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熙的高热才将将退了下来。

    乾清宫。

    “陛下，左相求见。”

    顾熙闻言，僵了一僵，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起身坐到了软榻上，方才将人给传了进来。

    “陛下，这是这两日朝中要急之事，臣拿不定主意，特来请教陛下。”

    开什么玩笑，满腹权谋如左相，还有何事拿不下来，需要来请教她这个挂名帝王？

    顾熙假作正经地咳嗽两声，想伸手接过折子，却不想，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怔愣一二，顾熙不解抬眸，看了眼晏禧。

    后者勾唇一笑，将另外一只手覆在了顾熙脉上，几瞬之后，便松了双手，后退几步，躬身递上了折子。

    一时之间，温存不再，取而代之的便是空虚。

    顾熙蜷缩了手指，垂了眸，闷闷开口道，“左相拿不定之事，想来，我也是敲不定主意的，左相不如再同三省六部之人商议一二吧。”

    晏禧悄悄看了眼顾熙垂着的头，心底暗笑，闻言，便直了身，假意退下。

    顾熙见状，却是瞪大了双眼。

    我说敲不定你就认了？

    这叫为君者的谦虚懂不懂？

    “诶，站住！拿来给朕瞧瞧。”

    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事都得有个结果。

    晏禧挑了挑眉，转身，将折子递上。

    在顾熙伸手的时候，晏禧空出一只手，再次握住了她的纤纤素手，一使力，顾熙被拉入了晏禧怀里。

    草药清香伴着几丝檀香，虔诚之中伴着旖旎。

    “我去寒山寺为你祈福，碰到了虚云禅师。”

    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和尚？

    “他说你近日犯冲，需得多朝南边看看，去去晦气。”

    哦，那个为老不尊，胡言乱语，口不择言，信口开河，无中生有，奇谈怪论，悖言乱辞，颠三倒四的和尚。

    晏禧抬手摸了摸顾熙头上翘起的几缕青丝，知她心底在想些什么，轻笑道，“禅师若是晓得你将你的毕生所学全都用到了他身上，怕是得高兴上几天几夜。”

    顾熙抿唇，不语，只是两只手抓住了晏禧的衣袍，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她不敢太使劲，怕一不小心，就搅碎了他的万世清明。

    她不敢不纠缠，怕一不小心，就沦为了无处可念之人。

    “京城之中的梅花这下是真开了，你可不能再念叨我骗你了。我本以为我还要在北疆劝你几日，你方才舍得回来，哪成想，几年不见，你的较劲少了许多。”

    顾熙抬头，印入了晏禧的眸子里，她看清了她自己的模样，才知晓，她依旧是她。

    垫脚，亲吻。

    这一吻细软绵长，像是在回应晏禧的碎碎念，又像是在倾诉近日来所受的为难。

    一滴清泪滑落，顾熙闷闷开口，

    “晏禧，我好想你。”

    怎会不想呢？

    四年半的戍边，一千六百四十二个日夜。

    她确实是个庸人，她无法为了要护住他，而舍弃自己的爱意，他教了多年的为君之道，她终是没学会。

    “顾熙，吾亦念之久矣。”

    学不会好，学不会好。

    御书房。

    顾熙的手轻轻扣着玉案，望着面前摆着的舆图，陷入了沉思。

    “主砸！”

    满室的寂静，倒是被卫筱给打扰了，偏生这人还一无所知，只是抬头瞧见自家主子阴郁的盯着自己。

    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自己太帅了，就连主砸也芳心暗许了吗？这样盯着人家，哎呀～羞羞啦～

    想着，卫筱还抬手捂住了羞红的老脸，扭捏了下身子。

    顾熙表示没眼看。

    “将小白扔去隆中，让它逛一圈再回来。”

    啊？小白？

    原来主砸将自己叫来，不是为了跟他表露心迹的，唉～万般原都是他想多了。

    卫筱立马恢复了打工人的阴暗爬行，低垂着头，僵硬地回了句，“知-道-了，主-子。”

    顾熙还是表示没眼看。

    拾起手边的镇纸便朝卫筱面上扔去。

    卫筱抬手接住，紧紧握住，尝试着开口，“主砸，这赏我了是吧。”

    言罢，便将镇纸藏到身后，生怕主子再给要回去。

    顾熙微笑脸。

    “私下偷窃、贩卖宫中之物，罪可至死。”

    有没有这条律法，她不清楚，但日后，天下人都会清楚的。

    卫筱哆嗦了两下，兜了满脸的笑意，忙小步子上前，将镇纸好生放了回去。又大步向后，退至了殿门口，十分警戒地盯着他家主砸，一有不对劲，他撒腿就跑。

    “黑鹰到哪了？”

    “已至雄关。”

    卫筱又盯了会儿，见顾熙面色如常，才慢慢收回了自己已然伸出去的腿。

    “对了主砸，近日御林军蠢蠢欲动，怕是……”

    “怕是什么？”

    啊？属下不都是点到为止即可吗？

    “怕是要……”

    还未等卫筱说完，顾熙便道，“知道的太多，甚至妄图揣测圣意，是为两罪，罚俸一月。”

    卫筱算是知道了，他如今便是呼吸都是个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