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听从了童朗的建议，乖乖留在家里等到白梦瑶回家并诚恳地向她认错道歉。“妈妈，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向你发脾气是我不对，对不起。”

    迅速瞥了眼童朗，白梦瑶漫不经心地在新到手的剧本上做着笔记。“还有呢？”

    “还有……我不应该任性离家出走，让妈妈担心了。”馨儿忐忑地低垂着头，感觉白梦瑶对她的回归并没有像童朗说的那样期盼。

    白梦瑶恍若未闻，只是随意翻看着手中的剧本，偶尔落笔做个标记。童朗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神色淡然，未曾帮腔。馨儿愈发惴惴不安，她该不会一气之下解除与自己的契约，将自己彻底赶出家门吧？事到如今，馨儿也只有孤注一掷了。她上前抱着白梦瑶的后腰，可怜巴巴道：“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任性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白梦瑶这才放下剧本，淡淡说道：“馨儿，我打从与你结约那日起便没想过要遗弃你，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你当我女儿的。”正当馨儿面露喜色之际，白梦瑶的话又追到了耳边：“大概是我不合你眼缘吧，我知道你对我不太满意，这才几次三番与我闹起了矛盾。我这个人从不喜欢勉强，你若在外面找到合适的主大可放心跟我说，我马上解除契约放你走；若你找不到也无妨，毕竟相识一场，我不会放任你流落街头，不介意再养你些时日，等遇到机缘之人再把你送走。你知道的，我讨厌惹事生非的人，在你屈尊我家的时候还请安分一点，否则我只能请地府的使者把你带走。”

    “妈妈，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会再让你烦心的，我保证！”馨儿一听急了，赶紧抱着白梦瑶的腿顺势跪在她的脚边苦苦哀求起来：“妈妈，我还是想做你的女儿，我可以等的，多久都愿意，不会再有怨言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梦瑶置若未闻，任由她带着哭腔求了好一会，这才转头问童朗：“阿朗，你觉得呢？”

    童朗轻声道：“任凭姐姐作主。”

    白梦瑶眼珠子一转，淡淡笑道：“馨儿虽与我定下契约，可她从不服我的管教，看来我们注定无缘成为母女了。我看她挺听你的话，不若我把与她的契约转让给你，让她改口喊你爹如何？”

    “姐姐说笑了，既然馨儿还是想着留在姐姐身边，我怎好坏了你们之间的情分？”童朗心知肚明她是介意自己越界了，忙解释了几句：“我不过会点鬼术，又因着姐姐的关系，馨儿才愿与我这个小舅舅亲近几分而已。”

    “这么说来是我误会了，你也不想要她吗？”白梦瑶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移动，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姐姐，切勿动气。”童朗被她看得发慌，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阿朗，你跟随我在高家住过一段日子的吧？”无视仍在脚下泪眼汪汪的馨儿，白梦瑶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最反感高卓什么吗？”

    童朗心头一震，讪讪地低头不再说话了。白梦瑶忽而一笑，俯视馨儿，语气略带调侃道：“馨儿啊，你心高气傲，我这小庙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了。你我情分已尽，本想让你跟了小舅舅，前途定是无可限量，我也就放心了。可现在你最依赖的小舅舅也不想要你，你就省点力气别嚎啦，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才是正经。”

    馨儿惊惶地抬头看着他们，怎么跟小舅舅事先说好的情况不一样？童朗不敢再与她多作交流，白梦瑶既已忌惮他跟馨儿过于亲密，如今他唯有像个外人一样本分地置身事外才能挽救姐姐对他的那份愈发脆弱的信任了。“姐姐与馨儿的事本就该由姐姐自行处理，是我逾越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日后我定不再犯。”

    童朗此言一出，馨儿这才大概明白了白梦瑶真正嫌弃厌恶的是自己听从童朗的话多于她这个真正的主人。看来如今童朗在白梦瑶心里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若自己还是坚持依附童朗只会惹得白梦瑶更加不高兴，一时也不敢多言，只好自知理亏退回书房的小瓷兔里反省去了。童朗见状也暗自松了口气，借口先离开了。

