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栖山弟子紧锣密鼓的训练中，仙门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其他门派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抵达栖山。
碧水阁弟子因为离得近，是最先到的一批。
阁主凤丹及随行的碧水阁长老自有栖山的宗主和长老接待，而余下的弟子则交到了二百九十辈大师兄申寻梅、二百八十九辈大师兄高功镇和二百八十八辈大师姐连冷身上。
所谓仙门大比，对幻海五山中潜心修行的弟子来说自然不必参加，对华凌十二峰的弟子而言则是有意向可以玩票似的加入进去，而余下弟子则是不得不参加的了。也就是说，自加入栖山后的三十年，除了招生测试、入门比试、呼啸榜之争，还有每三年一次的仙门大比。可以说，一路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比试，压力不可谓不大。
“都说仙尊首徒的修行天赋非比寻常，怎么不见人？”
申寻梅看去，见这个首先问起鱼寒生的是碧水阁阁主凤丹的徒弟井露妏。
他道：“想必还在牛犊山为这次的大比做准备。”
鱼派几人近来进行的训练也不是什么秘密。
井露妏便道：“不愧是仙尊弟子，这样勤奋，实在是我等楷模。”
申寻寻扯唇，道：“的确如此。如今，我们栖山的弟子也都要向她看齐。她能半道上不战而胜地拜师仙尊，不出本命灵器便罢一出就是白级，入门不过半月就一举成为本辈弟子第十，实在叫人叹服。我还听说，她从入栖山，不过几月的功夫，却几乎有一半多的时间不在宗门里。真不知道她是如何修炼的，或者，当真天赋就如此强悍？所以能得仙尊青睐？我每每思及此，便觉她就算不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想必这次仙门大比之后，我就得改口叫她大师姐了！”
众人见他摇着脑袋叹气，颇有望洋兴叹之貌，都对他口中的仙尊首徒充满好奇。
有碧水阁弟子又道：“我曾在通州曲家见过她，绰约之姿及其通身气度，确也少有能及。”
申寻梅道：“我听说，她的志向远不在本辈弟子第一。”
连冷道：“依师弟的意思，她的目标在地字虎啸榜了？”
申寻梅摇了摇头。
连冷冷哼了一声：“难不成是天字虎啸榜？”
寻常所说的虎啸榜，只是涵盖了栖山本辈弟子的排名。到了地字呼啸榜，就包含了上下三辈的弟子。而天字虎啸榜，则是栖山所有弟子的排名。
申寻梅道：“我想，也的确就只有天字虎啸榜符合仙尊首徒的追求了。”
“大言不惭！”连冷道：“不说天字呼啸榜包括了华凌十二峰的师兄师姐，幻海五山里随便出来一位，都能单挑地字呼啸榜的全部人了。”
井露妏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实在好奇，不如请师妹出来一见啊？也叫我们开开眼界啊！”
碧水阁弟子附和：“是啊！”
申寻梅歉意一笑：“实在抱歉，我这位师妹曾有言，除非赤云宗的宰雨柯出现，其他人则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井露妏脸上的笑登时有些僵硬起来，眸光泛着冷：“这么说，贵派看不起我们碧水阁？”
其他弟子也不爽快道：“是啊！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啊？这话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抱歉，请各位海涵。”申寻梅一副刻意找补的样子，道：“想来是我记错了，或许说这话的另有其人。我这便叫弟子去将鱼师妹请来，便说诸位求见，我也有些修行之事想要请教于鱼师妹。”
“不必了！”井露妏没好气道：“还是请申师兄快些把我们带到住处！我碧水阁弟子赶了几天路，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好在三日后的仙门大比中发挥应有的水平！”
申寻梅无奈叹气，便把碧水阁的弟子送去安排好的住处。
一切妥当后，栖山的弟子离开时，还能听到从碧水阁弟子中传来的不满声。
高功镇走在申寻梅的身边，抱肩道：“申师弟话说得实在漂亮，想来若不是仙门弟子，也能在凡间说书为生吧。”
申寻梅道：“我不明白高师兄的意思。”
高功镇睨着他道：“果然，根本利益被威胁的时候，人才会流露出他的本来面目。都说申师弟谦逊有礼，今日一见，实在叫人不能不另眼相待。”
申寻梅面色如常，并没有被拆穿被讥讽的恼怒和不快：“高师兄说笑了。仙门大比在栖山举办，栖山作为东道主也作为参与者，必然要拿出应有的待客之道和叫人不敢看低的实力。我身为栖山的一份子，凡事都要为栖山的名誉考虑，绝不会叫它为人诟病。”
“最好是这样。”高功镇瞥了一眼，以高家人一贯的趾高气扬姿态离开了。
*
仙门大比对各门派来说是一个切磋比试的机会，但同时也是个交流学习的机会。
不出两日，碧水阁、赤云宗、碧海天听盟、咆哮谷和无念宫和一些小宗门的人都抵达了栖山。一时间，牛犊山就成了整个仙门最热闹的地方。
凤丹这两日也从自家徒儿井露妏和碧水阁弟子那里听说了申寻梅接待那日所说。虽然她心知实际情况未必如此，但却愿意相信鱼寒生的确是这么一个不可一世之人。眼下，便有心道：“却不知仙尊之徒平日都是如何修行的？不妨让我等见识一番，也好让弟子们跟着参悟学习。正如仙尊是咱们仙门的表率，你的徒弟也是众弟子为之追赶的标杆啊。”
