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二十九)

    不出一日,仙门第三把白级灵器在栖山现世的消息就传遍了三界。与之相应的,“鱼寒生”此名也成了当今仙门最叫人如雷贯耳的名字之一。

    然而,为人口耳相传的仙尊之徒和黄泉剑之主本尊还在与友人同去通州的路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因鱼寒生凝结本命灵器与结束比试都还算顺利,便还多出了半天的时间。是以在途经炎州之时,想到徐若一事,还是去了一趟大宛府。

    与前两次都不同,这一次从看门仆从乃至大宛府主人没有不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句圣女的。

    鱼寒生在大宛府主人的迎接下一路往正厅而去,问道:“蓝姑呢?”

    大宛府主人答道:“蓝姑大人离开炎州了。”

    鱼寒生转而又问:“徐若是怎么一回事?”

    “据魔君指示,未免仙门之人因徐若之死查到圣女您的头上,便找了一人来假扮徐若。到时,也方便魔君与您互通音信。”

    说是互通音信,大约也不过是变相的监视。鱼寒生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唇,坐入主座,问道:“你们在栖山除了徐若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这...”大宛府主人面露难色:“这恐怕只有魔君才知道。”

    鱼寒生喝了口茶,润了润赶了这半天路来有些涩的嗓:“那便请这位徐若出来给我瞧瞧。”

    “是、是。”

    大宛府主人使了个眼色下去,很快有侍女离开正厅将人请了过来。

    不一会,来人顶着徐若的脸,低眉顺眼地向她行魔族之礼:“拜见圣女。”

    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明明不久前才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如今又来一个徐若,像是死而复生了一般,鱼寒生心情不免复杂:“你叫什么名字?”

    “在被唤作徐若之前,属下只有一个代号。圣女若不喜欢徐若这个名字,也可以唤属下一千三百九十九。”

    “....叫你十九如何?”

    “谢圣女赐名。”

    “你能与魔君通信?”

    “是的,圣女。我可以通过玄色半月缘与魔君座下的亲卫庞翼联系。并且,我们现在已经成功解锁了千里传相功能。”

    “玄色半月缘?”没记错的话,千里传相功能可以通过光幕呈像让缘主进行短时间的面对面谈话。可这从没听过的玄色半月缘又是什么意思?

    “玄色半月缘是缘网权限最高的半月缘,但是庞翼只教会了我一部分的功能。”十九取出半月缘道:“圣女,庞翼几日前告诉我,魔君想见您。”

    十九的动作很是利落,在鱼寒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千里传相功能已经成功启动。

    很快,半空浮现巨大的光幕。

    魔殿议事厅的景象在光幕中越发清晰,一下将鱼寒生拉回到还在魔界的时光。

    犹记得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魔殿议事厅是为了请求魔君解除在半月缘上对她的监控。她希望自己在任务如何进行这一件事上能拥有更大的自主权,以相对自由一些的状态去面对半月缘上的九瀛。好在,魔君虽然有所犹疑,到底同意了。

    眼下,魔殿的议事厅中,魔君容祭正心不在焉地端坐其中,似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什么。一直到看见鱼寒生后,那双涣散的眼才聚起几分神采。他开口,却并非对鱼寒生:“本君有事要与圣女商议,诸位请回。”

    鱼寒生虽看不见,也知道当下的议事厅内一定离开了几位魔族的族长。便是十九与大宛府主人,在听到这话后也格外识趣地回避了。

    容祭撑着下巴,玄黑色的长袍覆了满地,金色丝线织就的古老印记穿梭其上,矜贵而神秘:“圣女,许久未见。”

    鱼寒生懒待叙旧,直言问道:“听说魔君有事找我?”

    容祭却似乎仍旧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我魔族的圣女在外可还顺利?”

    鱼寒生捏住手下椅子的扶手,犹豫了下,才问道:“魔君可知秋音寺一事?有人借妖族不灭山之火毁掉了我长大的地方。”

    “哦?”容祭神情微肃,正了正身道:“竟有此事?”

