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

    谢易刚进内院,便被一娇俏丫鬟拦住去路。

    他见其有趣又大胆,便解下腰间香囊递与她。

    丫鬟一脸困惑,她拿着香囊瞥谢易,见他望自己,将香囊揣进怀里。

    “婢子会好好——”

    “你这是做甚么?”谢易拧眉制止,伸手拿回香囊,摇头道,“真是初生牛犊,甚么也不知便——”

    “碰——”

    倏忽传来一道重物落地声。

    “甚么东西?”

    谢易扭头望向不远处的竹林,面露疑惑,疾步行至凉亭处。

    只见一位身着茶褐色夹袄,体态轻盈的女子正捂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望着慌乱起身的女子,走近疑惑道:“你是哪个?来谢府有何事?”

    “……我是夫人找来的厨娘。”

    方淮硬着头皮转身,垂头回话。

    她心里暗暗祈祷自己没有破坏这位少爷的兴致。

    短契还未签上,可别就被赶走了……

    谢易皱眉,扭头见方才的丫鬟跑了,便从袖中抽出手帕递给方淮:“你的嘴,流血了。”

    方淮本能地抬头望他,只见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正直直望着自己……

    他丰神俊朗,剑眉星眸,自带一股潇洒之气。

    通身气派竟比京城那些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还超逸倜傥……

    与她所想的无耻之徒相差甚远——

    但——还是尽量不要惹怒他……

    方淮后退半步,颤抖着接过他的手帕。

    谢易见她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拽回自己的手帕,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悦:“若是不愿,拒了便是。”

    说罢,冷脸转身离去。

    方淮被他吓一跳,见他离去,才重重舒出一口气,擦着头上的汗,扶着石桌缓缓坐下。

    她这时才感觉到嘴巴的隐隐作痛,低头见缬染裤上的一小片血迹,倒吸一口凉气。

    方淮忙从香囊中抽出一方素帕,细细擦拭着裤子。

    她错了,长得与色胚天壤之别,但人与京城那些无礼的少爷无甚区别。

    方淮无声叹气,打定主意往后只待在灶房与院子里。

    但愿别再碰到他了……

    天色渐晚,方淮见金沙还未过来,只能往灶房赶去。

    还未至灶房,便听到里面传来窃窃私语。

    方淮抿唇,手放在门上顿住。

    “叩叩叩——”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金钗少女探头探脑地开了门。

    她见方淮立在门口,长长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方娘子,你做甚么敲门?直接进来便是!”

    话毕,便拉着方淮进了灶房。

    在里面装作忙活的两个婆子瞥到方淮,如释重负。

    她们一把坐在马扎上,翘着腿轻松道:“你这娘子,往后可别再敲门了,吓死人了都!”

    王婆子见方淮蹲在地上翻菜篮子,忙拦道:“娘子,先不忙,老爷正在书房教训少爷,还不知如何能出来。”

    另一个钱婆子嗑着瓜子,呸呸两声吐出瓜子壳,补充道:“少爷方才匆匆家来,老爷拽着他就往书房走,且等等吧,每回老爷都要骂半天才会出来。”

    钱婆子见方淮不说话,主动提道:“你是不是想问老爷为甚么总教训少爷?”

    春妞扭身倒了杯热水,见怪不怪道:“还不是因少爷总去逛怜花巷。”

    “啪!”

    王婆子狠拍她头,瞪她道:“不知羞!甚么话都往外说!若是被夫人听见,仔细被打板子!”

    钱婆子扫去手上的瓜子壳,摇头故作高深道:“这回怕不是为怜花巷——”

    春妞龇牙咧嘴地揉着头,嘴里仍忍不住问:“钱婶子,你快说呀!”

    “你们可不许往外说——”钱婆子语气含着告诫,直直盯着方淮。

    方淮见三人齐齐望向自己,只能无奈点头。

    钱婆子才满意道:“为的是少爷的亲事!”

    春妞面露失望,她撇嘴道:“这不是大伙都知晓的吗?”

    “你懂甚么?”钱氏见两人兴趣缺缺,忙又抛出一个消息,“姥爷这回可是为少爷说了一户官家小姐!”

    “那又如何?反正老爷也拗不过少爷,这门亲定然成不了。”

    春妞伸头望了眼窗外天色,扭头问方淮:“方娘子,你打量着做甚么菜,奴来择菜。”

    方淮翻了翻菜篮,沉思道:“这个时节,春笋最嫩——”

    “咔——”

    灶房门被人推开,方淮转头望去,竟是方才迟迟等不来的金沙。

    金沙对她歉意一笑,细心嘱咐道:“方娘子,今日府上来客,需多备四道菜。”

    方淮点头的同时,问:“不知客人可有忌口?”

    “添两道辛辣菜肴。”

    半晌,谢府正院堂厅。

    谢家人正陪着杨致远用餐。

    “杨贤侄,西州那批香料,劳你多费心思了。”

    杨致远双手举杯,遥敬道:“伯父安心,这批料绝对不会让定之失望。”

    严氏开口招呼他吃菜。

    “知你爱辛辣,特特为你备了,快尝尝吧。”

    杨致远诶了一声,向桌上望去。

    其中一道色泽红亮的白砍鸡尤其醒目,白嫩嫩的肉块,红亮亮的辣椒,无一不牢牢抓住他的目光。

    他望之涎水直流,当即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杨致远双眸一亮,大嚼几口,咽下肚。

    “南山楼厨子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知府大人常去的酒楼,肉质鲜嫩多汁,满口留香!比之兰若轩不知好多少倍!”

