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季莫庭和黄曼一行人走远，周清予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陶陶和倪孝，发现陶陶竟然在发呆。

    她试探叫道：“怎么，还不走吗？”

    陶陶回过神来，眼神中的恍惚一闪而过，又迅速露出她那副招牌笑容，很豪气地招手：“走啊。”

    他们三人走到酒店门口时，发现聚餐中大部分人都还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机，看样子是在等打车司机。

    陶陶问：“你们怎么回去？我打车。”

    倪孝和陶陶都是海市本地人，两人住的地方刚好顺路，倪孝提议一起打车，陶陶同意，两人问周清予住哪里，要不要一起。

    “我住宿舍，离这里不远，坐公交。”

    陆陆续续，门口等候的人越来越少，等陶陶和倪孝上车后，门口只剩周清予和零零散散几个其他不认识的人。

    她打开手机里的地图APP，上面显示下一站公交到站还有20分钟，因为9点多了，公交发车间隔长，估计还得等一阵子。

    入冬的夜晚，寒风阵阵。

    一阵冷风吹来，大衣不挡风，吹得身上一股凉意，她不由缩缩脖子，把围巾往大衣领里塞得更严实。

    鼻子被吹得生冷，她吸吸鼻子，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绕着一个小圆盘来回转圈，不停跺脚，想让脚和身体暖和点。

    “嘀！嘀！嘀!”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在宁静夜晚的包裹下，显得异常突兀。

    也吓了周清予一跳。

    她往喇叭声来源瞥了一眼，是一辆黑色迈巴赫，赫然停在马路边，就在她前方一米处。

    “嘀！嘀！嘀!”

    大晚上的，这辆豪车停在路边又狂按喇叭，不会是司机酒驾准备发疯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里发怵，不自觉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让自己离这个潜在“危险物”远一点。

    迈巴赫驾驶舱的窗户落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手握方向盘，看着眼生。

    男人侧头，微笑对周清予说着：“麻烦过来一下。”

    傻子才会听你的话过去吧，周清予一听这话，后退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再一个转身，准备开跑。

    “喂喂，小姐，等一下，是我们季总找你。”男人在后面喊住她。

    季总？季莫庭？

    她疑惑回头，但还是离那辆车远远站着。

    驾驶座上的男人此刻头都快伸出窗外了，急忙解释：“我是季总的助理小于，季总有事找你。”同时，后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英俊的侧脸。

    季莫庭眉头紧锁，正用手按压着眉头，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周清予不敢上前，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似乎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季莫庭停住按压的手，抬眸看向右前方。

    清瘦俏丽的女生立在路灯下，冬夜寂静黑暗，纤细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老长，长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过来。”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却是命令式。

    心里是踌躇和微微抗拒，但脚下的步子不听使唤，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站在季莫庭的车窗前。

    “季总。”她尊敬地打了招呼，不过见他面色不虞，周清予还是问了声，“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入夜后气温降低，说出的话，哈出的白气愈发浓。

    季莫庭视线在她身上扫了几眼，没回答她，然后转头，手伸向旁边的座位，一晃眼，他手上出现了一包纸。

    周清予眨眨眼睛，这是？

    “还你。”他抬手，还是和先前一样，纸巾被食指和中指稳稳地夹住，向她递了过来。

    周清予被季莫庭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贵人多记事”么？

    没错，之前她是有点肉疼这包纸被季莫庭霸占，可吃完一顿饭后，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真难为季莫庭还记得。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季莫庭能还给她，赶紧捧起双手准备接，嘴巴也不忘跟上：“谢谢季总。”

    等下，她为什么要说谢谢？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季莫庭把纸巾放到她手里，她不解地抬头。

    季莫庭夹住纸巾的那只手停留在半空，眼神聚焦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看着她，又似乎不是。

    昏暗的路灯下，灯光斜斜照下来，打在季莫庭身上，灯光黯淡的车后座，他坐在那里，面部轮廓被光线虚化的有些模糊，眼睛仿佛也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周清予太冷了，她已经外面站了快一个小时，脚都快冻得没什么知觉，现在她只想快点拿回这包纸，忍不住小声提醒：“季总，麻烦把纸给我吧。”

    季莫庭眼里的情绪褪去，修长的指尖一松，纸巾稳稳落在周清予掌心。

    冰凉的纸巾外壳让周清予手一抖，她不禁瑟缩一下，正准备把纸巾放进口袋，忽听到低声一句：“你，叫什么？”

    季莫庭面容严肃，似乎在努力回想她的名字。

    她握住纸巾的手一顿，手指在纸巾外壳上刮过，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脚底一片冰凉，可现在，她似乎觉得，自己内心也霎时变得一片冰凉。

    原来，季莫庭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啊......

