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很淡，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背景还有仪器的滴答声。
陈嘉韵克制内心的激动，握紧手机轻声问道：“还好吗？”
就这一句差点哽住了喉。
“好着呢，放心。”
刚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担心道：“你怎么样了？”
缓了好一会，他清了下嗓子，开口：“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你跟我讲话了。我当时那副鬼样子，吓住你了吧？”
“是被吓住了，不是因为你的样子，而是…害怕你醒不过来。”
简维皓说道：“既然担心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给我打电话？”
陈嘉韵心下一凛，说道：“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身处险境，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那边突然冷不丁地传来一句：“那你会对我负责吗？”
她脑袋一下短路，随即磕磕绊绊道：“应该的应该的，那个诊疗费、医药费、疗养费这些，我都会赔给你...”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陈嘉韵半知半解：“那你想听什么？”
许久，那人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声。
“一会儿我还要去做个检查，不能陪你聊太久了。”
他现在已经醒来，身体也好转了许多，就别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陈嘉韵回道：“好。”
她知道应该道别了，但还是握着手机不肯说再见。总想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好的词来组织语言。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简维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人被她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而逗笑：“承你吉言。”
不知不觉，大巴车已经到站了。
司机拿着扩音器喊道：“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带好行李有序排队下车。”
声音传到简维皓耳里。
“你在哪里？”
“到高铁站了，这段时间在外面选品。”
他不知陈嘉韵留在了望城，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她马上岔开话题：“你知道吗？第一波春茶市场反馈很不错，目前排在销售榜一。”
她补了句：“这都是你的功劳。”
“功劳是大家的。”
顿了下，简维皓不经意间问出：“目前在国内市场小有成效，那你还…去国外吗？”
陈嘉韵没有回应，他语气中带着一点焦急：“我是觉得，现在你在国内刚起步上升阶段，前景一片大好，还是先留在国内，打好基础比较重要，你觉得呢？”
“这件事我也考虑过，目前暂时先不出国了。打算在苏城成立分公司，把国外的一些业务转移到国内。”
电话那头的人微微松了口气。
“嗯，公司地址看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约了中介，回家休息两天，顺便出去看看地方。”
陈嘉韵没意识到，有一天，她居然可以平静地与简维皓聊公司规划。
“好。”
听到有人对简维皓说要吃药检查了，两人简单道别后，挂断电话。
简维皓清醒这件事无疑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动力，一落地苏城，她提着行李箱就往家里赶。
吴韵之前一天得知她要回来，一大早就出去买了她爱吃的菜。
家常小菜，三荤一素一汤，看似极为普通，她却吃得很香。
“妈，你做饭太好吃了，比五星级饭店里的大厨做的还好吃。”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吴韵之夹起一整块鱼肚上的肉，放到她碗里。
“吃这边的，没什么刺。”
她吃完一碗饭，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
吴韵之忍不住吐槽：“看我给闺女饿的，人都瘦了一圈了。早知道你去的是深山老林、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和你爸就是拉也要把你拉回来。”
“哈哈，人生重在体验。”陈嘉韵干笑两声。
本来她隐藏的很好，差就差在那双雨鞋被吴韵之看到了，鞋底边缘印着一排“望城xx厂制造”，这才露了馅。
吴韵之说道：“下次可不能这么瞒着我们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陈嘉韵点头如捣蒜。
吃过午饭，陈嘉韵清洗碗筷，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脱下皮手套，摸出手机。
陈嘉韵歪着脑袋，耸起肩膀夹住手机：“欧文，新年好。”
欧文笑道：“陈，距离你们春节应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吧。”
这段时间她忙得晕头转向，全然没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嬉笑道：“那就给您拜个早年吧。”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再沥一遍水，脱下手套，把碗筷放进消毒柜里。
她伸手接过肩膀上的手机，问道：“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你之前是不是推荐了一个人过来？”
