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两日后,初赛结束,聂远风扒拉住九瀛:“我上你那坐坐去。”说着就要往观清山去。

    九瀛没动:“我看揽月峰似乎更近些。”

    聂远风道:“可我弟子多啊!现下大比初赛结束,只怕难得清净。还是你那好谈事。”

    九瀛却还是有些迟疑。

    聂远风不解:“你怎么了?从前也没见你如此扭捏?”

    九瀛摇头,没再说什么,先去了。聂远风便跟上。

    等到了观清山,聂远风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景色,意外道:“你这....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雅兴了?”

    九瀛无奈笑道:“都是寒生的功劳,大约觉得观清山太冷清无趣了罢。”

    聂远风点头肯定:“理解理解。人大概从前以为你堂堂仙门尊者的地方得多富丽堂皇呢,结果到了才发现,跟寻常的深山小院也没分别嘛。到底是年轻姑娘啊,难免不向往那些新鲜漂亮的玩意。”

    九瀛见他一会捏着长思木下的琉璃宝石,一会左扇扇右拍拍那些纸灯笼,轻咳了一声,走到木桩桌案前坐下,问:“你不是有事要说?”

    聂远风便住了手,有些愁闷似的走到他对面坐下,“昨天,海念跟我说,她觉得妖殿太无聊了,决定离开妖界去见见世面了。”

    九瀛问:“可有说要往何处去?”

    聂远风道:“我想她八成是奔着仙门大比来了!”

    九瀛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

    聂远风接着道:“因为我跟她说仙门大比精彩极了,她就说想来看看。这样的话她之前说过很多次了,但这次很详细。甚至连怎么骗过她爹娘都告诉我了。”

    顿了顿,聂远风又问:“所以,如果她真来了,是你去还是我去?”

    九瀛看他眼中闪着期待和兴奋的光,有些不好的猜想:“你想见她?”

    聂远风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半杯,神色闪烁:“也没有很想见吧。”

    九瀛道:“你们近来都聊了些什么?”

    若放在从前,聂远风自然痛快给他看了,可现下却扭捏了起来:“也没聊什么,只是在我决定要主动些的时候,她居然也不约而同地热情起来。那我当然乐见其成,没叫她受到丝毫的冷待。”

    正是这时,聂远风随身携带的半月缘传来一阵动静,他拿出来一瞧,眼睛一亮,惊喜道:“是海念!她又给我发来语音申请了!”

    他心一下一下地跳着,正准备接听,对方却又取消了。

    聂远风神色一黯,苦笑道:“大概又被她爹爹娘亲发现了吧。”

    九瀛蹙眉:“师兄你....”犹豫了下,他还是决定透露一部分实情:“据我所知,海念与魔界的圣女有关联。”

    聂远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整得自闭了一瞬:“她一个小侍女,怎么会跟女魔头扯上关联?”

    九瀛便道:“妺坦与海无涯的往事在三界并非秘密。”

    聂远风看向他:“你想告诉我,海念的的确确并不简单?”

    “没错。”

    “可她从未向我透露过别的,也没要求过我什么....甚至我们从成为缘友以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联络过....如果她真有别的目的,怎么会是如此不上心的样子?”

    九瀛道:“照师兄所说,近一个月来,她态度大变。巧合的是,同一时间段内,容祭宣布圣女已死。”

    聂远风感觉自己有些乱了。“可是...可是她真的很单纯啊!她还帮过我们!如果她真的别有目的的话,你被抓紧妖界时就是一个绝佳机会!她完全可以趁机提出要求!可她却帮了你!不仅帮了你,也从未向我索求过回报!”

    九瀛沉默了,半晌后,微叹道:“也罢。如果有哪天,师兄觉得进行不下去了,再交给我罢。”

    聂远风搭下眸:“不会有那一天的。”

    九瀛看着他,却有些惶然。

    修行一道,最大的劫乃是个情字。

    更别说,对人族修士而言,前进而不见希望,后退而只余绝望了。缘网在现实的高压之外,的确是个叫人放下种种烦忧的好地方。谁也不认识谁,也就能毫无戒备地纵容和发泄。也就因此,将压抑的情感转移到了那个陪伴自己的缘友身上,从而难以割舍,从而甘心受骗。

    那么,若要解决缘网诈骗的问题。或许症结根本不在幕后黑手身上,而在现行的天道规则上。

    九瀛抬头望天,心下沉重不已。

    “你俩相对无言地发呆呢!”

    忽而一道声音响起,两人看去,见是凤丹。

    聂远风打起精神:“凤阁主怎么来了?”