    等他走远，白梦瑶重重叹了口气，重新拿起剧本继续翻看。一直躲在暗处偷看的白皓轩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腰撒起娇来。“妈妈，妈妈……”

    “你个小调皮，刚刚躲在哪里看戏了？”白梦瑶把他抱到膝上，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在楼梯那边。”白皓轩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白胖胖的小手指指向楼梯，好奇地看着白梦瑶：“妈，你跟小舅舅说的那个高卓，你为什么会讨厌他？”

    “小八卦，你问这个做什么。”白梦瑶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我怕会不小心做了妈妈讨厌的事，想问问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我以后一定不会做同样的事！”白皓轩认真地向她保证。

    “嗯，轩轩乖。”白梦瑶亲了亲儿子，颇为感慨道：“有些人啊，会打着喜欢你的旗号口口声声说是为你好，背地里做的却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事情。轩轩答应妈妈，不要做这样的人，好不好？”

    “好，我也讨厌这样的人。”白皓轩小心翼翼地觊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妈，不要赶馨儿走好不好？她不是故意惹妈妈生气的。”

    白梦瑶嘴边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的本意不能说完全不坏，但私心这点东西是个人都会有，我也忍了。我气她主要就是她没脑子，看见人家有点本事就恬不知耻往上贴，却连人家是在利用她也不自知！”一边瞥向书房，白梦瑶一边故意提高了音量：“轩轩，你也给我听好了，这世界上没有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一定要好好思量这后头到底是什么缘由，自己的利用价值到底在哪里。等价交换是万年不变的道理，你自己好好掂量，划得来就交易，划不来也一定要将人情还给人家再彻底划清界线。要是心怀侥幸等到人家要你拿命还，甚至拿你家人朋友的身家性命来还时，你就彻底成为人人唾弃的孤家寡人了！”

    白皓轩若有所思地听完，随后坚定地点头答应了。书房里，躲在小瓷兔里的馨儿听完也羞愧万分，她明知道童朗对白梦瑶另有所图但为了自身的利益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童朗，但她却没想到这一切都看在了白梦瑶的眼里。根据目前的种种，白梦瑶从一开始就没有像表面的那样信任童朗，背地里其实一直都在防备着他，上次拜月神教的事只是一个爆发点而已。馨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蠢钝如斯，竟连如此明显的事实都没有看出来，还傻傻的在白梦瑶的雷点上来回蹦迪。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童朗那边是万万不能再联系的了，与其后悔懊恼，还不如想想要怎样才能让白梦瑶回心转意。

    一连好几天，馨儿躲在小瓷兔里苦思冥想都没有想到好办法。白梦瑶也似乎当她不存在，每日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在家也不会过问她的事。馨儿苦闷至极，趁着有一晚白梦瑶不在家便出门溜一圈散散心。想到小宝，馨儿来到了那个小区的儿童天地，那里十分安静，没人也没鬼。馨儿坐在秋千上，静静回想着下午白皓轩趁家里没人悄悄跑到书房跟自己说的那番话。

    “馨儿，趁妈妈还没真正下定决心舍弃你，赶紧想办法挽回妈妈对你的信任，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留下来的。”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白皓轩老成地长叹：“脑子是个好东西，太久不用会废掉的。没人总能跟在你后头帮你想的，你要学着自己动脑筋。以前在琉金小区你捕猎妖灵不是有一手吗？跟我掐架的时候不是很会吗？这时候怎么就屁都不会了？”

    “……臭轩轩，别来说风凉话！”馨儿愤愤地别过脸。

    “切，好心给你提个醒还骂我，活该你不受待见。”话虽如此，白皓轩还是体贴地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用小凳子搭脚放到小瓷兔面前。“吃饱了自己想。”说完就酷酷地走出了书房。

