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外出归来的弟子们兴致颇高地说着话，却被一个身影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身着青衣的青年踩着落叶自石梯前行，腰间悬玉随着他的步伐晃动，脊背挺直，身上浮着一层浅淡余晖。

    “谢师兄。”弟子们立即停下，自觉地不再吵闹。

    青年颔首回应。

    落在人群最后的洛染咬着糖葫芦，好奇地看着他，原来这就是她的任务对象，长相过于出众，难怪能和男主一较高下争夺女主。

    面前这位是书中的男配谢长衍，男主的徒弟，女主的大师兄，恪守礼法坚持原则，连女主都没有半分特殊，在女主选择了男主后，失落却只是默默守护，终其一生没有爱上别人，最后看破红尘得道飞升。

    而洛染作为爱慕男主玄钰仙尊的恶毒女配，爱而不得黑化，偏激地勾引他最引以为傲的大弟子谢长衍，企图让天之骄子堕落，只为让冷心冷情的男主后悔，让其也尝尝痛苦的滋味，但她注定只能是跳梁小丑，男配毫不动心甚至十分厌烦她的纠缠。

    至于后续剧情，就是洛染将矛头对准女主，决定下毒杀了楚倾月，却自食恶果误食毒药吐血而亡。

    在系统找上洛染之前，她满心满眼都是凡俗界养育她的阿姐，半点爱上男主玄钰仙尊的苗头都没有，作为重要配角，没有发挥起该有的作用，剧情开始偏离原有的轨道，为避免影响主线剧情，这才出现了系统，让洛染强行回到自己原本的轨迹，推动男女主在一起。

    洛染不在乎自己最后是否会死，她只是想完成任务让系统救回阿姐。

    不过她还是有点惊讶自己原本是这种恶毒之人，她进行任务时面对文里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玄钰仙尊，心如止水，这可是活了几百上千岁的老人家！文里的她口味可真重啊。

    虽然说，身为男主，玄钰仙尊确实长得很好看。

    但她觉得眼前这个谢长衍更符合她的审美，玄钰仙尊不食人间烟火不似真人，叫人无福消受，也就只有女主能够拿下他。

    而谢长衍面部轮廓不过分凌厉，却也不柔和，生得刚刚好，整个人青松般挺拔干净，具有自己的风骨但离人又不会过分遥远。

    事实证明，洛染和在场的姑娘们审美还算一致，女弟子看着谢长衍，无一不是目露钦慕，面带薄红。

    其中一个女弟子紧紧捏着手中的剑穗，看着谢长衍清瘦挺拔的背影，鼓足勇气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长衍停下脚步，垂眸看向拦住他的女弟子，鼻梁高挺，面庞白皙如玉，薄薄眼皮垂下来，温和又清雅，但眸中带了一丝不解，耐心等着女弟子先开口。

    “谢师兄……上回你帮了我……”

    “这是谢礼！”

    女弟子脸颊绯红，眼中的情意难以掩饰，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其实她并没有打算他给什么回应，只是想感谢他。

    看见她这举动，周围弟子暗自低呼了一声，心想天极宗又得多个伤心的女弟子了。

    果不其然，谢长衍视线在她手中的剑穗上停留片刻，笑着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收，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若无别的事，我先行告辞。”谢长衍视线从她身上掠过，离开了此地。

    女弟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低头看向手中的剑穗，红了眼睛。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伤心。

    溪灵上前安慰她，“没事的，我们都一样，谢师兄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不好收大家的东西罢了，他帮人向来不图回报。”

    有弟子上前附和，“对啊，你才入宗不久不了解，谢师兄向来都是如此，你和他道个谢就行了，谁送东西他都不会收的。”

    要是都收，谢师兄还不得被烦死，弟子们在心里默默想。

    女弟子心里这才好过了一些，但脸色还是怔怔的，一时半会儿是彻底好不了的。

    洛染看着谢长衍离开，清瘦挺拔的身影逐渐隐没在余晖里。

    他们谈话的话题悄无声息地从外出趣事转为谢长衍。

    他永远是别人口中谈论的对象，众人目光的焦点，实力、品性、容貌，无论哪一点都是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谢师兄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

    谢长衍外出游历昨日才回宗，一些新进宗的弟子只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还未亲眼见过他。

    “别看了，人都走没影儿了，再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弟子笑着调侃。

    “这就是谢师兄啊，果真犹如画中谪仙，这话半分不假！”