九瀛何许人物，这几日其他门派弟子间沸沸扬扬的传言煞有介事一般，如何逃得过他的耳目？只是三界之中，实力为尊才是主流。不然凤丹之辈又如何能拿到话语权？等到仙门大比后，一切恶意的中伤和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更何况，他从来都认为，修仙途上的所有阻碍都是理所应当。一定程度上，他也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只是无人把事找到他面前便罢，既然找了上来，也没有十分放任的道理：“凤阁主过誉了。无论是仙门表率还是弟子标杆，我与小徒寒生都愧不敢当。倒是听说三界仍有不少人奉凤阁主为传道授业之师。比起凤阁主，我们都还差了不少。”
这话无疑点到凤丹那对比崇尚正道的仙门而言并不光彩的行为，可谓是当众揭了她的面子。
往日，九瀛说话做事多为仙门大局考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轻易并不发表意见。虽不说平易近人，却也算颇有分寸。却何时这样锐利过？在场哪个不是人精？近几日的传言多围绕仙尊之徒，便是把她放在担架上炙烤一般。眼下九瀛这反应，便足以说明这个徒弟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凤丹也没想到在这么多宗主长老和弟子的面前，九瀛居然会如此不讲情面，一席话分明就把他们置于对立面，他和他的徒弟却成了“我们”。她心中嫉恨，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牵强笑道：“仙尊说笑了，少时轻狂，做事的确有不够妥当的地方，却并非像传言那样。推己及人，寒生师侄近来想必也颇有委屈不忿之感。”
九瀛淡淡道：“她不会这样脆弱。”
聂远风意外地看了眼九瀛的冷然的侧脸。
“...”凤丹差点咬碎后槽牙，仍是沉住气道：“倒是我以数百岁长辈的眼光看那些不过三十岁的小辈，只顾疼惜了。”
蒋成峰轻拽了下九瀛，搭台阶打起圆场：“是啊，咱们这些老家伙都是几百岁的年纪了，真有些忘记二三十岁时的心情了。”
赤云宗三长老向长老叹道：“谁说不是呢。仙门和人族的希望，还是在这些孩子手中啊。真希望这次的仙门大比，能叫我们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赤云宗二长老谭虎便道：“我倒是在宰雨柯身上看到过老三你说的新东西，只是他身份实在敏感。”
话说到这，一时也就没人接嘴了。
随行的申寻梅和连冷早就缩起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而井露妏早在那日之后便想办法单方面见过鱼寒生了。现下跟在凤丹身边，见自己师父吃了瘪被下了面子，还是因为那个早惹得她不爽不服气的鱼寒生，便有心在牛犊山寻找起她的踪迹。忽地看到她与一群栖山弟子在一处交流，便指着那方向，朗声道：“那位就是仙尊的徒弟吧！长得真是漂亮！”
其他门派之人虽不曾问，却也只是按捺住好奇而已。听闻井露妏此言，便不约而同看了过去。果见着栖山蓝白弟子袍的女子在一群栖山弟子的簇拥间，似乎耐心回应着什么。
不多时，她似乎是察觉到这边传去的众多打量的视线，忽地抬头过来，微顿，又说了两句什么后便从那些弟子中间脱离出来。待走到他们面前时，才停住了，行了个弟子礼，道：“弟子鱼寒生拜见师尊和各位宗主、长老。”
九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蒋成峰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鱼寒生道：“是师兄弟和师姐妹们在问我一些修行时的问题。”
蒋成峰笑问：“你刚入门不过数月的功夫，就已经可以为师兄弟们解决问题了？”
“其实并不能。”鱼寒生摇头道：“他们问的问题弟子大多都回答不上。”
这话一出，便有长老和弟子笑出声来。
井露妏道：“我还以为鱼师妹什么都知道呢！”
谭虎却喜她直率：“这才对！修行本就是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做不得丝毫的假！”
鱼寒生便向他投去视线，认出这是那位跟柳玉起过争执的谭长老。待想起那争执的缘由时，不禁露出一抹同情的笑来。
谭虎看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没忍住问：“鱼师侄，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啊？”
鱼寒生心下咯噔一声，下意识朝九瀛看了眼，才道：“却不知谭长老何时何地见过弟子？”
“你知道我？”
“谭长老五个月前大闹魔界，威名远扬，弟子自然是认得的。”
谭虎老脸一红，一下梗住，呵呵笑了两声，没吭声了。
井露妏仍不死心，一心想灭一灭鱼寒生的威风，也想帮凤丹找回场子：“我却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番鱼师妹，不知鱼师妹赏不赏脸？”
鱼寒生早注意到在这众多视线中，有一道极为嫉恨，有一道极为厌恶。而那道厌恶的便来自这说话的女子了，至于那道厌恶的，则刚好来自她身边之人。“不知师姐是？”
井露妏当即挺直了腰杆，半仰着头道：“我是碧水阁阁主之徒，井露妏。”
这位是碧水阁阁主之徒，那她旁边的，想必就是碧水阁阁主凤丹了。鱼寒生看了眼凤丹，对她对自己的敌意有些莫名。收回视线，仍是看向井露妏道：“井师姐有什么问题，不妨与我私下交流。想来各位宗主长老时间宝贵，弟子就不再耽搁了。”
说罢，又行了个弟子礼后，便离开。
井露妏还欲叫住，却被凤丹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