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

    夜色如墨,细雨绵绵。

    一群身着蓑衣的身影在林间穿梭,微弱的火光在他们周围闪烁,映照着紧绷的面容。

    突然,最前端的身影抬起了手臂。

    “到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跟随其后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前方。

    一座古朴的水井安静伫立,刺耳的尖啸声从井底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中,一个体格魁梧的汉子格外引人注目。

    他手中紧握着一个木桶,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发抖,嘴唇因恐惧不断颤动。

    他试探性地退缩道:“村…村长,我看我们…还是…还是走吧。”

    话音刚落,他的头便被重重打了一下。

    领头的白发老叟眼含惊惧,一言不发指着井口。

    汉子心知已无退路,只得强咽下心中的恐惧,鼓足勇气,提着那盛满猩红液体的木桶,一步步向前走去。

    细雨打湿了衣衫,他离井口越近,令人作呕的腥臭便愈发浓烈。

    朦胧的光辉下,井边散落着的染血黄符和香烛映入眼帘。

    数月前,村里发生了数起失踪事件,最终在井边找到了线索。

    他与村里几位胆大的人气势汹汹地前来探查,然而在目睹一位同伴被井中伸出的红舌瞬息间绞成碎块并卷入井内后,他们便屁滚尿流地逃回了村子。

    村里请来了许多道士试图降服这井中妖邪,但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告终。

    恐慌加剧,有几户村民决定搬走,但他们刚踏出村口半步,便被那飞来的红舌拖走,消失在黑暗中。

    那日惨状历历在目,伴随着阵阵阴风,仿佛又扑面而来。

    壮汉的双腿开始发软,脚步也变得踉跄,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身后传来催促声:“快点,再不泼就没用了!”

    近日那井中怪物吃人频率愈发猖獗,令村民们人心惶惶。

    就在大家心如死灰时,一位过路人告知,用黑狗血可以暂时镇压那怪物几日,这段时间或许足够他们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想起家中妻儿,壮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将手中盛满黑狗血的大桶猛地泼了出去。

    泼完,他扔下木桶,转身便逃。

    在奔跑途中,壮汉突然察觉到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在不甚明亮的月色中,他们惊惧地看向他身后,“妖....妖.....”

    “咕……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细雨都悬停在半空中,不愿滴落。

    一团厚重的横肉重重砸在壮汉面前,他的身体被猛然顶起,又迅速下坠。

    壮汉咬紧牙关,极力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冷汗如瀑布般流淌不止。

    蟾蜍妖比他高三四倍,皮肤青灰,两颗硕大的妖瞳离他不过一指之遥,潮湿腥气比先前所闻浓郁百倍,令人几乎窒息。

    那条曾夺去无数乡邻好友性命的红舌缓缓探出,壮汉心中一紧,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遗言。

    就在这时,一阵清冽的狂风拔地而起,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剑鸣之声。

    蟾蜍妖发出刺耳的嘶吼,如同尖锐的刀片划破夜空,令人不寒而栗。

    一道隐晦的青光在壮汉眼前划过,伴随着一声皮肉撕裂与骨骼错落的脆响,蟾蜍妖被生生割裂,鲜血四溅。

    青光在黑暗中消失,留下一片死寂。

    一块还在颤动的碎肉掉在面前,壮汉吓得浑身一抖,竟然晕死过去。

    这厢,村长带着其余人慌不择路地逃回去。各家老小早已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此刻都焦急地在家中等候。

    来不及多做解释,村长催促着大家集合,拖家带口地往外逃,匆匆的身影格外仓皇。

    雨停了,阴云散去,月光倾泻而下,将湿润的土路照得更加明晰。

    村民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突然一停,走在后面的人只听见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一声快跑。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后面的人反应不及,被推了一个踉跄。

    由于害怕,大家本已挤成一团,如今一慌,就像推牌一样,前面的人压倒后面的人,一片混乱。

    当后面的人终于站稳,看清前方的情景时,只见一道黑影安静地立在那里。

    月色洒在‘它’身,照亮了血色的面容。

    山谷中的穿风过,将那股腥味不加掩饰地带到众人的鼻端。

    是黑狗血的味道。

    “妖怪!”

