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最后还补了句,“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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