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当白梦瑶等人提着从集市上买到的肉菜回到家时，小院已经不复破败，看上去干净整洁了。虽然基本设施还是老旧，但破损的地方都已经修复好，不见杂草蚊虫，小院里简单拉了一串电灯泡照明；屋内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枕头被褥焕然一新，厨房的锅碗瓢盆、酱醋油盐也齐全了。老全和小饶再次看愣了，才不过四五个小时，这间房子就换了个样，这难道就是钞能力的力量？

    “看吧，我就说没问题的。”白梦瑶招呼老全：“我家是简陋了些，可全哥也要拍得漂亮一点哦！”

    一行人在小院里架起烧烤架和炉子做晚饭，欢声笑语引得附近的人家都来查看。篝火夜话，白梦瑶与童朗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拍摄一直到深夜。到了休息的时间，白梦瑶安排老全和小饶住正屋白振华的房间，让童朗和凛夜住白君遥的房间，她自己和白夜子夜住自己的房间。

    深夜静谧，小院里的灯火相继熄灭，只留厕所的灯方便起夜。院里上了门栓，十二座的商务车也静静停在大门外，月光照在空荡荡的小院里，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状态。十来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小院的围墙外，一边往里头张望一边低声议论。

    “嘿，真是奇了怪了！之前丢了那么多的垃圾，才半天就变得那么干净，也没见有人清理垃圾呀！”

    “这房子偏僻，我很久没来了，是不是几天前就已经有人来修理过？”

    “怎么会呢？我三表哥前晚才来丢过一个破柜子，当时院子里还满满当当的。”

    “千真万确是今天才来的人，还都是些年轻面孔，不是老白头夫妻俩，也不是白家老大。”

    “我就说是小傻子回来了，你们还不信。”

    “小傻子不是早就死在外头了吗？就算没死也关进了西城的精神病院，老白头是因为这样才搬去西城跟儿子住的嘛，也方便去精神病院照顾小傻子。”

    “你看那个女的像小傻子吗？她哪有这么漂亮？”

    “就是嘛，我看这女的挺脸熟的，好像是个大明星，叫，叫什么来着……雪莉？”

    “你们没看过西城的白氏宗亲大会吗？这女的好像有出席，但我不记得她是干嘛的了。”

    “女的还能干嘛，不就是个剪彩嘉宾嘛！别扯远了，她真的是小傻子吗？”

    “错不了的！下午我摆摊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拍节目，那个女的说她小时候在这里生活，我起初还没怎么在意，后来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小傻子干过的事情吗？亏得她还敢在别人面前提，脸蛋是比以前漂亮了，可脸皮还是一样的厚！”

    “不单是小傻子，你们留意到她身边那对男女了没？听我幺叔说，他在小傻子还没出生那会就已经见过这两个人在老白头家附近出现，后来小傻子出生了就时常看到他们私底下跟着她，到今天那两个人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老过！”

    “可不是嘛！刚才我大姑在集市上看到那个男的了，吓得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这大白天的活见鬼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变的！”

    “肯定是了，你看这些垃圾莫名其妙不见了，小破屋也神奇修好了，这可不是普通人力就能做到的。”

    “你们白天看清楚没？除了小傻子和那两个妖怪，房子里都还有什么人？”

    “他们下车的时候被我五大姨看到了，一个摄影师，一个男演员，好像还有两个工作人员。”

    “我三大爷住隔壁，平时有人来丢东西他还骂过那些人来着，不过他也说不清楚这小破房今天怎么突然就变干净了。”

    “我爸妈听说这件事，晚饭后散步还特意绕过来看一看，里面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有说有笑，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有外人闯进了老白头家里。可我家也往里头丢过垃圾，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人，我爸妈就没敢进去问个究竟。”……

    屋顶上，白夜和凛夜无奈地对视。“呵，妖怪男。”“哼，妖怪女。”