    谢衡闻言,不禁瞪了眼谢易。

    若非这逆子花重金请那厨子,谢家如何会被知府揪住这点不放?

    自己一再小心,就是为避免知府寻由头抄家,他倒好,全然由着性子来!

    真真是孽障!让他向知府低头不愿,娶知州大人千金也不愿!

    非要自己制香献之……

    严氏拧眉,见谢衡久久不语,当即笑着解释:“南山楼厨子早离府了,这几样菜均是新来的厨娘所做,你若是喜欢,我这便让她再做一份,让你带走。”

    “那可再好不过了!”

    谢易深知好友有多挑嘴,萃州城六大酒楼,只有兰若轩与南山楼能入他眼。

    杨家家中的厨子来头也大,其祖上出过御厨。

    谢易见好友面上欣喜,便好奇地夹起一块白砍鸡。

    他刚入口,便忍不住皱眉。

    太辣了……

    “鲜香麻辣,滑嫩可口,手艺实属上佳。”谢衡吃了一块,也点头称赞,他颇感意外道,“没想到姑娘家家的,竟有如此手艺。”

    杨致远摇头,咽下鸡块惬意道:“据我所知,当今圣上身旁的御厨便有一位是女子。”

    谢易蓦然想起甚么,他皱眉问严氏:“那厨娘是娘晌午定下的吗?”

    严氏点头,望着谢衡调侃:“到底是我的眼光利些,这位厨娘的荤食比你定的那位,手艺更为上乘!”

    谢衡赞同点头,盯着碗中的白砍鸡,慨叹道:“夫人慧眼识珠啊……”

    谢易见爹娘均如此,便放弃劝说叫厨娘离开。

    人虽拧巴,但至少能让爹娘舒心,也罢……

    杨致远大快朵颐,将桌上菜肴一扫而空。

    谢易则在一旁漱口,他端着茶杯,催道:“快点吃。”

    “你这孩子,哪有催客人吃饭的。”严氏轻拍他一下,嗔怪,“无礼!”

    杨致远满意地放下筷子,乐呵呵道:“无事,今日这顿甚好,好久没有吃得如此舒坦了!”

    谢易呷茶,淡淡道:“那是,你在西州待了近半年,自然吃甚么都觉得美味。”

    “那你错了,我便是在西州,也不会亏待我的嘴!”

    杨致远顺势叫来小厮,将自己带来的特产送予谢家。

    “这是西州所产的羊肉干,奶香十足,又有嚼劲,伯父伯母可以尝尝。”

    谢易将包袱扔给严氏身后的丫鬟,拉着杨致远往书房走去。

    “等等,香料还没拿——”

    晚间,月光似流水,顺着窗沿淌入内室。

    一抹盈盈月光映照于谢易脸上,他微微眯眼,以手遮光,往旁边挪了几步。

    杨致远察觉到谢易动作,便放下手中的话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望向桌边的沙钟,昏昏欲睡道:“都要到亥时了,我能去隔壁睡觉吗?”

    谢易扫了眼桌面的香料,摇头道:“再等会儿,你先过来闻闻。”

    杨致远一遍起身,一边不住埋怨:“你怎忽地要做百濯香了?”

    谢易仍然没有回他缘由,只将烟雾缭绕的香炉凑近。

    杨致远从左走到右,挥手使劲嗅了嗅,万分遗憾道:“我也想点头,但它不是百濯香,你要不放弃吧,百濯香可是御用香料,我在西州这么些年,也只见过一回。”

    “不过这款香,你家卖不卖?”他面露羡慕,喟叹道,“我若似你一般天赋异禀,随手便能制出上等香料,也不用年年往西州跑了。”

    谢易没有接话,而是垂眸岔开道:“你饿了吗?我让望远找厨娘为你做吃食。”

    “这个时辰……她恐是睡下了吧?”

    谢易放下香炉,随意道:“多给些赏银便是,望远,让厨娘做些清淡吃食,一人份即可。”

    “你不吃?”

    “太晚了,不宜进食。”

    杨致远哼了一声,瞪着他告诫道:“待会你别跟我抢着吃就行!”

    “你安心,我接下来只会做香料。”

    俄顷,谢府灶房里燃起了蜡烛。

    方淮站在灶台前,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她可算明白谢夫人为何要用沙钟比试了,这样

    热水不停翻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等了一会,才叫王婆子熄火。

    方淮简单调了个料汁,将滚水浇入其中,再捞出面条,放置碗中。

    王婆婆望着这碗清汤寡水,不免担忧道:“方娘子,这会不会……太寡淡了?”

    “不会。”

    方淮最后撒入青葱,再喊望远进来端走。

新书推荐: 上神伪装我男友 溯洄指南 流萤 十七年蝉 剩下的暗恋 忧夜浅草暗影渡 穿书后我成了反派的兄弟 别惹我们苗疆人 金桔柠檬 红楼水黛之前世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