    也好。

    深呼吸一口气，她眼神清亮，对车里的男人微笑颌首，语气正式：“季总，我是策划部新来的员工周清予。”

    “如果没有事，抱歉我先走了。”

    不等对方回复，她转身快步走开。

    月光下，女生的背影坚决又倔强。

    微暗的后车厢里，季莫庭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 ，细看下，眼里某种情绪浓得化不开。

    车里一片安静，周围车子发动的声音清晰十足，不一会儿，一辆公交车从迈巴赫左侧穿过。

    驾驶座的助理小于看了眼后视镜，犹豫半晌后开口：“季总，不是说……”

    “开车。”纪莫庭打断他的话。

    小于不敢多说，连忙发动车子。

    迈巴赫驶出不远后，在它斜后方的一辆红色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车内，波浪长发女人紧握方向盘，指尖发白，眼里隐隐可见怒火。

    ***

    周清予上公交后，一直靠在车窗旁发呆，深夜10点，这个时间，和她一起乘坐公交的，都是一脸疲惫，为生活奔波的人。

    车窗上倒映出她的脸，没有笑容，只有沉默。

    终点站到了，她下车，沿着记忆顺利找到宿舍门口，看来她的观察没有失误，楼层顶上的一排排监控不是摆设，她堆在门口的一堆行李安然无恙，一个都没少。

    是不是可以推测，这个小区的安保还不错？

    把钥匙插进门锁，摸到开关，开灯，眼前豁然一亮。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原本打算是住三个人，现在整个公司只有周清予一个人住宿舍，所以误打误撞下，她突然幸运地拥有了“独居”的权利。

    她环视了房子一圈，客厅很大，装修简单，整洁干净，更重要的是，沙发、电视、空调、洗衣机和热水器等一应俱全。

    她有些感慨，“帝倾”提供的宿舍，对她而言，是不知道要努力奋斗多少年却难以企及的。

    就像现在的季莫庭，高不可攀。

    但很快，这股感概被喜悦覆盖淹没，就突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趁着这股兴奋劲儿，她一口气把门口的那堆行李拖了进来 ，一一打开行李箱，简单把衣服、生活用品整理出来，准备等下先洗个澡。

    在找箱子里的睡衣时，手触到一排硬物，她把衣服拿开，露出摆在箱底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本。

    最上面的一本 ，赫然黑字写着“考研英语词汇”，静静躺在那里，格外醒目。

    她不禁用手摩挲着书本封面，神色略有些迷茫，良久，她缓过神，低声默念：“等我。”

    行李箱被重重关上。

    ***

    深夜，雾色茫茫，黑色迈巴赫驶进宽阔的别墅区，别墅区林木耸立，在黑暗中，映出树木的一排排倒影。

    “辛苦，先回去吧。”

    “是。”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先迈出，再是一张冷漠英俊的脸，在寒冷夜色中，更显冷峻。

    别墅大楼灯火通明，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没多久就走到正门，季莫庭伸手推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内暖气十足。

    映入眼帘的是装修豪华的客厅，风格偏欧式，整体色调偏冷，让人很有距离感 ，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客厅走廊，抬脚往楼上走去。

    “站住！”

    声音苍老，但威严十足。

    季莫庭没有转身。

    背后声音越发愤怒：“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

    季莫庭抬眸，眼里均是嘲讽，他冷笑回头：“哦？”

    在他面前不远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虽是古稀之年，但眼神锐利，给人强烈压迫之感。

    老人身后，推着轮椅的，是一位老妇人，她表情有些急切，似乎想制止两人的对话。

    老人眼里都是寒意：“谁给你的胆子，说想去欧洲就去欧洲，说不去就不去？”

    季莫庭挑眉：“你说呢？”

    “当然是我自己。”

    “你……”老人气得发抖。

    老妇人急忙轻抚老人背，帮他顺气，开口劝：“莫庭，不好这么对爷爷说话的。”

    老人缓缓抬起胳膊，微微颤抖的手指向季莫庭，语气不忿：“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季莫庭情绪平稳地看着老人，仿佛如看陌生人般。

    老人怒极反笑：“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仗着季氏未来准继承人的身份，为所欲为？要知道，季氏可以随时换人。”

    话里似乎隐隐有威胁之意。

    季莫庭直视他，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嘴角勾起，语调是十足的不在乎。

    “你以为我稀罕？”

    “当初是你求我回来，不是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