    众人慌不择路的逃,然而还未走几步,那妖便再次挡住去路。

    在这慌乱之中,并未有人注意到那妖怪几次无力举起又放下的手,以及那几声被恐惧嚎叫声淹没的微弱呼喊。

    几番折腾,众人深知无处可逃,双方陷入了对峙之中。

    在这绝望的时刻,有些人甚至宁愿选择跳崖,也不愿落入妖怪之口。

    但他们没想到这妖连自杀也不让,青虹划破天际,将那些跳崖的村民一一拍了回去。

    众人惊恐地注视着那道清亮的光芒在空中盘旋,最终收于妖怪的袖中。

    就是这一刹那让众人得以短暂地窥见‘它’的真容。

    “你…你是来吃我的吗?”尚在母亲怀抱的幼儿,竟然大胆询问。

    母亲惊恐万分,赶紧捂住孩子的嘴,缩成一团。

    身旁的丈夫则警惕地盯着妖怪,刀尖直指‘它’咽喉。

    “吃人?”

    妖怪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一场误会,我不是妖怪。”

    话音刚落,流水凭空溢出。

    随着污秽被洗去,‘妖怪’显露出其真实的面貌——竟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鸦发束冠,明媚的杏眼天生含笑,身着青衣,细纹银线勾勒成祥云图案,宛如云中仙。

    少女抬臂行礼,声音温柔而坚定:“在下徐招,路过此地,已斩杀井中之妖。”

    她望着这一大片仍直愣愣倒在地上的村民,微翘唇角,用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除妖...供饭吗?”

    一阵不合时宜的叽里呱啦声响起,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尤为清晰。

    徐招心中一阵尴尬,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暗自捏了个隔音诀罩在腰腹处。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和诚意,徐招立刻掏出了一颗比她的头大五六倍的蟾蜍头。

    黏腻的液体从指尖滑落,但她却毫不在意,表情真挚地举着蟾蜍头,语气轻快地说:

    “这是妖怪的脑袋,刚砍下来不久,你们若不信可以摸摸,还是热的。”

    雨夜过去,朝阳如金,带来一片新生的气息。

    村口树下,村民们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

    徐招开心地接过这个递来的鸡腿,那个端来的排骨汤,吃得肚皮渐渐滚圆起来,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少侠,不再吃点了吗?锅里还炖着猪肘呢,可香了!”一位村民热情地招呼道。

    徐招摆摆手,笑着回应:“多谢好意,实在吃不下了。”

    酒足饭饱之后,村民们纷纷邀请徐招多待几日。

    她婉拒道:“感谢各位的好意,但徐某有要事在身,除妖只是顺手而为,其实我想向大家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恩人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正是昨夜被徐招吓晕的壮汉。

    徐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问道:“有见过他吗?”

    画像中的男子书生打扮,模样俊秀,不似常人。

    村长惊道:“这不是...教咱们泼黑狗血的公子吗?”

    徐招神色微冷,追问道:“是他教的?”

    有几人也认出来了,连连点头:“是他,这位公子相貌出众,在这穷乡僻壤难得一见,印象着实深刻。”

    “那他后来去哪儿了?你们有没有他的消息?”徐招急切地问道。

    村长思索片刻,回答道:“这个倒是不太清楚,不过他好像是往南边去了。”

    和众人告别后,举目眺望,徐招发现村子后山依旧被一层淡淡的妖气笼罩。

    若是不根除干净,过不了几年,此地还会诞生其他妖物。

    徐招单手掐诀,袖中荧光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洒向后山。

    没多久妖气便完全消失。

    做完这一切,那荧光耗尽力气落回徐招手中。

    徐招安抚的摸了摸它,然后收好。

    这荧光,乃是圣兰金灵,它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圣兰金灵极纯极善,拥有净化一切的力量,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毁天灭地的邪魔即将降世。

    自世间妖魔被上界联合铸造的魔壶吸收干净后,已经安生近万年。

    灵气充足,人才辈出,开山造宗已是平常。

    圣兰金灵来源于一场秘境试炼,在那次试炼中,圣兰金灵强行认她为主,结果引来了一群夺宝修士的追杀,徐招从未遇到这么大规模的截杀,何其落魄凄惨。

    后来也是担忧了好一段日子,唯恐邪魔现世天下大乱。

    但谁知,意外来的就是那么突然。

    三界按照修为分类,下界进入上界须得金丹修为,上界进入仙界,须得破碎虚空。

    因修为压制,下界一般是上界金丹以下弟子的试炼场。

    徐招是上界三大古宗之一,定徽宗弟子。

    她如今已是金丹,按理说不应该再来灵气稀薄的下界历练。

    可三年前,那场夺宝追杀后不久,她与妖兽缠斗中破镜,被天雷劈晕,醒来发现自己结丹了。

    这是本来是件好事,但她害怕。

    因为徐招结的,是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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