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十四)

    鱼寒生走在拥挤的人潮中。

    相对秋音寺,炎州对鱼寒生来说与三年前没什么不同。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各种摊贩,有人仍然光鲜亮丽,有人仍然辛苦贫穷。什么都没变,只是她所能见到的似乎比三年前更多。然而这一切,都已不能叫她动心了。

    她听着盛其衍的声音,默默放慢脚步,暗忖这位人族皇室或许能有什么消息也未可知,却不答反问道:“那个捐赠银钱修缮秋音寺的人是你?”

    盛其衍跟上她的步伐,随手往乞丐碗里甩进几枚铜板,没有否认:“当年濒死之境受秋音寺一饭之恩,如今我脱离险境,千金为报自然不在话下。”

    鱼寒生默了默,也没有问为何他一皇室子弟当年会沦落至此。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呢?”

    “去三界池。”

    “去三界池做什么?”

    鱼寒生看着他把铜板倒满一个手心,遇见一个就给一个,每次都不多不少给上几枚,“去找几位先知。”

    “先知?”盛其衍手一顿。

    鱼寒生步伐不变,游走于街市之中,奇怪身边的盛其衍忽然没了踪迹,回头一看时,只见他立在原地,有乞丐自发把碗伸到他的面前,期待他的回应,他自己却皱着眉,似乎陷入某种沉思。

    鱼寒生耐心地等着。

    不一会,盛其衍回过神了。他抓了一把铜板放进面前的碗里,快步走向鱼寒生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问那些先知们!”

    鱼寒生说起此行面临的困境:“只是三界池所在之地多有传言,却无明确的记载。”

    盛其衍对三界池的传言也略有耳闻,听鱼寒生如此说道,神色间出现几抹挣扎,犹豫了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掏出戴在脖子上的一个蓝色贝壳,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她告诉我,在东了海上用这个贝壳,我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答案。”

    如今的鱼寒生自然不像当初刚离开秋音寺时那样对人毫不设防,她与盛其衍年少时固然有过几面之缘,隔了多年未见,徐若尚且如此,眼前之人,她就可以信任吗?

    她转而又想,如果当中没有谎言与误会的话,他大概率也是那个老师傅口中捐赠修缮秋音寺的皇室子弟。再者,先不说她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引人垂涎之物,就凭她在大宛府前做的事,那些认为她有利可图之人,也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况且看盛其衍的神色不像作假,对自己又好像十分的信任。

    这么一会,鱼寒生心中早已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盛其衍一次:“那我们就先去东了海。”

    化神修为万物皆可为御,用人不疑,鱼寒生也无谓在盛其衍面前有所隐瞒,寻了处清净地,折了根顺眼的树枝,便带着盛其衍往东了海上去。

    *

    东了海在东部陆地的尽头,太阳升起的地方。曾有很多人曾好奇东了海的尽头是什么,也曾有很多人曾经尝试飞越海面,可最终都无功而返。

    所有有关东了海尽头的内容在浩瀚的典籍中不过只有只言片语。这也意味着,不仅是后来的人,便是初代神妖魔三族都不曾看到过东了海之后的东西。所以如今不少人认为,海后面大概还是海。

    不过三日,鱼寒生两人抵达海岸。

    到时,正是黄昏时候,太阳刚刚在他们眼前消失在海天交接的地方。

    对鱼寒生来说,除了秋音寺,她见过最动人的地方还在那个被毁去的彼岸殿。一个承载了她许久的安宁岁月,一个在她最绝望之际让她重新看见阳光,尽管那不过是海无涯灵力所幻化。

    而眼下,在她终于离开生机乏乏的魔界之后,在她再度回到秋音寺后,在她在炎州为自己出过一口恶气后,突然看到这样的风景,她心中除了无限的熨帖,亦不免几分惶惶。

    海面流淌着宁静的波纹,天边一整片橘黄的霞光,而云却大片大片呈现红色。红云之上,离天空更近而离海更远的那一部分云则呈现灰蓝。

    橘黄与红都照耀在海面上,使海面也橘红相间了。

    天有多广,海面的橘红就有多广。

    “我总以为,海是蓝色。”鱼寒生听到妺坦这样说道,“数百年前,在我作为海念的时候,他曾带我看过东了海。”

    东了海勾起了妺坦深埋已久的记忆,借着鱼寒生的眼,她看见这美丽的世界,忽然就跟心锁被撬动了似的,很想说一说她与海无涯的从前:“那个时候,我们在妖界。东了海也也在妖界的东方。”

