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算离开，但晴山余光一瞥，意外看到了隔间一只安静窝着的黄色大猫。

    那是一只脸不算圆的英短，个头倒是长得又胖又壮。

    晴山买它的时候正是联邦宠物潮最热的时候，价格不低，因为没经验，买到的品相并不算好，但她很喜欢。

    晴山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小筠，那是我的猫。"

    小筠也通过颜色依稀辨认出了它就是摆件上那只胖胖的猫咪，"好像啊，它怎么会在这？"

    宠物店前台走出一个身影，打开放猫的隔门，取出几只猫放在筐子里。

    米糕也被塞了进去，那人端起筐走到柜台后面闪身不见了。

    "这家店不对劲，我得去救它。"晴山坚定道。

    米糕到底在不在这场梦里，现在谁也不能说得清。

    但只要她没有明确得到信息，证明米糕确实不在梦里，她就必须按照它在来处理，她不敢赌那个万一。

    何况现在真的看到了它，她就不能放任它留在可能存在的危险里。

    但她并没有立刻行动，她得对和自己一起进来的人负责。

    晴山分析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物业所在的五楼应该是这个梦的核心部分，一旦触发，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控制的情况，甚至打破整个商场现在的平静。

    "所以我想先去把猫救出来。"她没有要求对方和自己一起去，毕竟店里面看起来也不安全。

    她希望蒋筠能给自己一点时间，"四楼现在看来还算安全，你可以先在附近躲一会，如果我过段时间还没出来的话，不要进去找我，你去五楼找到经理就离开。"

    "如果我把钥匙拿走了，你不就一直被困在这儿了吗？"蒋筠听了她的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跟你一起进去，等找到米糕咱们再去五楼。"

    "那家宠物店显然也不安全，两个人进去没准都被困住。如果我真的出不来，你离开噩梦，我有可能被困住，但也可能会因为这个梦结束了一起出去。"

    小筠仔细想了想，同意了她的提议，"那好，我就在宠物店旁边等你，要是外面有什么意外情况，我还能看着点。"

    她看了看宠物店，一脸担忧的提醒晴山，"要是太危险就先保护好自己，没准、没准小猫不会跟着人一起来梦里，这是梦的障眼法呢。"

    晴山点头，"你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她把手机留给小筠，"虽然这里的时间不流动了，但计时器应该正常，等我进去了你就打开计时，十五分钟就好，密码是062121。"

    小筠接过手机，指着宠物店斜对面的一家儿童舞蹈培训店，"我在这儿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店门口有一套精致的复古风桌椅，和身后橱窗里华丽的公主裙相得益彰。

    晴山推开宠物店大门时，房顶悬挂的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小筠点开了正计时，数字开始正常跳动。

    晴山还没走进店里就注意到了里面的布局，宠物售卖区，洗护区，宠物食品区，一应俱全。

    跟自己常去的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有一种自己好像也来这家店逛过的错觉。

    前台有个店员，低着头在忙活什么，店里甚至还有两个人在闲逛挑选，一男一女，长得和正常人别无二致。

    要不是他们俩现在选零食的状态太自然，晴山还以为这几个人也是意外进到梦里的人类。

    看到晴山推门而入，店员头也没抬，头顶的检测器响起电子欢迎音，你好，欢迎光临。

    很多便利店都在门口安装这个，方便提醒员工有客人来了，那个店员终于看了她一眼。

    是个穿着围裙的年轻男人，也许是上夜班的缘故，神情怏怏地，眼下一片乌黑。

    但是宠物店上什么夜班？

    晴山正思考要怎么开口，店员懒散的问道，"你买什么？"

    宠物店很少这么说话，她眨了眨眼，跟上店员的节奏，"我想买猫，你这儿都有什么猫？"

    店员指着门口那排隔门，"那边你可以自选。布偶五十八一斤，美短英短四十八，暹罗最近比较火六十六一斤，但品质确实不错。"

    他看晴山站在原地发愣，以为她对价格不满意，"也有便宜的，田园猫过了晚上九点半价，十八一斤很划算。"

    "……斤？"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店员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

    晴山压下心里奇怪又可怕的念头，"不，我要英短，金渐层有吗？"她补充道，"我要活的。"

