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五十五)

    鱼寒生扭头看去,见是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叔俯冲而下,刚一露面便直向擒禄攻去。

    然而,容祭轻轻一挥袖便将此招尽数化解。

    络腮胡男人好不容易站稳后,很是不甘地看了眼擒禄,才看向那玄衣男子,微顿,似乎没分辨出是哪号人物。及至看到一旁鱼寒生额间的印记,握紧的拳头咔咔作响起来:“妺坦!你当真复活了!”

    鱼寒生看他眸中恨意浓烈,问道:“阁下是?”

    男人怔住,半晌,忽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悲可叹!我满门为你和擒禄贼婆所屠,到头来竟然被问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玉见状,忆及往事,感慨道:“当年的女魔头,从不相信什么斩草除根,屠人满门后偏偏喜欢留下几个。据她说,这样才比较有乐趣。”没忍住嗤笑了声,他接着道:“当真是狂妄狠辣,偏偏,竟没人奈何得了她。”

    “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最后安静地躺在了冰棺之中,要做到如此,岂非得多方强者合力才能成事?那容祭呢,在这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死?”柳玉讽笑着:“她只是被容祭封印了而已。”

    鱼寒生怔住,惊诧不已,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反应了好一会,才问:“容祭为什么要封印她?”

    “其实,女魔头虽然杀了妺坦,容祭还是不忍心重责于她。毕竟他向来溺爱自己的妹妹,当时已经失去了一个,怎么还会去伤害另一个?所以此后,女魔头更是肆无忌惮。直到有一天,她打起当魔族的王的主意,还谋划刺杀容祭。因此,容祭才不得不将她封印。”顿了顿,柳玉接着道:“虽说容祭未必乐意当这个魔君,无奈王杖选了他,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否则,魔族会有大乱的。”

    鱼寒生倏地看向容祭,忽然有些理解他那日于所写之语。觉得那代表着魔君的玄袍,瞬间竟似厚重的黑土,将本体罩住,将本心噎住。唯独暴露着的那颗头颅,勉强算个活物。却依旧难以掩盖住无边的寂冷,尊贵之余,有时确也像具行尸走肉。

    容祭对她心中所想毫无所觉,只对那男人道:“你走吧。”

    竟是轻易放过了他。

    “你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男人现在也猜到他是谁了,“容祭!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擒禄贼婆离开了魔界吗?!”

    容祭最害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他远远看向天之一边,感受到从那往此处而来的沉重威压。

    当初,禄姨跟着妺坦几乎杀遍三界,因此树敌无数。后来他对外称妺坦已死,众人便只能把复仇的期望转到禄姨身上。可眼下...

    容祭看了眼鱼寒生,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未免暴露你的身份,回去吧,回栖山吧。”说着,衣袖翻飞间,竟是施灵力将她送远了出去。

    魔族的王从不轻易动手。所以鱼寒生对他的实力从来没有切实的体会,而眼下却实实在在感受到来自他的那股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魔君!如果是妺坦想要留下呢?!”

    容祭一怔,眸底震动,有些不敢置信。犹疑间,到底收住手。

    终究事关禄姨,妺坦有权知道,也有权处置。更何况,到了如今,只要可以,他都不愿再违背自己妹妹的意愿。

    鱼寒生成功停住,而那黑沉沉的暗影,也随之到来了。

    她仰头,看着天际成群结队的修士,无一不是来向擒禄寻仇。

    妺坦亦不免担忧:“竟来了这么多人。”

    擒禄年迈,思绪很多时候都有些凌乱,那些妺坦和容祭少时所发生的事也大概忘却,却偏偏与女魔头妺坦为乱三界时的点点滴滴都记得格外清楚。眼下,看着这些人,回忆起从前叱咤风云的往事,头脑竟有些清明起来。竟是不怕死地冷哼了一声,操着一口苍老的声音,气势颇足:“你们这些手下败将!还有脸来寻仇?可笑!”

    “擒禄贼婆!别说容祭,就是天道降临,你今天也必死无疑!”众修士无一不青筋跳起,愤怒不已,及至看到走到容祭身边的鱼寒生,情绪更是高涨,因太过惊讶,问出那与络腮胡男人一样的话来:“妺坦!你果真复活了?!”

    “要杀我?一群人上算什么本事?”擒禄却不怵,只是挡到了鱼寒生和容祭的面前,继续挑衅。

    鱼寒生看着面前只到她肩膀的年迈禄姨却以保护的姿态守护住她和容祭,心情不免复杂,低声问容祭:“你预备如何处置?”