    “怎么,还不能与你们说话谈天了?”凤丹笑着走近,扫视了眼如今的观清山,“果然,仙尊的地方是要比别处热闹的。”

    聂远风道:“毕竟如今不是师弟孤身住在这了,难得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让她折腾几遭过去也就歇了。”

    “哦。原来都是寒生的巧心布置啊。”凤丹眸光流转,“想当年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装扮。一转眼,如今咱们都是几百岁的年纪了,也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九瀛听着这话,眉头微敛。

    凤丹接着道:“我听说,贵派的赫连良骏被二长老好一顿骂了后,就说这一切都是仙尊徒儿的手笔。依我看,那赫连良骏也着实小器了些!蒋宗主制定这个新规,本就是加大了对弟子们的考验。他自己不动脑筋,反入了别人的套,怪得了谁?还说什么寒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咱们仙门,虽分数派,却也不过是一体几面而已啊。”

    聂远风也道:“良骏这孩子,说话确有些不谨慎了。不说他并没有证据,便是有,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输了就是输了。到底仙门的团结才是重中之重。大比也不过是对弟子们修行的敦促而已。”

    凤丹点头,娇笑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咱们平日的课程也别光顾着教这帮孩子怎么修行了,若是德行有亏,修为高反成坏事。”

    聂远风肯定道:“凤阁主此言不错。”

    凤丹叹了口气:“只是话虽如此,到底可惜了赫连良骏这么个好苗子。我听说他在栖山新一辈弟子里排名第三呢!这要是通过了初赛,想必大比排名前十不是问题啊。”

    聂远风也跟着叹气。

    凤丹又道:“仙门大比奖励丰厚,三年才一次。赫连良骏要挽回颓势,还要等三年。算起来,损失也未免太大了。想来,赫连良骏必然对寒生开罪不小,才招致如此后果。寒生这招虽损却无伤大雅,也算给对方一个教训,我也忍不住给她竖大拇指了!只是不知道二长老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寒生啊。”

    聂远风道:“的确是损了些。其实但凡叫赫连良骏通过了初赛,雷电峰那也不至于闹得这样难看。”

    凤丹时不时向九瀛投去视线,瞧他一言未发,又道:“寒生与二长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其实作为小辈,去道歉认个错也没什么。

    九瀛终于开口:“且打住罢!我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二长老君子之腹。也诚如师兄所言,这并非阴招。寒生也不是那等不辨是非之人,弟子之间的龃龉,便让他们自行去解决。赫连良骏也的确天分过人,仙门爱惜人才,才会为他感到可惜。但说到底,仍不过是一人之失而已。若我们太较真,反失了仙门风范。”

    聂远风点头:“也是。是这么个理。”

    凤丹怨毒地瞥了一眼聂远风,直觉他像根墙头草一般。而今,三番两次被九瀛当场下了面子,凤丹连假笑也维持不住,“倒是我多想多言了。”

    聂远风宽慰道:“凤阁主有这样的顾虑,也属正常。咱们都是做师父的人,总是要为这帮孩子们考虑的。”

    凤丹到底待不住了,起了身,“明天便是大比第二场了,想起还有些事要吩咐,就先走一步了。”

    聂远风起身送道:“凤阁主慢走。”

    凤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九瀛,微颔首,离开了。

    聂远风目送她,坐了回去,朝九瀛道:“我看你近来似乎很是不给凤阁主面子。”

    “有吗?”

    “怎么没有?”聂远风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你了,真是为她捏一把汗。”

    众人只知如今的仙门尊者是个超凡绝俗、庄重自持之人,却不知当年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可谓是软硬不吃自成一套。试想,从栖山弟子一路走到仙尊,岂是平凡之辈?更加上他一片玲珑心肠,总能轻易看透人心中所想,故而尤其不喜交友,常与人疏离。也因此,早已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近来竟有些显露原形的趋势。实在叫人意外。

    九瀛似笑非笑道:“你有空为她担忧,倒不如为自己捏一把汗。我看调查海念一事,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聂远风噎了个半死:“说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就算我真落进了海念的陷阱,也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为我负责,不能独善其身!”

    九瀛喝了半口茶,眉头微微挑起:“难道调查缘网诈骗一案,只是我个人的责任?”

    “不是你个人的责任!我也有责任!我自作自受!行了吧!”

    九瀛看他恼了,安慰道:“师兄别急,我会为你善后的。”

    聂远风甩袖:“不与你说了!回去了!”

    九瀛摇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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