    “这些人只是愚昧无知，你们别生气。”为免惊扰到老全和小饶继而生出事端，子夜为正屋做了结界，无论外面的响动有多大，里面的人也不会察觉。“原来白夜姐姐和凛夜哥哥在主子投胎前就已经护着主子了，我还是刚刚才知道的呢，你们好厉害呀！”

    白夜懒懒回道：“是啊，我们特意跟着主子过来看看要投生的家庭，等主子安然出生了，我们才被迫进入休眠状态，直到主子灵力复燃才让我们苏醒过来。”

    “啧啧，这些就是被姐姐捉弄过的人吗？往姐姐家里丢垃圾还敢自己送上门，还真是胆大包天。”童朗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屋顶，冷眼扫视扒在泥墙上的一排不速之客。

    “他们最多蹲守一两个小时就走了，没那个胆量闯进来的，不然你姐姐能睡得那么坦然？”凛夜忙道：“你明天还要录节目，去睡吧，这里有我们看着。”

    “放心，我没打算动手，就是好奇姐姐究竟对他们做过什么才招致如此天怒人怨的局面。”

    见童朗问不到就不罢休的架势，凛夜沉默了一小会，指着人群中那个略胖的说道：“你姐姐的小学同学，绰号校园小霸王，可惜遇上了混世女魔头。他想霸凌你姐姐的时候，我把他按住了，你姐姐把他扇成了猪头。他哭着去找老师，你姐姐利用老白教的药材性能伪造出一身伤痕，把自己弄得更狼狈的样子在学校里撒泼打滚，哭天喊地。双方各执一词，老师没办法，只好把双方家长都喊来了。老白盯着你姐姐一身假伤皱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霸王的家长一看小傻子伤得更重就什么都不说了，也不听儿子解释，骂骂咧咧地直接拉着儿子去镇上的医院上药消肿。”

    “不愧是姐姐，以弱制强，智取为胜。”童朗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指着另一人问道：“他三表哥呢？就是前晚来丢柜子的那个人。”

    “以前镇上的小孩没事都在街上玩，他三表哥是那群小孩的头，想捉弄小傻子在孩子中立威。他们用零食哄骗你姐姐到水塘边，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水，谁知小傻子反手一撞，他三表哥就摔了。”

    “掉水塘里？”

    “不是，摔地上而已。”

    童朗一脸嫌弃：“不就是摔了一跤，至于这么大的仇吗？这人真小气。”

    凛夜瞥了他一眼，语带无奈：“好死不死，地上刚好有坨狗屎，他三表哥大叫着倒下，然后就吃上了，也不知道你姐姐是不是故意的。从此，他三表哥失去了头领的地位，也因为这件事被同伴笑话至今。”

    “噗哈哈哈~~~唉，如此精彩绝伦的画面，我怎么就不在现场呢？他三表哥一定哭得好惨。”童朗笑得都快岔气了。

    “别笑，你先说这个柜子扔得该不该。”

    “唔，单纯就扔垃圾这件事而言，扔的人自有他的理由，但朝人家院子乱扔垃圾的行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论恩怨的起因，这还得怪他三表哥自己了，害人终害己呀！”无论如何，童朗肯定是要维护白梦瑶的。

    “这些恩怨情仇大多是类似的渊源吧，谁叫你姐姐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个个都想欺负她。为了她能顺利长大成人，住在璞蓝的这些年我和白夜都没少操心。”

    白夜叹道：“而且还变成了璞蓝传说的一部分，神出鬼没、容貌二十多年不变的妖怪男和妖怪女。”

    童朗一拍大腿：“这个不错！明天我就把这个传说加进节目里，然后安排你俩直接上镜扮演妖怪男和妖怪女，保准吓死半个璞蓝镇的人。”

    凛夜嘲讽道：“你确定不会被反噬吗？身为他人眼中的正派大师，竟然跟我等妖怪结伴而行，从此璞蓝传说中又多了一个妖道。”

    “呵，姐姐在璞蓝就是一个传说，而我能在姐姐长大的地方留下传说也算是好事。”童朗自嘲地笑了笑：“说来璞蓝也不算太落后，网络什么的也都普及了吧，怎么还会有人不认得姐姐是谁呢？”