    容祭只沉沉看着那些弥漫了半片天的人族修士,敛眉道:“本君今日不欲大开杀戒,劝诸位三思后行。”

    “女魔头和擒禄贼婆五百年前伤我人族多少同胞!如何三思!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却不想一等便是五百年!当今之日,三界之内,哪还有什么长生?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报,更待何时!魔君五百年前便纵之任之,今日还欲护她们二人,难道根本不将人族放在眼里?存了灭我人族之心?”

    容祭不语。

    “我等今日也不欲与魔君为难,只要你交出女魔头和擒禄贼婆!”

    双方交战一触即发。

    -

    云州城外发生的动静如何逃得过栖山的耳目。

    聂远风得了消息,很快据鱼寒生转交的书信到观清山后去请九瀛。照那信中所说,师弟此次闭关只为清余毒,有任何急事都可前去寻他。既然不必担心因他唐突而使得师弟再次岔了灵力,便可无所顾忌了。是以,他抵达闭关所在后,便以灵力扩音,朗声道:“师弟!有急事请你出关!”

    石洞之内,九瀛听见聂远风此语,那默念着的清心咒语跟着一停,眼睛却仍闭着:“何事?”

    “当初女魔头身边的擒禄现身在云州城外,现已有大批修士前去寻仇。据说,魔君容祭和魔界的圣女也在!”

    九瀛眉头轻蹙,立时睁开眼,双腿落地,迈步出去。

    聂远风看着石门后的白色身影,跟找到主心骨似的,心下顿时稍安。

    只见九瀛出了石门,当即飞身而起,直往云洲城外去。

    聂远风见他面有急色,也的确是十万火急,迅速跟上。

    -

    此刻,云洲城外,随行容祭的魔界将士皆已现身。

    见状,众修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魔君是执意要保她二人了。”

    虽魔界的将士并不如修士多,擒禄仍旧更添底气:“我劝你们这些小小修士还是打道回府吧!别又给圣女再添一笔功绩!”

    竟把人命当做功绩,那本就有血仇之人如何能忍?当即便二话不说,合力欲取鱼寒生和擒禄的性命。

    便连柳玉都忍不住道:“这擒禄,当真是目中无人。”

    双方交战,擒禄不减当年,出手狠辣无情,为取人性命,不惜自伤。

    容祭则于魔界众将的保护圈内,并未动手,也无人敢找他麻烦。

    是以,众修士里大半的人都在围攻鱼寒生这个“始作俑者”。毕竟当年的擒禄虽狠毒,源头却在女魔头这。尤其当有人发现如今的圣女比之从前修为大减,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鱼寒生以一人之力勉强应付,只为自保,并不伤人。奈何修士们携血海深仇而来,怎会留情?她很快就挂了彩。

    容祭见状,便增派了一部分力量前去保护她。言道:“诸位被仇恨冲昏头脑,若当真杀我魔族圣女,我魔界绝不善罢甘休。届时,魔族与人族之战,皆由诸位挑起。”

    有人气不过,停了下来:“如何竟只许你魔界放火?不准我人族修士点灯?”

    “我魔族圣女已为从前的错误沉睡了五百年,诸位觉得不够?”

    “不够!血债必须血偿!”

    话语刚落,那人便被擒禄逮住空子,被擒禄之本命灵器穿透腹部。而后,擒禄又将灵器利落拔出。

    顿时,鲜血四溅。

    那血,甚至远远溅到鱼寒生的脸上。

    鱼寒生倏地眼眸微闭,再睁开时,只觉周遭的世界都染上了红色。

    她心下大骇,惶然不已。

    口鼻中都是一股血腥味,沾染了仇恨,沾染了无辜。

    鱼寒生停了下来,看着满地尸体,有魔将的,有修士的。

    而大部分,都属于人族——那原本也是她所属的族类。

    可她,究竟又在做些什么呢?

    老师傅的教导,她都忘记了吗?

    终究也是被洪流裹挟着,到了如此境地,竟要去眼睁睁目睹无辜之人枉死。

    鱼寒生只觉整个世界跟着摇晃起来,好似虚幻一般。

    “住手!”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吼道。

    大半修士跟着止住,擒禄向来听妺坦的的命令,便也止住。紧接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鱼寒生手中持着匕首,“我知你们恨意难消,就用我的血来偿还。”说着,竟是举起匕首就往自己胸口深深插去。

    众人始料未及,只见很快有血从鱼寒生的指尖流出。那匕首的锋刃竟是整个没入了胸口。

    血色、玄色、白色,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场中,无人不大惊。

    竟是死一般地沉寂下来。

    擒禄尤其受到冲击,瘫坐到了地上。

    鱼寒生口中噗嗤噗嗤吐着血,安静的世界中,唯有黄泉剑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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