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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缘起(四)

    “娘娘!你怎么样!”

    荞知星抓起她的手,发现养护得嫩滑的手在地毯上磨出淡淡血痕,擦破了皮,隐隐渗出血丝。

    “皇上……他疯了,疯了……”

    他疯了,不然不会把她推倒在地,那样用力,像面对一个仇敌,而不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皇后没有起身,也没有理会荞知星,怔怔地看着拿火把四处驱赶的皇帝。

    数日以来日夜颠倒,倾心照顾的疲倦和期待在此刻一泻千里,崩于一溃。

    她似乎疲惫得不能再站起来,朱红的唇愈加艳丽,荞知星细细一看,居然是越来越多的血珠。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你怕,你怕他们,可是你为什么来你本宫也不认得……”

    “十几日,守了十几日,你醒了,却疯了……”

    “萧延……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女子侧头望着那个头发凌乱披散,明皇龙袍因未绶腰带而松垮套在身上,里衣也开敞着,袒胸露乳,让人不认直视。

    她绝望极了,瞧着疯疯癫癫的萧延,眼中没有一丝光亮,明亮的内殿饶是照不明阴沉的眸底。

    “娘娘,地上凉,奴婢扶你起来。”

    荞知星跪在地上久了,就算是有地毯垫着,过盛的寒气也能将膝盖骨侵蚀,自那一次灵力耗尽,她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你叫什么名字?”

    皇后忽然转头望着她,语气轻得几乎随时能停止。

    她以为皇后抬首是要起身,便提膝呈搀扶他人起身之势,然这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让她一怔。

    “奴……唤荞知星。”

    “本宫是不是见过你?”

    “奴是娘娘的人,娘娘自然见过奴。”

    “你跟着本宫多久了?”

    “回娘娘,不久,整月未到。”

    “本宫记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自请领罚的宫婢?”

    皇后终于记起来,那个伏在太和殿外殿跪了一夜的宫女,那个自请领板子的宫女,对于她来说,毫不起眼,后来让她留在身边也是因为女子私心的宫女。

    她留荞知星在身边,仅仅是因为她害怕,害怕这个年轻的宫婢会飞上枝头成凤凰,就算是变成黄鹂也不行。

    “是,娘娘。”

    “你为何会在这?”

    她语气中忽然充满警惕和试探,死死盯着荞知星,嘴唇上的血染红整个唇瓣。

    “奴今夜值班,看见殿外宫人皆手举火把,心生奇怪,以为殿内出事,便前来查看。”

    皇后见她垂首恭敬解释,没有半分心虚之意,便渐渐放下谨慎的目光。

    荞知星其实有些悲悯,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周而复始地一遍遍怀疑自己,怀疑身边所有人,这般苦累地活着。

    “下去吧。”

    “是,娘娘。”

    郑思君是在亥时三刻来的,听闻皇帝苏醒,他火急火燎地赶来,见到疯疯癫癫的皇帝,捋了捋绶带,脚步似乎也没那么急了。

    荞知星第二次见这个历史中缕缕出现,但从未标明忠奸的大臣。

    他面如白玉,肤细如脂,面庞瘦长却饱满,这份更似女子的阴柔之美,笑起来时,甚至比许多后宫嫔妃还要美丽。

    时间若沙漏,一点点流漏在举足之间。距离史册上的“宴河之变”,只剩下一个月。

    一直隐匿于暗处的人,应当浮出水面,隐晦的局面,也应当水落石出了。

    半夜寅时分,守夜的侍卫已经有些懈怠,接近严寒。

    几日以来殿内难得安静,皇后走出来时,发髻散乱,害怕伤着皇帝,原本不多的钗环现在只剩素发低髻,松松挽在颈后。

    她扑倒在殿门前,太后的脚下,肩膀一颤一颤,低低啜泣声,随后凄厉地哭着。

    太后弯身从宽大袖口中探出手,布满褶皱的手覆在皇后发上,轻轻摩挲着。

    素雅的禅服挡在皇后娇媚的侧脸前,散在风中乱舞的发丝瞬间静止,掩藏在宽大的禅袍之下,放佛慈祥的佛祖庇佑其绝望的信徒。

    “太后……”