    谢长衍此人，性子看似温和，但总与人隔了些距离，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损他在宗门弟子们心中的形象，恪守礼仪，进退有度，爱护同门，作为仙界最强玄钰仙尊的首徒，他是天极宗的门面，他也做到了最好，即便是别的仙门说起他，也是赞不绝口。

    骨子里的这点冷淡，反倒成了锦上添花。

    天之骄子，总会与常人不同。

    “外貌还是其次，谢师兄天资不凡，如今不过二十，却已是元婴境，诸位长老也才元婴，这千百年都已经无人渡劫飞升，也不知谢师兄能不能成为这千百年的第一人。”

    “不是还有玄钰仙尊吗？”有弟子不解，怎会轮到谢长衍。

    “玄钰仙尊陷入瓶颈，跨入大乘期已经三百年，却始终无法突破，而且你有所不知，玄钰仙尊与谢师兄同等年纪的时候，也才金丹，谢师兄只是出生得晚些罢了，如此天赋如此刻苦，再有玄钰仙尊的指导，必有所成！”

    不然也不会让几百年来从未收过徒的玄钰仙尊动了收徒的念头，他可是玄钰仙尊亲自选的大弟子。

    “原来如此……”弟子连连惊叹，人与人之间如此大的鸿沟，让他生不出半分羡慕嫉妒的心思。

    ……

    日光正好，窗外梧桐茂密，风穿树叶发出簌簌轻响。

    玄钰仙尊银发三千，周身似裹着冰雪，垂下的眼睫银白纤长，他凝视棋局，声音清凌凌，“长衍，两年未见，你的棋艺似乎更加精进了。”

    如今，已经能与他这个师尊比个高下。

    “曾路过南塔寺，在那儿暂住了一段时日。”谢长衍手执白子，笑着道。

    “难怪，定空法师棋艺早有耳闻。”

    结束这盘棋，两人饮茶闲谈，玄钰仙尊沈君临出关已有一年，这一年难得闲暇，正如师弟所说，闭关多年始终无法突破瓶颈，不如放松下来，走走看看许能有所感悟，也正好能教导教导他那师弟给他新塞的徒弟。

    谢长衍静静听着，修长手指握着浅青色的茶盏，身上笼罩着斑驳阳光，睫毛纤长，容色绝佳，他垂眸看着茶水里浮动的茶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抬头看向殿门处。

    洛染和女主楚倾月一起出现在殿外。

    楚倾月身材高挑，笑容满面，宛如热烈的太阳，一眼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小跑到玄钰仙尊身边，却看见师尊对面的青年，她惊喜地道：“师尊，这位莫非是大师兄？”

    她是在谢长衍外出游历时拜入玄钰仙尊门下的，自然没见过他，但只一面，她就清楚地知道，此人定然是她那惊才艳艳的大师兄！

    “正是，长衍，这是你师妹楚倾月。”

    “至于你大师兄，想必你已经听了很多，也不用为师再多做介绍。”

    楚倾月连连点头，“我早就在大家口中听说了，大师兄果然如传言所说，丰神俊朗，俊逸非凡！”

    面对一个小姑娘卖力的夸奖，谢长衍弯唇笑了笑。

    “对了大师兄，这是我的好朋友洛染。”楚倾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十分安静的洛染，主动向他介绍。

    玄钰仙尊沈君临看向站在一旁的洛染，端着茶盏的手轻轻动了动，很快收回目光。

    楚倾月本还想说什么，但想想觉得这事儿不太好说。洛染是掌门流落在外的女儿，就在谢长衍离宗后不久找回来的，掌门只有她一个女儿，心怀歉疚，对她很是疼爱。

    至于洛染为什么会和她一起来凌霄殿，楚倾月下意识看了眼师尊，她的好朋友喜欢上她几百岁的师尊，师尊还和洛染的父亲是师兄弟，这关系着实复杂。

    师尊若当真喜欢上洛染，和她结为道侣……她自然赞成，但就是想来感觉怪怪的，而且师尊肯定不会同意。

    谢长衍这才注意到洛染，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简单寒暄过后，他不再言语，安静饮茶。

    又过了片刻，谢长衍放下茶盏，“师尊，弟子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回吧，修炼上若是有问题一定记得来找为师。”玄钰仙尊叮嘱。

    “弟子知晓。”

    “对了，你师妹对医术有些兴趣，你若有空可以教教她，为师对此是一窍不通，实在无能为力。”

    谢长衍看向满脸跃跃欲试的楚倾月，点了头，“好，随时来找我便可。”

    说完他离开凌霄殿，墨发垂于腰际，青衫被风吹起一角，光风霁月，芝兰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