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两日后便是妮子爹成亲的日子,妮子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时日往城里跑的日数比从前加起来都要多,扯了红绸子,买了红烛,席面请的是村里人来做,列好菜品单。妮子拿着菜品单,陆越借了辆驴车,带着阿嫂一同进城采买。

    陵方虽外观看似二十左右的模样,但是平日言行都是五六岁小孩般,难免招惹些许异眼。水菱解释是因着大战妖魔受了伤才这般模样。将话编得崇高些,这些凡人也才能生出些顾及和敬意。可村里的小孩只道他从前那般厉害现在却如此痴傻,因而更是新奇。

    水陵看陵方也喜欢扎人堆里,把他关在屋中未免太可怜了些,只能任由她和稚子们闹成一团。因一则怕孩子们欺负了陵方,二则怕陵方玩闹没轻重伤了这群凡人小孩,水菱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起先孩子们还略有放肆,诓着陵方爬树给他们偷鸟蛋,又朝着他打弹弓。水菱一声怒喝,扬言要把他们都扔河里,他们才安分些。水菱拍拍手得意洋洋,唬住这些小孩还真是容易。

    白日里,从村头蹿到村尾,水菱也不懂这堆小孩怎么精神这般好,她作为小仙都累了,可他们丝毫不见倦意。长皓则一直躲在屋中读书,十分放心将陵方交给水菱看管。

    自打被水菱说了后,长皓用餐时都随着她的进程,在她落碗后方落碗,显得他这个神君格外卑微。

    用完餐后,陵方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陀螺,拉着水菱陪他一同在院中玩。长皓站在檐下静静看着两人,月华如水,铺在他的素白长衫上,面含春风,心下难得宁静,被这嬉闹声浸染。

    时辰不早,陵方在长皓催促下不情不愿回了屋。水菱取了热水,笑盈盈请长皓回避。

    长皓稳坐如钟,“用清洁术便可。”

    “可我不会。”水菱叹气,见长皓又要说教她,连忙制止道:“我晓得,我会上进好好修行的。只是既然生活在凡间,按凡人的方式生活也别有一番趣味。你们神明端坐高台上,不该与民同乐下吗?”

    “嗯,不要为自己的惫懒找借口。”长皓毫不留情戳破,好歹是一小仙,怎么能连最简单的清洁术都不会?

    “啊,那我就是天生愚钝学不会嘛。”水菱耍起无赖,她并不想说自己仙脉已碎之事,怕他强留着她修复仙脉,再过两日,过两日就可以逃离这尊神了。

    水菱央求他出去,长皓不做理会。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转过身不许偷看。

    长皓一言不发,却背对她而坐。竹影在墙面摇曳盛姿,时而跃出微弱的噼啪声,白色烛泪顺着柱身滚下。宽衣解带声,水流声,在这静谧中格外响。猝不及防吱呀一声,水菱哀嚎。长皓转身,竟是床塌了,她衣裳半解,坐在断裂的木板中。

    “床塌了。”水菱弱弱道,还不让拢住衣服。果然,她还是个小瘟神。

    “看到了。”长皓无奈抱起她,弹指一挥间,床恢复成原样,将她放置于床榻上,问道:“是你继续洗还是用清洁术?”

    答案不言而喻,水菱恳请道:“劳烦神君了。”

    清洁术显然便利许多,但是水菱总觉得不似自己洗漱那般舒缓。同塌而眠,水菱总觉得不是很习惯,想左右舒展身子奈何床太小,根本没有给她施展的空间。

    “做什么?”长皓按住身侧翻来覆去的人。

    “没什么,神君你可以将床变大些么?”

    “睡地上吧,足够大。”

    长皓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床再次裂开,两人确实以地为床。

    水菱压在长皓身上,撑起身子,讪讪道:“对不住,毕竟我是个扫把星。”

    长皓语塞,自己竟也会被瘟到。

    无妨,两人之能爬起来,待长皓如刚才般将床恢复如初,独自躺下。

    水菱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上床,要事床再塌了怎么办?

    “上来罢。”

    长皓占了外侧,她只能从床尾爬进里侧,刚窜进身子,手肘一阵刺痛,猝不及防跌在了长皓身上。

    长皓被压得吃痛,咬牙道:“你今夜是不想睡了?”

    水菱刚探出头,左右为难,这神君现在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她是不是该再爬下去?

    她咬咬唇,试探道:“可是伤着神君了?我帮神君揉揉吧。”

    终归有床可选,她还是乐意选床的。

    水菱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长皓吱身她就开始动手动脚。长皓额上青筋直跳,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闷声问道:“你不懂男女有别吗?”

    水菱登时哑口无言,她不过是条鱼,从未学过那些女德规劝,所谓男女之防也不过是从前连衡婉言提醒过。她对男女之事皆是从话本子里学来的,她想买画本子来进一步学学,却被他夺走了,只能讷讷道:“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行过房吗?”