    鱼寒生看着他的略显讶异的神色连带着昏暗的议事厅倒映在光幕之上,似乎不像作假。

    “你放心,本君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能得到容祭的承诺自然最好,怕只怕他的动作太大,反倒刺激了幕后之人以致情况更坏。鱼寒生不放心地嘱托道:“也请魔君不要打草惊蛇。”

    “圣女所行之事牵系着本君多年的盼愿,本君自然不会叫你为无关紧要的事忧心。至于那些为你增添了烦忧的人,本君也不会放过。”顿了顿,容祭定定看了她两眼,“只希望圣女若有空,不妨回来看看,我们的余将军很是想念于你。”

    “好。”

    不知是不是鱼寒生的错觉,在她应好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容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看着他似乎温和不少的神情,她忽然反应过来,本应比她更公事公办的容祭竟然从头到尾只提了这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而这每隔一个月才能进行一次的可以称得上珍贵的通话时间,他几乎全用来问候了。

    随着光幕逐渐淡去,半月缘的另一边忽然传来几道遥远的呼唤圣女的声音。

    鱼寒生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却并没有如愿看到余杀的脸,只看到了巨人的手臂。

    清脆的声响传来,玄色半月缘落到了地上。

    鱼寒生默然坐了片刻,起身离开大宛府去与曲白水会合。

    *

    眼看着太阳落了山,又飞过了深夜,几近天明之时,埋头赶路的两人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半山腰停下。

    修仙之人,夜能视物。但鱼寒生除了长得半人高的杂草外,什么也没瞧见。但她能感觉到曲白水自从进了通州地界后曲兴致一直不高,眼下到了这里,更是面露沉痛之意。

    “这是我母亲的埋骨之地。”曲白水沉声道。

    鱼寒生环视了眼,并没有越过杂草看见墓碑的痕迹。

    曲白水用剑将茂密的野草拨开,“其实连我也忘记了准确的位置,只依稀记得好像是这里。”

    闻言,鱼寒生心下微叹,便也拿着手中的普通长剑跟着一道寻找墓碑的踪迹。

    不知过去多久,几许晨光透过沉重的夜幕,照亮了这一片角落。

    鱼寒生感到长剑似乎触碰到了硬物,正欲细瞧,却听见在前面不远处的曲白水朗声道:“找到了!”

    鱼寒生小跑过去,只见杂草之中立着的荒凉坟墓,显示出被人遗忘的痕迹。

    曲白水跪了下去:“母亲,孩儿不孝,这么久了才来看您。”

    鱼寒生垂首站了一会,忽地又想起刚才剑建碰到的硬物。那触感似乎并不是石头,而是其他的东西。带着怀疑,鱼寒生没有打扰处在悲痛之中的曲白水,独自悄然回到那个地方。

    就是这了。

    鱼寒生心中默念,待将围绕着的杂草连根劈开后,这才看见被掩盖其中的棺盖。

    直觉事情并不简单的鱼寒生当即道:“曲白水!”

    天已经亮了,她看着转过头来面带泪痕的曲白水,“检查一下令堂的棺材!”

    曲白水当即起身,很快发现消失的土丘下被挖开的坟地中早已空空如也的木棺。他不可置信地踉跄了两步,跑到鱼寒生所指棺盖处,跪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而后浑身一滞道:“就是这个!当年,父亲拒绝用曲家的棺椁,我便偷偷在这刻下了曲家的标志。就是它没错了!”

    “可...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母亲的尸身为何不见了?”不知想到什么,曲白水猛砸自己的头颅。隔了会,似乎犹觉不够,开始狠命往棺盖上磕去,直磕得头破血流:“怪我!都怪我!为什么我不早点来祭拜母亲呢?这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啊!”

    见他这样,鱼寒生不免想起三个月前的自己:“曲白水,振作起来,去寻回你母亲的尸身,好好处理她的后事。”

    曲白水双手撑地,脑袋垂得近乎贴近了地面,整个脊背都呈现一种下塌的态势。

    许久后,他起身将棺材带上,“我能想到跟这件事有关的只有两个人。”

    说着,御剑往通州城内去。

    鱼寒生后脚跟上,竟一时追赶不上曲白水的速度。眼见着曲白水在曲府门前降落,二话不说就快步横冲直撞了进去。

    “大公子?”守门的仆人拦住他:“没有家主的命令你不能进去。”

    “滚开!”

    曲白水一把将他们挥开,随着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脚步,打伤了一路前来阻拦的曲家侍卫。

    这样的阵势惊动了曲家家主,待他如临大敌般出面却看见的是曲白水时,当即大喝:“逆子!反了天了!”