陈嘉韵愣了下，临走前她给小华的一封推荐信，正是将小华推荐到双泉集团在华设立的分公司。
“消息真灵通，在国外还能知道这事儿呢。”
“我对你的事情向来都很上心。”
“好朋友，够义气。”
欧文停顿了几秒，问道：“这个女孩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陈嘉韵将望城之旅的事情简单描绘了几句，随即道：“只是做个引荐，留不留你们决定，不用考虑我的因素。”
“你们也算有缘。”
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学历方面虽然没有达标，但面试的时候给人感觉很真诚。思路清晰，对公司了解很深，应该是做了功课来的。面试官对她印象不错，已经在拟录用名单里了。”
“哇，真的吗，太棒了，谢谢你啊欧文。”
“陈，跟我说这个就见外了。”欧文语气温柔，嗓音淳厚，“这里开了家新中式餐厅，等你回来了我带你去尝尝看。”
“国外的中式餐厅都是按照你们老外的口味来设定的。”
“我跟老板聊了聊，人家是正儿八经学出手艺来的老师父，获得了去年中华厨神争霸赛第一呢。”
“这么厉害，那有机会去尝尝咯。”
陈嘉韵回到房间，关上门，开了免提，站在衣橱前选衣服。
欧文问了句：“好呀，之前你说回去过个年就回来，现在定好时间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看机票？”
她含糊道：“晚点吧。”
“晚点是多久？”那边继续追问。
“不清楚呢，我临时有别的计划。”
刚才中介发了微信，邀她下午一点半去看场地，选了几件衣服在镜子前比一比，感觉都不太适合。
她小声嘟囔着：“哎，又感觉没衣服穿了。”
欧文问道：“那你现在在哪？在京市吗？”
她回答：“没有，在老家，苏城。”
“最近我要去京市出差，到时候我来苏城请你吃饭。”
“你来苏城，不应该是我请你吃饭吗？尽尽地主之谊。”陈嘉韵被他逗笑。
“都一样，都一样，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
陈嘉韵考虑到下午可能要走远路，最终还是换了身舒适的休闲运动装，看了眼时钟，道：“不过我最近有点忙，明天还得去京市办点事情，你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把时间安排出来。”
“好的，没问题。”
***
陈嘉韵蹲在门口系鞋带，吴韵之晾完衣服出来。
“你要出门？”
“嗯。”
“干什么去？”
“最近想在苏城开个分公司，约了中介看看写字楼。”她如实回答，顺便还带了句，“要一起吗，正好出去溜溜食。”
“你公司的事儿我也不懂，下午我约了人打麻将，就不去了，晚上回来吃饭吗？”
“没什么事就回来，我到时候提前打电话。”
“行，你等会儿。”
吴韵之从储物柜里拿了个杯子，客厅里的煮茶壶里泡着花茶，水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倒了满满一杯，拧紧瓶盖，递给陈嘉韵。
“这茶你拿着路上喝。”
陈嘉韵系好鞋带起身，看了眼吴韵之手里的杯子，绛红色紫砂材质的保温杯，男士商务风十足，一副老干部派场。
“呃，中介车里有矿泉水提供的，用不着。”
吴韵之不由分说，直接塞进她的包里，摸了下她的衣服，嘟囔着：“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万一人家没水呢，你就这么渴着一下午？”
她又从门口的衣架处拿了一件外套扔给她：“外面冷，穿上再走。”
陈嘉韵小小抗议：“这都开春了，热得很，用不着外套。”
“热了再脱嘛。”
最终，她还是拗不过吴韵之，带着水杯，穿上外套，出了门。
一下午，陈嘉韵与中介看了四五个点，地段好的价格太高，资金压力大，地段差的，环境不好，只能说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今天一下午辛苦了。”
“陈小姐，我手里还有几家写字楼正在招租，要不明天早上我来接您，我们再去看看。”
明天还有别的安排，她婉拒：“先不了，等我空了再约你。”
“好的，等您空了，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从中介车上下来，陈嘉韵在家庭群里发了个回家吃饭的消息，吴韵之喊她去买点菜，不一会儿，发来一份菜单。
鳜鱼、羊肉、毛肚、烤鸭...
她兴奋打开家庭群聊。
陈嘉韵：亲爱的爸妈，你们怎么知道明天我要出差，特意给我烧一顿好吃的~
吴韵之：？
陈允尧：宝贝女儿，你才待没几天，又要出差了吗？
陈嘉韵：......
得了，原来是她自作多情，明明中午她还说过，虽然只是提了一嘴。
菜场离她家很近，走过去十分钟不到，买完东西回到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
吴韵之正在给客人泡茶，见她回来，喜上眉梢。
“乖女儿回来啦，快来这坐。”
座上的两人齐刷刷扭过头看向门口，此情此景，陈嘉韵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果然下一秒，吴韵之就开始热情地介绍。
“这是范阿姨，我们一起打麻将认识的，就住在我们小区10栋，这是她儿子尹宏深，研究生毕业，刚出来工作。你俩认识认识？”
陈嘉韵慌忙提起两马甲袋的菜，扯出一抹假笑：“有客人在呀，妈妈那你先招呼着，我去厨房把菜处理了。”
“诶，你放在那就行，一会儿我来弄。”
陈嘉韵没听她的，钻进厨房许久开始洗菜淘米，故意拖延时间不出去。隔着玻璃门，吴韵之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装作没看见。
吴韵之表示歉意，找补道：“不好意思啊，女孩子家脸皮薄。”
“怎么会，你家女儿长得真水灵，还会做饭，真是不错。”范阿姨扭头对她儿子说道：“儿子，你去帮帮人家。”
尹宏深本来是被母亲逼着过来的，听到对方年纪比他大，他一开始心里还有点排斥。方才初见，发现陈嘉韵容貌艳丽，身材匀称，心里排斥少了许多。
他点点头，起身到了厨房。
“需要我帮忙吗？”
陈嘉韵本就在磨洋工，突然被人打扰惊了一下，台上的手机正好响起，她瞄了一眼。
来电人是简维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