    凛夜轻哼一声：“说到底还是跟西城整个大地区的排外文化有关。这片区域崇山峻岭遍布，山路崎岖难行，此地居民自古便很难与外界接触沟通。之后，外来人陆续来到此地试图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可能生活习惯和文化上的差异让他们之间有了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当地人不太喜欢与外界接触，甚至是抵触。你姐姐是在南城发迹的，他们便将她归类为南城的大明星，跟他们西城或璞蓝没有关系，自然是漠不关心的。虽说从前璞蓝是白家的一个分支，可当年战乱时璞蓝白家已经死绝了，而白家主手中的实权已被彻底架空，再也无法如从前一般管理璞蓝，这些生活在璞蓝的百姓自然也不会去关心白家主是谁了。”

    童朗沉默了一会才道：“所以，这些人只会关心今天来的人是不是曾经欺负过他们的小傻子，而不是大明星雪莉，也不是现任白家主。”

    “有些传统，有些观念，看起来似乎与时俱进，可总会有某些角落存在迟缓。无论时代如何进步，有些人始终就是站在原地，从来不曾踏前一步。”凛夜微微叹息：“夜深了，早点睡吧！”

    童朗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回去休息了。三灵继续守着小院，那群趴墙窥探的人研究了好长时间也没得出个结果，又没胆子闯进去看个究竟，到下半夜熬不住困意终于散去了。

    次日清晨，众人洗漱完毕，一边吃着子夜买来的早餐一边规划接下来的线路。突然，一群不速之客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白梦瑶视而不见，自顾跟童朗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老全和小饶也在忙着拍摄，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群。人群中走出一名米色衬衫的中年男人，他用力敲了敲打开的大门门板：“喂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节目吗？这里是私人住宅，虽然房主已经搬走了，你们不能擅自跑到别人家里，请马上离开。”

    拍摄被迫中止，见白梦瑶一脸坦然的样子，小饶忙上前与中年男人交涉。“您好，我们是南城电视台的，正在拍摄一档明星家乡的旅游节目。我们是得到房主的同意才住进来的，请问先生您是帮房主看管房子的人吗？”

    中年男人微微不悦，但顾虑到对方可能真是媒体才耐着性子板起脸道：“我是璞蓝的镇长石强，这个镇上所有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你说得到了房主的同意，你有证明吗？你知道房主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你们拍旅游节目怎么不跟我们璞蓝的旅游部门报备，什么明星家乡，我怎么不知道璞蓝还出过明星？你们可别是打着电视台的幌子来干违法事情的骗子哦！”

    小饶急了：“怎么不是，房主不就是……”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强叔。八年不见，当上镇长了哇，好威风呀！”白梦瑶悠然走近，似笑非笑地盯紧了石强：“怎么，认不出我吗？也是，我太久没有回来，你们该不会传我死在外头了吧？”

    眼前的年轻女子与脑海深处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渐渐融合，石强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这该死的熟悉声音，这惯会阴阳人的语气，这嚣张到独树一帜的态度，石强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后脑勺也开始隐隐作痛。“你、你是小傻……咳咳，老白的幺女？”

    看着石强的脸色急速发白，眼神躲躲闪闪，语言动作也瞬间变得不自信了，童朗唇角高高翘起，想来这又是一个往白家小院丢过垃圾的人。他的姐姐当年在璞蓝还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一碰面就能让镇长沉寂多年的心理创伤立即复发。

    “就是我呀！这么多年不见，强叔还真认不出我来了呢！”白梦瑶带着虚假的社交式笑容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是临时起意，没有预先知会大家一声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呢，也没什么出息，就在南城混成个小明星，这不就带着电视台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家乡，推动一下璞蓝的经济发展嘛！也不是什么太大的节目，基本上以拍摄我的旅程为主，所以就没有跟旅游部门报备。如果强叔觉得还是报备一下比较好的话，那我们等会一起去报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