    曲白水几乎将自己的拳头捏碎,“赫连英呢!叫她出来!”

    “混账东西!你母亲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母亲?”曲白水的声量比曲正鸿还要大:“我母亲早就死了!甚至死了你们还惦记着她!不惜挖她的坟!你们还是人吗?!”

    从未被人这样大呼小叫的曲正鸿涨红了脸,额间青筋不住地跳着:“畜生!你简直含血喷人!”

    “畜生?没错!我是畜生!可你们呢?简直连畜生都不如!父亲,难道从来没有人骂过你道貌岸然吗?”曲白水将棺材置于众人眼前:“证据确凿,你们如何抵赖?!”

    “曲白水!”一道锐利的低喝声从曲正鸿身后传来。

    鱼寒生一直站在曲白水的身后,直到这道声音的出现,发现他竟意外地浑身颤了一下,似乎对他来说,这个女人比他的父亲还要可怕。

    随着曲正鸿往旁边移动了两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极为瘦削的女人正是如今的家主夫人赫连英。

    “你想气死我吗?”赫连英冷脸皱眉,一双眼紧紧锁着曲白水。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曲白水下意识就想喊:“母...”可意识到自己为何而来后,硬生生止住了。

    “你若还记得幼时我对你的爱护,便不该这样来气我!你母亲早亡,当年我刚进曲家不久,你生你父亲的气偷跑出去被人追杀,是谁救了你?又是谁因为救你从此不能修炼,还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如今好了,你长大了,我也不指望你的报答,竟还想来气死我!”说着,赫连英大声咳嗽起来,脸色霎时间就苍白了。

    曲白水面上浮现挣扎,“可是...”他闭了闭眼,握紧的拳头一刻也不敢松开,“可是您也不能盗走我母亲的尸身啊!”

    听着赫连英说的话,鱼寒生面色也跟着复杂起来。她原以为真如在云州听说的那样,这位曲夫人眼里容不下曲白水,因而或许对他多有磋磨。可如今一听,似乎并非如此。甚至真实情况要复杂得多。

    赫连英道:“终究是我错看了你!我要你母亲的尸身来何用?我堂堂赫连家的女儿,根本不屑如此行事!”

    曲正鸿一边为赫连英拍着背顺气,一边道:“臭小子!看你做的好事!你是还嫌我曲家丢的人不够大吗?滚出去!别来脏了你母亲的眼!”

    曲白水迷茫了,他只是凭着怒意和猜测来到这里。眼下待一切冲动散去,只觉自己仿佛置身茫茫迷雾之中,伸手不见四肢。究竟是阴谋狡辩?还是另有他因?他感到自己快窒息了,却没有丝毫可以支撑的力量。

    这时,一道清晰干净的声音仿佛穿透迷雾般响起:“曲家主,无论如何,曲家先夫人的尸身都已丢失。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怕外人该说曲家主您薄情寡义,曲夫人心胸狭窄了。依在下之见,旁人的议论倒还在其次。只是不知幕后之人要一具尸体何用?怕就怕这之中是一个牵扯了曲家的巨大阴谋。毕竟我曾听说三界存在一些术法,可将尸体操练成兵。若是如此,这幕后之人,怕是所图甚大。为今之计,还是先合力将先夫人的尸身寻回为妙。”

    鱼寒生有意往严重了说,就是希望能与曲家达成合作。届时,偷走尸体的若是曲家的人,总会露出马脚。若不是曲家的人,有曲家这样的助力也会简单许多。

    曲正鸿听鱼寒生说完,总算肯正眼看向曲白水带回来的人:“不知姑娘是?”

    “晚辈鱼寒生。”

    “鱼寒生?好生耳熟的名字。”有曲家的子弟在人群中道:“哦!我想起来了!刚刚出世的白级灵器黄泉剑就是你的吧?”

    经这么提醒,曲正鸿也想起来了了:“你就是仙尊的徒弟?”

    鱼寒生抱拳道:“正是晚辈。”

    若能凭九瀛的名头为自己在仙门中办事顺利,她倒不介意常常拿来用上一用。

    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在知道她就是鱼寒生后,曲正鸿客气了许多:“既如此,鱼姑娘便先在曲府稍作休息。待我安置好夫人,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罢,曲正鸿扶着赫连英回房,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曲白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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