    “太后娘娘,儿臣求您,去瞧瞧陛下吧,他知错了,知错了……”

    “走到这一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是,陛下他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额娘,求求您,儿臣求求您,原谅他吧……”

    皇后哭着往后挪动身子,衣裙全是灰尘泥泞,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凤凰鸟纹沾上灰尘后,暗哑无色。

    “儿臣求您,求您……”

    她不顾身份地磕着头,“砰砰”的闷声惊得寒枝上鸟兽杂飞。

    “皇后,哀家不会去看他。”

    即便是将额头磕出血来,太后依旧立在清冷月色之下,不为所动,冷冷地望着伏在地上的女子,似乎透过她在看自己亲出的儿子。

    这个儿子,也杀了她的皇孙。

    “太后娘娘,您皈依佛祖多年,求您菩萨心肠,大发善心,救救陛下救救陛啊……”

    “皇后,你太过失态。”

    始终尊贵优雅的太后终究没有向前迈出一步,无视女子爬上来握住她裙摆的手,吩咐身侧宫女将苦苦哀求的女子拉来,将她的手剥离,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去。

    “太后!太后!”

    华服曳地,余留风声。

    “母后!母后!”

    地上的女子一直趴到天亮,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直到太子着急地把她抱起来。

    “母后,你的身子为什么那么冷,母后!”

    “皇儿,皇儿……”

    皇后冻得瑟瑟发抖,在太子怀里打着寒颤,嘴唇间都是寒霜,发丝凝结透明晶体,缀在两鬓。

    “儿臣带您回去,母后别怕。”

    明朗挺拔的少年背起缩成一团的女子,颇有些艰难地背起皇后,一步步走向坤宁宫。

    这一切都映在荞知星眼里,站在殿门外一夜,清清楚楚地观望这场跨越一千五百年的“变奏”。

    她当然不会很平静,在无数次回想太子结局的时候,都没有一丝印象。

    诚然,这些在“宴河之变”面前,不值一提。

    天亮了,更钟敲响回荡,殿外火把燃尽,碳木灰烬漂泊零碎,在殿门口被吹散,又周旋,相撞。

    皇后不在,太和殿人心散漫,荞知星此刻走进去没有人拦,甚至无人愿意进入,里边住着的不再是万人仰慕的至尊之人,只是日益发烂发臭的垂暮苍龙。

    烛泪堆砌,香炉积满灰屑,连冒烟的空洞都堵塞,只能喷出短小的残流。

    她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到榻边,探头去瞧昏睡在床上的皇帝。

    萧延蓬发散乱,盖住半边脸,只能看见浓黑的眉毛和半只闭上的眼睛,面色蜡黄枯败,瞧着命不久矣。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怎么促成这一次宴河之变呢。

    你也不能疯疯癫癫的,你若疯疯癫癫的,萧倬还要在牢中待着。”

    她食指环绕画诀,双手捻实,闭眼凝聚灵力,浅红色光符浮现,笼罩在龙床侧边昏睡之人的上方。

    她用灵体侵入萧延魂台,想一探究竟。

    一片黑暗混乱中,她试图用灵力照亮前方,就在四周即将明亮时,一抹诡异的桃红色轻烟由深处飘出。

    荞知星心中大惊,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气息,追寻这抹桃红去向,似乎感知到她的追逐,桃红色烟雾化成一道光芒,像秀丽的鱼尾长出翅膀,轻快敏捷地拐弯闪躲。

    她气急,双指并拢,双手缀上灵力,幻化出一条数十尺长的朱红色丝线,在手中缠绕几圈后灵活冲向那抹桃色光芒。

    “砰!”

    就在她骤放瞳孔,咬碎牙龈,目中生出灼灼火花,利爪自指尖生出,带上血色红丝线,拼力抓住距她只有一寸之遥的桃色光芒时,一张自身前生出的网瞬间长大,牢牢将她包裹住。

    “啊!”