    店员白了她一眼站起来，"多新鲜这话，我还能卖死的给你吗？我们现在搞活动，满三百后面饲料区可以自选三样，拿回去先喂一阵子更肥。"

    看着眼前站起来的店员，晴山已经明白了这家店是做什么的。

    她以为店员穿的是洗护围裙，很多宠物店给猫猫狗狗洗澡修毛，工作人员都会穿。

    但是他站起来才发现，他穿的竟然是一条皮质围裙，那是菜市场常见的屠宰围裙。

    她有些迟缓的看了一眼隔门里那些被养得肥胖的动物们，顿时感觉整个店的气味好像都染上血腥。

    努力收敛心神，晴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奇怪的梦，除了自己和米糕是真实的之外，其他诡异的东西实际并不存在。

    "行，我要自己选猫。"

    店员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有点嫌晴山麻烦，"金渐层都收到仓库了，美短味儿也差不多。"

    "不，我就要金渐层，我要自己选。"

    店员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你自己去仓库里面找吧，都在里面放着呢。"

    说完，一努嘴示意她看后面。

    原本是洗护台的地方还溅射出斑驳的血迹，在这家店里，这应该是宰杀台。

    依然是透明的玻璃，站在外面的人能看到简单干净的处理过程，是这家店的一大特色招牌。

    后面的墙壁上满满当当挂了很多东西，乍一看像花纹繁杂的壁纸，实质是由猫狗皮毛组成的展示墙。

    她艰难的把视线转移到洗护台旁边的一扇门，这就是店员说的仓库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鼾声，她回头一看，店员已经把两只脚搭在前台的桌子上睡着了，那一男一女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店里消失了。

    握着手里那把黏腻老旧的钥匙，晴山打开了所谓仓库的门。

    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她面前是一条漆黑肮脏的甬道。

    拐角的另一边似乎传来了金属击打的叮咣声和频率固定的机械运作声，她把钥匙放进睡衣口袋里，抓牢模特胳膊。

    显然，这里不再属于商场了。

    梦境随时都会变化，推开一扇门，反复回首间，都有可能发生离奇又没有道理可言的变化。

    但身在梦中的人从来不会为这些变化而感到惊诧，所以她只需要继续前进就可以了，无论这条路会被万花筒旋转出多少种不可理喻的危险。

    越往前走仿佛越证实了她的猜想，机械的轰鸣声不断变大。

    晴山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透过两侧玻璃能看到一排排冷硬的巨型机械在生产着什么东西，连贯的锤击声响亮，震耳欲聋。

    她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感觉这里和刚才的宠物店应该已经不是一个时空了。

    就像是在商场门口回头看迷雾里消失的小区，她现在回头开门，也未必能回到那个宠物店了。

    况且背后这扇早变了样的卷帘门，虽然现在高高抬起，却只能看到门外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穿过机械走廊来到了拐弯处。

    面前是一堵墙，墙上用那种罐装的喷漆涂出了某某机械厂的字样，只不过墙壁斑驳，前面的厂名早已无法辨认。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路，再拐一个弯延伸到里面去，可以说站在这里，她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这是一个回字形的工厂，入口处彻彻底底的视觉死角，让晴山顿失安全感，只能把模特手臂牢牢举到了胸前。

    她先选了右侧走廊，在下一个拐弯处悄悄探出半个头，但只探了半秒钟，她飞快的收回了身子。

    长长的走廊中间，是一个简易搭建的保安亭，但在其中喝茶谈笑的不是什么手持保温杯的保安大哥，而是四五个身材壮硕的小丑。

    他们脸上涂着夸张地笑脸油彩，头发是耀眼蓬乱的橘色。

    不同于马戏团里能灵活抛球的瘦削小丑形象，这几个小丑虽然也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但身材肥硕，四肢短小，看上去滑稽又恐怖。

    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狂笑声，但即便如此，依然抵不过小丑拉动手里电锯时发出的巨大转轮声。

    电锯每次拉动都会被带起蓝黄色的火花，可以想见的巨大威力让电锯看起来好像在发光一样。

    眼前的工厂仿佛一个被缝合出来的杀人狂电影经典元素锦集，再次开始催动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有一瞬间，晴山拔腿想逃出卷帘门去。

    未知的恐惧固然可怕，但永远比不上已经出现的危机惊悚。

    寒冬腊月里，手心竟然蒙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