    行房这个词,是从村里妇人们的口中得知的。许是长皓委实没表现出神明的威严感,他们在村中一直如凡人般生活。那些妇人择菜话家常时也带上了她,问他们何时有孩子,羡慕她这河神夫人好福气。

    “怎么?真想当本尊的夫人?”长皓欺身压下,伸手解开她腰间衣带,“本尊的夫人可不能是一条不思进取的锦鲤。”

    水菱点头,无妨,熬过这几日她就要跑了,他夫人日后如何也和她无关。

    *

    新婚之日,本还煦煦暖阳,微风拂面,转眼便黑云低垂,好似覆没着整个村子。

    本还喜气洋洋,宾客络绎不绝,后厨叫嚷着,各家也都匀着桌凳过来,妮子在人群中奔忙。可眼下这风雨欲来之势,他们心里登时犯了难,也不知这筵席该如何继续。

    “我就知道我不该来的。”水菱哭丧着脸,她还为着今日没有瘟到婚事而沾沾自喜,眼下就觉得欣喜早了。

    长皓竟从房中出来,今日筵席格外盛大,只因为村子里都知道河神亦会入座,甚至有些特意从城中赶来,连着知县都命师爷备了贺礼送来。那师爷自打来了就在打听河神住所,河神样貌,河神神通。村长自然知道他们这是听闻了河□□声,但又怕河神之事只是悠悠之口将事情穿得玄乎所成,因而派个人来探探虚实。

    他只能让师爷候着,毕竟总不能为着这一个师爷就去叨扰神明吧。

    师爷一看这怠慢模样,心中陡生不快,可总不能就这般折返,只能无奈等着。

    眼见刚才的好天气顿时风起云涌之事,他啐了口,起身领着衙役准备去取回贺礼回城,到时候在县令面前可要好好说道这个村子一把,不说别的,明年赋税肯定要比其他村子重上三四成。

    师爷刚准备喝住村子,就见村长低眉顺眼迎着位风采绝然的公子,那公子面色清冷,款款向着一红衣小姑娘而去,村民都顿住手中动作,盯着这位公子私语两句。

    师爷心里一嘀咕,笑着迎上村长。

    若是能把这位河神迎回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长皓轻拍水菱的头,小姑娘愁眉苦脸抬头望向他,闷闷不乐道:“神君,喜酒怕是喝不成了,这天色看着就要下大雨。”

    长皓抬手,在她脑门轻轻一弹,随即天色大明,乌云一块块似被驱逐开,争相恐后往别处赶。

    “好了。”

    水菱大喜过望,竟一把抱住长皓,激动道:“您可真是最最心善的神明了。”

    陆越手中本还搬着凳子,驻足在一脚盯着两人。

    村长与师爷攀谈后,领着师爷请走长皓。陆越寻到水菱,吭哧半天才道有话要同她说。

    水菱应邀来到屋中,陆越却没了身影,过了会儿领着面色为难的妮子过来。

    水菱心中已经有稍许明白,两人未开口,直接齐刷刷跪在水菱身前,水菱吓得退了几步,又急急去扶妮子起身。

    妮子与陆越手挽在一起,不起身也不开口,眼圈红红。

    陆越一咬牙,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和妮子已经定了终身,我求您,您能不能求求河神大人讨个灵丹妙药什么的救救妮子!求求您看在和妮子的情谊上救救她,这现年对您最好的就是她了。”

    水菱不由得憋住气,她当然知道了。这些年其他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只有妮子一直乐意和她往来。

    可如今两人这个架势,她倒是有些招架不来。

    “水菱,求求你了。”半晌,妮子啜泣着开口。

    从前她拖着羸弱的身子,只望有朝一日了结了也算是解脱,不连累父亲,也断了陆越的念想。可是近几日,她如常人般生活,雀跃而欢喜。陆越又冲她挑明了这思慕之情,操办着父亲的婚事,她就总在想,若是她和陆越日后也能这样该多好。

    她害怕死了......

    所以她只能跟着陆越一同求水菱,求河神再发发善心。

    水菱面色难堪,手攥着衣角,有股无形的东西压着她喘不过气。她无法破口责骂他们,也无法应了他们的期许,她知道妮子对她好,所以她愿意为了妮子嫁给长皓,愿意把银钱都给她。

    可现在他们的行为与那日梁阿嫂的别无二般,而此时捏着这份情谊恳求她的是妮子。

    水菱缓缓气,无奈道:“我问过神君的,他那处没什么灵丹妙药,夜明珠倒是有不少,可不能起死回生。”

    长皓昨夜事后,不知怎么忽和她说起仙草之事,许是陵方将那晚听到的告诉了他。

    也许是为绝了她偷盗仙草的心思,他直言妮子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任何仙草或补物与她而言都不过是催命毒药。那些本事大的仙草,有些许都成妖甚至仙了,徒留的那些,基本都无用。

    “那......那个灵芝呢?”

    “千年破土,万年才能修出灵根。”

    水菱木讷挪步出了房门,不再理会身后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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