    荞知星被巨大冲击力甩出去,网状勾勒过的肌肤发出“滋滋”声响,渗出缕缕鲜血。

    她的红色瞳仁被击中,痛苦地捂着眼睛,留下一行行血泪。

    中计了。

    那抹桃色光芒嘲讽式地在空中盘旋几圈,随即往深处飞去。

    萧延为何会染上九尾狐的媚术。

    龙床旁的荞知星缓缓睁开双眼,眼角留下一行晶莹的热泪。

    太痛了,灵体受损,寄宿的身躯一样痛。

    “哼,九尾狐妖,你真以为我就这点能耐吗?”

    她擦掉面颊上泪痕,将一条黑色尾巴自胸前拽出,右手并拢作爪状,目不转睛地将它撕开。

    第八条尾巴,幻化成无尽灵力,从周边如狼如虎撞入她胸怀。

    她用手点在床上昏睡的萧延额间,灌入刚刚得到的灵力,清扫一切混沌,将眼前之人的灵魂唤醒。

    “你若不醒,这历史该如何走下去呢。”

    “咳……咳……”

    双目紧闭的皇帝忽然张嘴呼吸急促起来,额间红色灵力速度愈来愈快,她眼眶通红,眸中倒映的红像天边火燎云霞,满眼至眼底。

    “咳……咳咳……”

    明黄色手袖一动,龙袍下的双腿屈起膝盖,荞知星视线一篇血红,只求快些,快些。

    萧倬遇刺,萧延坠马,这一切都是她无知所铸,兰因絮果,终究是要还的。

    紧闭的双目刹那间睁开,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俯身用手点在自己额间的荞知星。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延便举起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呜!”

    荞知星喉咙一窒,生生向后仰,停止法术灌输,抓住萧延的手臂,要挣开掐住她脖子的手。

    “是你,原来是你要害朕!”

    他眼底燃气重重的恨意,犹如千刃铁箭,扎在她身上。

    “不……”

    荞知星嘴里吐出不成型的字样,她挣不开他的手,他的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凡人!

    是九尾狐的法术还残留在他身上,而她用灵力强行唤醒他,无力抵抗。

    九尾狐的媚术是他的催命符,如今他只会死得更快。

    “朕要杀了你,杀了你,就是因为你,朕才会杀了萧道,遭母后抛弃,兄长索命!就是因为你!”

    “朕要杀了你!”

    萧延面红耳赤,睚眦俱裂,几乎要将她脖颈生生捏碎,她窒息中用手缀上灵力,朝他背后重重一击,趁他吃痛后双手松懈瞬间,挣脱开来。

    “贱人!你别想跑!”

    天已经黑透,荞知星捂着汩汩流血的脖颈,跌跌撞撞向外殿跑去。

    身后的人发疯般推翻沿途经过的烛火,蜡烛倒地与毛毯纱幔相拥,像贪婪的藤蔓向上蔓延,烧到横梁处。

    怎么会染得如此快,荞知星向后望着一地翻落的蜡烛,心中隐隐不安。

    是硫粉,燃烧的地毯有浓烈硫粉味,有人将太和殿上上下下都撒满了无色的硫粉,藏在布料里,若不仔细打扫,根本无法发现。

    皇帝疯癫,无人敢靠近,宫人们恨不得插翅而逃,更遑论照料殿内净洁。

    皇后心思被皇帝的病耗尽,根本无暇关心这些,这时候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浓烟瞬间滚滚翻腾,横梁重重掉落砸在地上,碾住身后裙摆,她此时顾不及萧延死活,欲撕破裙摆逃离现场。

    “砰!”

    荞知星抬头刹那间,冲天火光包裹下,一道橙色焰火快速从眼前略过,就那样像陨落的流星,狠狠砸在脊背上。

    一口血喷溅而出,她双目失神,脑袋垂落在地上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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