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茵在街角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找到面试地点。
她瞅瞅左边店面招牌上“保健按摩美容spa”的字样，又看看右边“包子煎饼水饺茶叶蛋”的早餐店，产生扭头就走的冲动。
“是来面试的沈小姐吗？请进。”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及时叫住她。
沈珂茵跟着进去，往沙发上一坐，一双眼盯着周围骨碌转。
店里还算干净整洁，装修简约，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沈小姐，你带简历了吗？”中年男人出声。
沈珂茵主动从背包中取出简历递过去，顺口问：“外面怎么连个招牌也没有啊，我差点以为走错地方。”
就算有招牌，她也觉得奇怪。
怎么有人把心理咨询室开在这种热闹嘈杂的地方？也太不正规了吧。
“哦，咨询室才开业，没来得及弄招牌。”中年男人一边低头翻看简历，一边解释。
沈珂茵：“……”
她试探着问：“这咨询室什么时候开业的？”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框，思索一阵：“昨天。”
“我们算是一家新店。”他补充说。
沈珂茵：“……”
可真够新的。
沈珂茵扭头就走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她出来只是为了找一份实习工作，没打算把自己也搭进去。
大四即将毕业的沈珂茵暂时没什么工作经验，但一早就领教过师哥师姐们的教导，初创型公司绝对不能去。
发展路线不明确，规章制度不健全，你以为人际关系简单，实际是一个人要干好几份活，钱少事多加班苦。
最重要的是，可能干着干着，公司没了。
一不小心公司倒闭，发不出工资，还得被迫走上讨薪之路。
沈珂茵听够了师哥师姐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踩坑史，坚决不会重蹈覆辙。
她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冷淡模样，“你们这里过来面试的人应该不多吧？”
中年男人埋头认真看着简历，“嗯”了一声，“不多，就你一个。”
沈珂茵：“……”什么？！
想到自己是被一通电话主动邀过来面试的，沈珂茵心里愈发笃定这家咨询室不靠谱。
说不定咨询室给很多人打了电话，就她一个傻了吧唧跑过来面试。
沈珂茵神色又冷了几分。
“我看了你的简历，很不错。”中年男人突然开口，他放下简历，给沈珂茵倒了一杯水，“咱们来正式聊聊吧。”
“我姓蒋，是这家咨询室的老板，咨询室还有一位合伙人，他不常来，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和我商量，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在咨询室里接接电话，给来访者做电话治疗……”
沈珂茵越听越不对劲，“等等，你的意思，我被聘用了吗？”
蒋老板扶了扶眼镜框，将简历推上前，“你的简历很优秀，我愿意聘用。”
这……
沈珂茵默然。
她没什么长处，做简历倒是有一手。
当过马拉松志愿者都能写成组织并参与国际大规模万人比赛，可想而知，她简历的含金量是多么地让人唾弃。
再说了，仅凭一张简历来断定人的能力，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听师哥师姐们透露，面试咨询室的工作不是要考专业知识吗，怎么对方也不试探试探她的专业底子？
但凡对方试一试，就会发现她肚子里没几两墨。
当初她选择心理学是被调剂的，没分到第一心仪的专业，为此还郁闷好几天，等发现周围大部分同学都是被调剂之后，她心里平衡了。
整个大学期间，她算不上刻苦，专业成绩平平。
一来是对本专业兴趣不大，仅有的一点对心理学的好奇在上过几次枯燥的专业课后荡然无存；二来是被灌输了很多心理学毕业后不好找工作，以后迟早转行的观点。
哪成想，出师挺顺利，一下就被聘用。
沈珂茵脸上丝毫没有被认可的高兴，“蒋老板，给人做电话治疗这种事，对我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勉强。”
“可是，你的简历上面写着参与过……”
“够了。”沈珂茵心虚扶额，“不聊简历，咱们聊聊待遇问题，我的实习工资是多少？”
“实习期是三千，转正后是六千。”
沈珂茵心里一喜。
哈，终于找到攻破点了。
在沪城，这么点工资，刚够活下去。她租的单间一个月房租都要一千五呢，三千块的工资，她得天天打着算盘精细花。
“抱歉，工资太低了。”这是婉拒。
蒋老板不慌不忙地补充：“这些只是基本工资，要是完成一单电话治疗，会有额外的奖励。”
一家新开张的咨询室，最初的时候哪有什么业务啊！
额外奖励也就是空口支票而已。
说不定以后还给她制定kpi，业务还得她亲自去拉。
沈珂茵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那实习期会交社保吗？”沈珂茵又问。
蒋老板微微低头，“实习期一般是不会交社保的，不过转正后可以交。”
沈珂茵摇摇脑袋，一脸失望，“唉，我好多同学实习期，公司都给交社保呢。”
“沈小姐要是想交社保也可以。”蒋老板拿出一份合同，“咱们可以签订劳动合同而不是就业协议，当然，实习证明也会给你开。”
啊这……
对方迫切想要留人的行为让沈珂茵心里更没底。
