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十二)

    秋水镇。

    因九瀛魔界一行有所领悟,已经闭关去了。鱼寒生离开魔界后,便先去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那座她呆了十多年的的小庙,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已经焕然一新。

    鱼寒生站在庙前,几乎有些不敢认。

    好在,门口的小和尚却是认得她的,一见她,眼睛一亮,虽有些不确定,仍是惊喜道:“寒生姐!”

    久违的声音响起,鱼寒生心中熨帖不已,唤道:“妙同。”

    妙同往里边跑,“我这就去找老师傅!”

    对鱼寒生而言,断没有叫老师傅出来见她的道理,她虽有些不认得这个地方了,却总记得大致的位置。于是抬腿往里走,不多时,就碰上要往外去的老师傅。

    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见面看到老师傅浑白的长眉和慈祥宁静的眸时,仍不禁愣住。鱼寒生只觉鼻头发酸,“老师傅。”

    “寒生啊!”老师傅亦不免动容,走近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长大了,也受苦了。”

    果然是这样,老师傅是如何慧眼,只需一眼,就能把过去的三年都看穿。所以,鱼寒生也没想过要隐瞒些什么。但现在,却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看向围拢在四周的师兄弟们,“师兄弟们,好久不见。”

    大师兄妙缘站在老师傅的身侧,眼中也浮现感慨之色,问道:“这三年来,你怎么就音信全无呢?有一次,我遇见几位仙门弟子,特意打听了你的情况,却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我不敢告诉老师傅,也不知道该如何寻你,毕竟仙道渺远,只当你还只是仙门的小弟子,这才无人认得。”

    鱼寒生眼眸微垂,道:“这三年…发生了些意外,好在,我不久之后便要拜入栖山门下了。”

    妙缘闻言,发自内心地笑道:“我听说栖山是仙门中最厉害的门派,你能拜入栖山门下,我与师父和师弟们,也就不用为你担心了。”

    又略叙了几番话,老师傅看出鱼寒生的心不在焉,也从她紧皱的眉头中看出她心中的疑惑,遣散众人道:“你们都各自去忙吧。”

    众师兄弟们告别,老师傅率先往前走,鱼寒生从后边跟上。

    看着周遭的景致,鱼寒生问道:“这几年可是发生了什么?”

    秋音寺位于秋水镇一座无名小山上,除了秋水镇的人会来上香外,香客并不算多,又怎么会有余钱用来修缮寺庙呢?

    老师傅道:“当年我们捐赠出的粮食意外救了一位王室子弟。”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机缘,全程见识了那场劫难的鱼寒生不禁心想,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回报吧。她又问:“怎么不见师叔和二师兄他们?”

    “你师叔和妙问他们苦修去了。”

    所谓苦修,就是如苦行僧一般,去主动地承受痛苦与磨难。师叔和妙问师兄一直认为,天底下的苦难是有限的,如果他们能多受一些,世人就能少受一些了。

    所以很久之前,师叔和二师兄就一直有离开秋水寺的念头,却碍于种种情况一直不得实现,没想在在自己离开后他们终于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

    寺庙变了许多,主殿旁那棵参天菩提树却仍旧与三年前一样。鱼寒生与老师傅站在树下,参天的枝木遮住了阳光,微风拂过,传来簌簌声响。从两人的角度看去,隐约可见主殿里供奉着的佛像。

    正是人间六月,文殊兰伸出长长的白色触角,花瓣开放得如一把把小伞,异常的清灵素雅。

    这样的花,在魔界是极难见到的。

    大约那位王室子弟对秋音寺和老师傅都极为尊重,所以此地虽经修缮,却仍保持着含蓄温蕴的风格。对鱼寒生来说,这就意味着,它会永远像记忆里那样,鱼寒生感到心安,“老师傅,我这三年,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老师傅不语,静静等她的后话。

    鱼寒生的视线仍停驻在佛的金身上,底下贡品繁多,香客们跪拜许愿,静穆虔诚,“如果说,神曾经并不欢迎人。”

    “人们所遵循的,未必是神的意愿。”

    这样的话从老师傅的口中说出来,未免显得有几分大逆不道了。她以为,在整个秋音寺中,老师傅一定会是那个最坚定的人。

    虽有意外,但这段时间的意外已经太多,以至于到了如今,鱼寒生大部分时候都能做到波澜不惊了。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心结:“老师傅,有一天,我会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还记得离开魔界之前,容祭再次带她去了冰墓。她把在崖底看见巨目的事情告知与他,他听后,显得很是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她始料未及:“你可知世上有两个妺坦?”

