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猎乙]谎言家 > 一见钟情是真的吗?

一见钟情是真的吗?

    “我知道你出身于哪。”伊尔迷毫无感情波动地说。

    窗外细雨连绵,草坪倒是因笼罩在这片烟雾一样的雨丝中颜色愈发翠绿欲滴。灰蒙蒙的天色正由于黄昏的到来正一点点暗下去,吧台暖黄色的灯光在玻璃落地窗上的映像越来越清晰,将窗里窗外分割为两个世界。

    玻璃上朦朦胧胧映出两个黑色长发黑色眼睛的人。

    这是U在纽特兰市的一处位于别墅区的房产,这并不是她常住的房子,只有工作需要的时候她会来这边小住一段时间。最近关于黑暗大陆和拿尼加的调查有所突破,但是她抽不开身也没什么兴趣去枯枯戮山当面谈这些,好在伊尔迷刚好也在纽特兰做委托,于是就请他过来将重要信息转述给揍敌客家了。

    只是说完公事的闲聊中,伊尔迷不知为何忽然突兀地打断了原本温馨闲适的气氛,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是恫吓要挟,不是欺骗引诱,好像真的只是在说:是的,他知道她从前是谁。

    U的笑容淡了下来,她侧过脸看向与她并排坐着的伊尔迷。

    “1988年10月,德·格里塔的宴会,我见过你。”他依然面向窗外,平静得冷漠地说下去。

    1988年,那时她大概11岁,伊尔迷13岁。

    世界上不应该还有什么人知道她过去的事情的,毕竟那本就隐蔽的组织已经全军覆没,仅存的信息也被后来的U全部抹去了。但听到有人知悉此事,她现在却不觉得震惊或是难以置信,事实上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没什么感觉,她对此并没什么特殊反应。

    “是吗?”U的声音却是干涩的。

    或许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想,过去的12年如同一个空洞的,黑黢黢的废弃走廊,她从不踏进那里,让那个地方自己被遗弃、被忘记。而现在另一个人漠然而毫无预兆地按开了那走廊上年久失修的电灯,于是灰扑扑的剥落墙壁、陈旧破损的管道、纠缠积灰的电线……她以为已死的一切又重回她面前。

    你摆脱不了我——看不到底的走廊深处传来空旷的似真似幻的回声。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它说,你也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嗯。”伊尔迷点点头,“其实你们在杀手这一行里很有名,很多杀手都不喜欢接你们雇主的单子,当然,我们无所谓。”

    “我们”指的是揍敌客家。

    但U此刻无暇理会这疑似的自夸——雇主?哪里是雇主,U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哪里是雇主,是主人,完完全全的主人。

    U知道,她此时的回答应当是露出一个她最擅长的愉快而调侃的笑容来,说一句“哎呀,那可真是过奖了”……她知道的,她几乎是知道任何场合该说什么话,知道该说什么将对话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可是她做不到,现在她做不到。

    她在玻璃窗上不甚清晰的映像仿佛是被困在那片玻璃里的鬼魂,散着黑色的卷发,脸色苍白,夹在温暖的室内和淅淅沥沥的细雨之间,哪头都去不了。

    “都过去了。”U说,语调很克制而压抑。

    轮到伊尔迷扭过头仔细看U的神色了:“你不想谈这个。”他将问句说得如同陈述句。

    U望着窗外的雨,半晌才承认下来:“是。”

    “为什么?”伊尔迷抵在支起的手背上的头困惑地歪歪,无神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U凝望雨幕的脸庞。

    细而密的雨点打在窗上,发出不愠不火的连成一片的闷响,如同柔软的抓痒,却漫长而温吞得令人心烦,只但愿雨滴大些声音清脆些,或者来一个惊雷打破这没有尽头的钝钝的刀割。

    又是沉默,U像没有听到似的出神般注视着面前的雨,似乎看到了谁在被雨水模糊了的视野尽头徘徊。伊尔迷倒也不急,有规律地眨着眼睛看着她。

    “因为过去如同前世。”U的声音也像是被雨声融合了一般模糊不清,“它们不属于我,不该存在,该被忘记。”

    她也转过头朝伊尔迷露出一个虚幻而柔和的笑容。

    “……”伊尔迷毫无神采的黑眼睛在他纹丝不动的表情上流露着非人的机械感,U看着他眼中的自己觉得一阵恍惚,好像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漠然寡言的工具,好在他过了一会开口打破了U的幻觉,“你不喜欢那段过去,所以你要忘掉它。”伊尔迷擅自对U不着边际的话语做了解读,他的语气笃定而确凿无疑。

    可他蓦地又困惑起来了,木然的黑色瞳仁转开又转回:“你为什么要否认我们的过去呢?”