她干脆摊牌：“实话说了吧，我专业成绩一般，恐怕没法胜任你交代的工作。”
“沈小姐原来是担心这个，”蒋老板淡淡一笑，“没关系的，我们的工作难度不大，简单和来访者聊聊天，开导开导，你按照你的方式给来访者做治疗就行。”
沈珂茵：“……”
要是心理咨询真这么简单，那人人都可以做心理医生了。
沈珂茵头一次对这家公司产生浓重的怀疑。
该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不行，这种一看就不专业、还处处透着古怪的公司坚决不能进。
沈珂茵摆明拒绝的态度：“抱歉蒋老板，我想了一下，可能贵公司和我预期不太相符，希望你能找到更合适的人。”
对面的蒋老板沉默下来。
他取下眼镜框，轻轻揉了一下眼周，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这样啊，那我让我合伙人和你聊聊。”
沈珂茵：“……”
都这样了还不死心。
看着走去电脑旁边准备拨打视频通话的蒋老板，沈珂茵很想伸手拦住他，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叮咚一声手机响，阻止了她的行动。
拿起手机一看，是好朋友徐倩发过来的消息。
【面试怎么样？】
徐倩是沈珂茵的大学室友，两人上下铺，关系很好。
临近毕业，徐倩在家准备二战考研，沈珂茵则踏入社畜阶段，开始求职之路。
出来面试前，沈珂茵闲聊中提过一嘴有关找工作的事，被徐倩记在心上，这会儿发来消息探问情况。
只可惜这工作……
沈珂茵飞快打字：【没戏，等会儿再说。】
她放下手机，赶紧起身去阻止想要打给另一个合伙人的蒋老板，“蒋老板，我看……”
蒋老板突然将电脑怼到她面前，沈珂茵接下来的“没必要”三个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电脑屏幕上，一张过于突出的脸让沈珂茵瞳孔一缩。
现实生活中，沈珂茵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优越的男性，轮廓清晰流畅，五官精致凌厉，气质出尘绝艳，找不出一丝死角。
沈珂茵小小震撼了一下。
到嘴的话也就变成：“其实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视频中的男人闻言，浅浅弯起嘴角，“沈小姐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老蒋明说。”
糟糕，连声音都如林籁泉韵般动听。
“好的。”沈珂茵觉得这个班她是非上不可了。
啪——
蒋老板关掉电脑，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沈小姐，你之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他顿了顿，“我们公司的缺点有点多，沈小姐的确需要考虑考虑。”
沈珂茵摆手，“嗐，贵公司优点也挺多啊。你看这装修，简约大气。还有这地段，多具有生活气息啊。上班前可以买早餐，下班后顺便按按摩，多方便。”
蒋老板隐下眼底涌上来的笑意，板正脸色道：“可是，咱们实习工资只有三千。”
“实习工资是三千，转正有六千，再说了，完成一通电话治疗还有额外奖励，这待遇算不错了。”沈珂茵一本正经地说。
“但咱们实习期不交社保。”蒋老板不依不挠。
“没关系，实习期不交，转正后可以交嘛，只要能开实习证明就行。”
蒋老板扶了扶眼镜框，“还有一个问题，你说你专业成绩平平，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现在我有点担心……”
“这个你放心，我完全可以胜任。”沈珂茵拍着胸膛保证，“做心理咨询嘛，简单和来访者聊聊天，开导开导，按照我的方式来，不成问题。”
“好，就这么说定了。”蒋老板满意地起身，“你先熟悉熟悉工作环境，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没给沈珂茵发言的机会，蒋老板利索收拾完，转身走了。
空旷的咨询室里只剩下沈珂茵一人。
她起身四处逛了逛，一一扫过每个角落。
咨询室不算大，进门是接待区，摆着两对棕色沙发，一张三角玻璃茶几，墙角白瓷盆一株茂盛浓绿的发财树。
西边一扇门，推开是一间十几平方的个体咨询室，个体咨询室地下铺了一层淡绿地毯，墙面挂着一副风景画，风景画下面一张长方的梨花木桌，木桌上一台电话机，再无他物。
或许主营业务是电话咨询的缘故，咨询室没有配备音乐仪器、沙盘、团体活动等区域，整个空间看起来并不大。
就这个办公环境，扫一眼全看透了，有什么好参观的。
正要退出去，叮叮叮——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不是吧，这么快就有业务了？
聒噪的铃声叮叮咚咚闹个不停，沈珂茵站在门口紧紧盯着桌面的电话机，考虑要不要擅自接电话。
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接起。
“你好，这里是蓝天咨询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呢？”
对面传来一道粗矿的男声。
“我夫人和野男人私奔了，所有人都看我笑话，我很痛苦，整天吃不下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你说我该不该把她捉回来浸猪笼？”
沈珂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