    她吃惊不已:“什么?”

    容祭道:“三族血脉彼此融合之后,世上就没有纯种的妖和魔了。我与妺坦身上,亦有几分妖族与神族的血脉。当初,妺坦爱上海无涯,为与海无涯长相厮守,将体内妖与神的部分分裂而出。”

    “这种痛苦,比千刀万剐更甚,可妺坦她却硬撑了过来,也成了数万年来唯一一个纯种的魔。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魔的那部分,并没有继承妺坦的修为和她引以为傲的修行天赋。而由妖族血脉和神族血脉组成的那部分妺坦却得到了这些,但却性情大变,变得十分的暴戾。”

    说到这,容祭微顿,道:“海无涯,爱的是前者。”

    几乎不用多说,她都能想象到三者之间痛苦的纠缠。

    容祭看着冰棺里躺着的妺坦,道:“你面前这个妺坦,身体中流淌的是妖族和神族的血脉。”

    “那另一个妺坦呢?”她问道。

    第一次,她看到容祭连话都说不利索,几乎是几个字便是一顿,似乎当年的冲击仍在,他至今还在阴影之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指着冰棺中的妺坦,分明要责怪,又不忍责怪:“她杀了另一个妺坦,把她扔进了崖底。”

    在一系列的冲击下,她当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容祭继续道:“后来,海无涯在崖底找到妺坦的尸体时,她已经成了和先祖巨目一样的怪物。”

    “妺坦是何等骄傲的人,在失去引以为傲的修为后,她就很少再见海无涯了,更不要说是以怪物的形貌。在见到我后,她便恳求我毁去她的尸身。我的妹妹,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纵然是对自己的哥哥。在我们魔族,是没有任何一个哥哥会去伤害自己妹妹的。但也正因我是她的哥哥,我才懂得她的痛苦。所以,我只能按照妺坦的要求,将那具尸身彻底摧毁。而海无涯则自断一尾,将妺坦的几许残念收入其中。”

    冰墓中安静了许久。

    直到最后,容祭认真而郑重地看向她的眼。她看到,魔族的王一改前态,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恳求道:“所以,无论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了妺坦,我都希望你能尽力而为。”

    从回忆中回神,这一次,鱼寒生看向了佛的眼。

    只见佛眼微垂,说不清的悲悯,也说不清的淡然。鱼寒生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忏悔,但不管如何,她其实早已做了决定。

    老师傅垂眸,仿若在世佛一般,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然而,鱼寒生早已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鱼寒生站在原地,连老师傅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独自一人沉思了许久。

    妺坦不忍看她如此,在识海中说道:“寒生,我不愿勉强你。”

    “妺坦,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契约已成,我们谁都反悔不了。”

    “契约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只要结契之人诚心放弃,并以命为换。寒生,这于我而言,不过再死一次。”

    显然妺坦早就在心里打算好了,鱼寒生简直气笑了,“妺坦,冒险的事你做的还不够多吗?既是以命为换,你那几缕残念,能抵命吗?”

    妺坦一顿,无言以对。

    鱼寒生又道,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即便我不念着契约,不念着你我之间的情谊,也该念着你当初救我于水火,把我带离半月门,让我不必再忍受蓝姑所赋予的痛苦。”

    *

    暮蝉声声,月如流水。

    秋音寺的夜晚格外的宁静。

    鱼寒生盘腿坐在禅房中,本欲修炼,却始终不能静心。她走到窗边,隔着树枝看月亮,总有些看不真切。

    鱼寒生心中明白,倘若这个心结不除,自己修为只怕再难精进。

    不过暂时来说,化神圆满的修为也够她用的了。

    忽然,腰间传来久违的热意。

    鱼寒生意外地拿起半月缘,是九发送来的消息。

    九:【海念妹妹,你还在吗?】

    看到这句话的第一瞬间,鱼寒生还是感到割裂,如果不是事实如此,实在很难相信现实中的九瀛在缘网上会是这个样子。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海念:【在呀,怎么啦?】

    九:【没事,就是感觉好久没跟你联系了。】

    海念:【修行之人,总是常常要闭关的嘛。】

    不过话说回来,九瀛不是闭关了吗?怎么还有空给她发消息?莫非,九瀛骗她?

    九:【这倒是,跟我师弟似的。】

    这个神秘的师弟似乎经常出现在九的口中,不过,不论是九瀛的师弟还是师兄,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九:【对了,前几天魔界那事你听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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