    伊尔迷觉得他在那场十多年前的宴会上见到的忠贞不二无心无情的人偶少女很可爱,完全服从完全听命于人,唯一不可爱的地方是她的主人不是他。

    在那个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宴会上,13岁的伊尔迷对女孩的惊鸿一瞥就如同小男孩在商场看到喜欢的模型走不动路了一般——

    他任务结束后就破天荒地第一次对父亲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想买下那个人偶,他想养那个女孩。

    席巴对这个机器似的长子的唯一心愿也是感到惊讶的,不过他难得以一个真正父亲的姿态关注了儿子的需求:“那是拉克博庄园培养的奴隶,到15岁才可以进行交易,到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钱买下她。”

    伊尔迷从此将这个目标暗记于心,在训练的间隙就努力出任务赚钱,一天天数着日子等待开放交易的那天到来。

    结果不到两年之后就传来幻影旅团将拉克博庄园从上到下屠杀干净洗劫一空的消息,伊尔迷心心念念的人偶少女也从那以后就不知所踪。他本以为那个少年时的所求就此被隐没在这个不断更新变化的世界上了,可是……

    伊尔迷望着U的侧脸——这漂亮的曲线仿佛由上帝亲手绘制而成,依稀看得出那个11岁少女的轮廓——他扬起了几不可见的笑容:仅是嘴角上勾了一丝隐秘的弧度。

    可是他们重逢了。

    U,这是现在她的名字——原本她的名字应当由他来取——她看上去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伊尔迷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那时的事,但他仍然在谎言家踏入揍敌客家的会客室的那一刻就认出他的人偶来了。

    他因此觉得从某种程度上她并没有改变,否则他不会从她的身上嗅到相似的气息,那些谎言只是她做的伪装而已。

    可是她又的的确确地变了,谎言家——世界最大情报网站“白页”的创立者与首席执行官,这个新身份可以为揍敌客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她因此成了整个家族的合作者,而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人偶——

    她现在的模样当然很好,可是太难控制太难据为己有了,伊尔迷对此感到苦恼:或许直接用念针更方便些?

    “否认过去……”

    U阖上眼,仿佛是难以面对因为窗外夜色笼罩后玻璃窗上越来越清晰的自己的映像,无法直视也无法逃避自己的那双黑眼睛:

    “你知道吗?我很不理解你们家的管家,为什么对你们言听计从的同时还会发自内心地爱戴你们呢?”

    不,她本应不再继续说这件事的,她本应直截了当地拒绝谈话,只希望伊尔迷能快些离开让她一个人平复心情,而不是像这样袒露心扉——伊尔迷根本是听不懂她的意思的。

    可是她早就卖掉了自己的沉默权与拒绝权——通过誓约与制约,为了增强自己的念能力——她必须回答人们的问题,要么用真实,要么用谎言。

    而且她的确不理解,奴仆为何会爱自己的主人,被压迫者为何会爱压迫者。

    伊尔迷没想到会有这么个问题,不过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爱戴……我不太了解,但是管家只要言听计从就够了,爱戴之类的情感反而会扰乱他们的工作……”伊尔迷的目光又落回U的脸上。

    不过,他想,他的人偶应当爱他。

    U对伊尔迷的答非所问没太意外,只轻轻微笑了一下。

    伊尔迷却凭借杀手或是动物性的直觉感知到了U的痛苦以及对过去的厌恶与排斥,她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这么多的东西。他喜欢过去的无灵魂的顺从的她,伊尔迷短暂地纠结了一下:但是留下她的那部分记忆反而会使她更加叛逆更加不愿被掌控……

    “如果你想要忘记那些事的话,我可以帮你。”伊尔迷朝她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根银针,在头顶的灯光下光泽亮得惊人,“免费。”杀手出于职业素养这样补充道。

    当然,这针还可以有别的用途,伊尔迷是不会透露的,但U未必不知道。

    如同被剥去了所有外壳一般,她蚌肉似的脆弱灵魂久久地注视着那闪闪发光的银针,那目光变换复杂得无以复加,大概半是希望,半是绝望:一会儿如溺水之人见到了一根稻草,一会儿如陀氏笔下被魔鬼丢进火湖受刑的老太婆见到了天使递来的一个葱头。

    U缓缓伸出手,在伊尔迷逐渐变得炽热愉悦的目光中搭在了他冰凉的手上,然后却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伊尔迷的手背,为他合上了手掌。

    “不了,谢谢。”U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说,宛如一声疲倦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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