    “那一天,他带我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我们的足尖刚好可以够到海面。妖族与魔族不同,他们认为鞋子是束缚,所以往往赤着双脚。为此,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习惯不穿鞋的日子。也是那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他们所说的妖族的自在。”

    “他向来是驱使风的好手,所以那天我看到蓝色的海,在我面前千变万化,拥有各种形态。”

    “后来,海重归平静,他告诉我,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看到了漫无边际的东了海,所以为他取名叫无涯。”

    鱼寒生安静地听她说完,在这样的风景下,她仿佛在听一个百年前充满幽怨与遗憾的爱情故事,其实远比她在半月门中所接触到的故事还要动人。

    她想象着那副场景的样子。

    的确美极了。

    但,“作为海念?”

    妺坦笑了笑:“哥哥以为我在成为纯种的魔后不再经常见海无涯,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罢了。”

    鱼寒生问:“他知道吗?”

    妺坦答:“他后来才知道。”

    阵阵海风,似乎在做回应。

    鱼寒生适时地沉默了。

    盛其衍也是第一次看海,陶醉了一番后,也没忘记正事,他捏着蓝色的贝壳,没好意思打扰鱼寒生,还是自个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疑惑道:“这要怎么用?”

    闻言,鱼寒生很快回过神来,两步走到他面前,盛其衍松开手,她就势捏住,凑近看了两眼,只见贝壳上有着海浪一般的波纹,很美,但暂时却看不出别的名堂,便抬头问他:“能不能摘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望进去的一瞬间似乎比东了海还要神秘,盛其衍不禁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怕鱼寒生发现自己的异样,只能垂眸掩盖住慌张,点头道:“可以。”

    鱼寒生拉开距离,等他摘下来后,从盛其衍手中接过贝壳放在掌心,仔细端倪了半会,也没有什么发现,便交还给盛其衍,“你想想你母亲有没有给你一些提示?”

    盛其衍接过贝壳,还没等拿稳,忽然被一阵力道打偏,贝壳便落入到海里。他瞪大眼,恨不得跳入海里去寻,可对方的招式来得太急,他只能匆匆躲避。

    鱼寒生手疾眼快地把所有攻击挡住,还没想明白情况,不速之客自报家门:“我等受人之托,只取七皇子的性命,姑娘最好不要掺和。”

    知道了所为何事,就好办多了,鱼寒生扭头问盛其衍,“会憋气吗?”

    到底也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憋气自然不难,盛其衍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跃入海中。

    眼看盛其衍逃到海里,蒙面修士们不免着急,越发使了全力。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元婴期的修为,能有此手笔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对方明显是铁了心要盛其衍的命,鱼寒生一边接下所有招式,一边暗叹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牵扯进皇族之争了。

    眼见一时拿不下她,又唯恐盛其衍跑远,那之中便有人警告道:“姑娘可知自己此举是与何人为敌?”

    这话自然是吓不到鱼寒生的,她眼下只担心盛其衍在海中的情况,便只求速战速决。于是灵力快速在周身流转凝聚成剑,待她一剑劈下,海岸上深深嵌下一道机场极长极深的裂痕,一众修士如同几只大雁一般落到几里之外。

    修士们呕血不止,实力差距之大,让他们心中溢满恐惧。

    便是仙门,想要拿出他们这样一只队伍,也是十分奢侈的事。可没想到,仅是一招,眼前之人只用一招就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何时,竟出现了这样的人物?竟没有一点风声?而且,她还是七皇子盛其衍的人?

    没人解答他们的疑惑,鱼寒生到底没下杀手,只道:“修行不易,我无意取你们性命,只是……”

    到底占了盛其衍一些便宜,鱼寒生终究还是选择帮他一把:“只是如果还要再打盛其衍的主意,最好事先掂量掂量。”

    言罢,她转身跃入海中。

    “圣女,要不要我帮你屏蔽这些海水?”自离开魔界就一言未发的柳玉看了半天戏,终于出声了。

    鱼寒生如今也学会了一些调侃:“我还以为你被失去人身这事打击得说不出话来了。”

    柳玉哼哼了两声,越发确信自己从前的猜测:“我就说魔界那俩家伙早晚会把你带坏!果然如此!可见我是个有洞见的人!”

    虽如此说,到底为她屏蔽开周身的海水。鱼寒生也得以在海中自如地视物与呼吸。

    不多时,她就看见沉在海中,好似昏迷过去了的盛其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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