    看着手中的酸奶，馨儿百感交集，可自己还能用什么方法来挽回已经碎成一地的信任呢？

    “馨儿姐姐！”一声惊喜的叫唤把馨儿拉回了现实，只见小宝高兴地朝自己跑了过来。“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是啊，几天没见，有点想你了。”馨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捏了捏他的脸。不知是否错觉，她总感觉小宝的脸色比上次更苍白了。“呃，你看起来……好像有点虚弱，没事吧？”

    得到馨儿的关心，小宝很是高兴。“没事的，昨天爸爸带我出去玩了，耗费了一点鬼力，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爸爸很开心，给我买了不少好吃好玩的。馨儿姐姐，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想到童朗先前告诉自己的话，馨儿有些惊心，那个男人果然是在利用小宝的鬼力帮他发财。“小宝，你爸爸在利用你，你要赶快离开他，否则你很快就会耗光鬼力，彻底魂飞魄散的！”

    “不行的，我和爸爸有契约，走不了的。”

    “我帮你想办法，不然等你耗尽鬼力就要被他害死了！”

    月色下，小宝仍是一副天真的神色，他认真地位馨儿解释道：“不会的啦，馨儿姐姐别担心。爸爸说了，如果我再也帮不上他，他会把我送回大师那边让我继续修行的。”

    “会吗？”馨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个男人真会那么好心？

    “会的。”小宝肯定地点点头。“爸爸说了，在我之前他还养过好几个小朋友，后来都送回大师那边了。”

    “大师住在哪里？你还有见过那些小朋友了吗？”

    “没有了，大师住得很远，爸爸不会经常过去的。”小宝指着西南方向：“我也不知道大师住在哪里，只知道大概是在那边。”

    面对懵懂天真的小宝，馨儿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说，只好跟着他走进了大楼。她想看看小宝住在哪里，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好来找他。小宝带着她来到18层的一户门前：“馨儿姐姐，这就是我家。”

    馨儿打量了一下，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八卦镜，门外放着一个小香炉，堆满的香灰下插满了烧完的香枝。小宝带着她穿透了大门，屋内灯光阴暗，里面的摆设更让馨儿一言难尽。进门后的左侧有一个两米高的神龛，分三层各自供奉，上层是神明，中层是一些与宗教相关的神像，下层是不同类型的娃娃，馨儿一看就知道每只娃娃都曾经住过小鬼；往里走是稍微正常的家具和电器，客厅里有一个大鱼缸，里头养着九条色彩艳丽的锦鲤。屋内堆积了许多吃过的外卖包装和杂物，看起来十分凌乱，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垃圾味道。此时，中年男人阿财半躺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着电视，丝毫没有受到脏乱环境的影响。

    屋内除了客厅厨房和厕所外只有两个房间，小宝拉着馨儿进了其中一个较小的房间。“这是爸爸特意给我布置的房间，这些玩具都是我的，馨儿姐姐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房间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衣柜里挂满了各种款式的童装，除了床以外其他家具一应俱全。相对外面的脏乱，这个房间看起来还算干净，就是个可爱的孩童房间，只有壁橱里的神龛供奉着的娃娃才显示出这个房间的真正用途。

    馨儿正跟小宝一边玩耍一边聊天，阿财突然推门进来了。他先是把酸奶零食等放在供桌上，然后在神龛点了三支香，合掌拜了一下。“小宝贝，昨天辛苦你啦！你这几天好好休息，爸爸过几天带你去新开的南城大赌场玩好不好？”

    馨儿嫌恶地看着阿财贪婪的嘴脸，小宝则高高兴兴地拿来了新鲜的酸奶零食招待她。“这些好好吃的，馨儿姐姐快尝一尝！”

    这傻小子也太容易满足了吧……馨儿接过零食道了声谢，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昨天才耗费了大量鬼力，过两天再来一次，你还受得了吗？”

    “我也不知道，尽力吧，反正爸爸高兴就好。”小宝撕开了零食包装递到馨儿跟前，没心没肺地笑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