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纷争

    他别过头去,拍开她的酒葫芦,眼神落到其他地方。

    “浩然宗要是无事可做,不妨多向逍遥门请教请教,免得让门生惹是生非,闲游乱逛。”

    泷小爷这嘴巴锋利起来可以把人损死,前些年脾气倒还好些,自打这条腿折了越发得阴阳怪气,逮谁就刺谁,平等的阴阳每一个人。

    秦笑尘听了他这话也不生气,根本就不往心里去,他不领情就算了,酒葫芦放嘴边刚要喝,眼珠子一转,又笑:“我说,二当家你这火气可真真是比马帮那些人还要大,我不过是想跟你套个近乎说说话,你就这奚落我。”

    这条路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时不时冒出几个眼熟的跟她打招呼。

    秦笑尘个个都回应,脸上那笑容比路边的野花还要灿烂无比。与她身边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对我,再看看你,我秦笑尘好歹也是你的生死之交,你就这么对我?当年斋主大选我可是压了你的赢。”两边都压,不怕输。

    泷乐之脸色铁青:“输了多少?”

    “四个铜板。”

    秦笑尘说四个手指在他眼前比划,随后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是这四个铜板交了你这个朋友。”

    她眼神里带着怀念,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忍住不去看他的腿,怕自己下意识的垂眸伤害到眼前这个浑身长刺的年轻人。

    “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泷乐之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终于摸出四个铜板握在手心里。

    秦笑尘:“那时候不是还不熟吗?跟你说这个作甚?”

    “伸手。”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伸出去,然后四个铜板外加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翡翠珠子放在了她的手上。

    “翡翠作利金,我不差你的。”泷乐之也不怕被别人笑话,把腿从石头上放下,拿起身旁的拐杖,借力站了起来。

    秦笑尘想要去扶他一把,被生生躲开了,又缩回了手拿着铜板与翡翠,忍无可忍道:“泷乐之,几个臭钱就想打发我?看不起谁?”

    他没有回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她紧跟其后。

    泷乐之走得急,脚下的石头绊了他一下,那拐杖稳稳当当地杵地上。

    “秦姑娘,我泷某人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浩然宗宗主座下大弟子与一个瘸子纠缠有失你的身份,就算你不在乎,我一个一条腿的人在乎。”

    秦笑尘:“我就搞不明白了,说要一起仗剑天涯的是你,最后一声不吭不辞而别的也是你。你泷家宅子深,我敲几十回门都说你死了,这些年清明给你烧纸哭丧倒是损了你的阳寿,叫你这般恨我。”

    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接着道:“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赖着不走。鳞潜斋如今归为工部,全部事务交于苏玉柏苏大人处理,你不好好在景州养病,你跑来这做什么?”

    “你是嫌朝廷的人盯你们家盯的还不够紧吗?你说话呀!”

    泷乐之只比她高半个头,两人对峙,眼神交织之间,他欲言又止。

    “你们宗主是脑子糊涂了才派你来打探消息。”泷乐之本就口渴嘴唇干裂起皮,再加上他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极其脆弱。

    说这话是有气无力,根本不想与她在此纠缠。

    “不是我们宗主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众玄门齐聚与此本就是听从朝廷号令,鳞潜斋充公上交,泷家人彻底跳出玄门受朝廷庇护,你本不该趟这浑水。”

    泷乐之抓住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面无表情:“我乐意。”

    “那好,我就待在你身边,我也乐意。”

    秦笑尘收回手,只觉得双臂脱力,她能做的只能保证昔日老友的人生安全,其余的她什么也做不到。

    “你随意。”说泷乐之满不在乎地回答。

    他往城里的方向走去,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脑子在为接下来的事情打转,我无论如何还是忽视不了身后的那个人。

    秦笑尘在他这吃瘪后心里虽一阵难过,却很快就压了下去,又恢复往常那般没话找话的模样。

    “我两年前还见过一次沈韫之,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浑浑噩噩,那时就听她说要来北漠,可我来了以后却不见她。四处打听才晓得她又一个人去冒险,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吗?”

    泷乐之呼吸停滞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气。

    “魔蛟余孽靠着魇中境跃龙门飞升,她是替天下人去报仇,也是替你去报仇。”

    “你说这些是想替她打抱不平。”泷乐之肉眼可见的疲惫,身体重心依靠着拐杖。

    “我是想说你还有我们,你就不能稍微信任一下昔日的伙伴?非要把我们拒之千里之外,独自去忍受痛苦,这样硬扛着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人怪你,不能挽回的都尽力挽回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自怨自艾?”

    泷乐之眼角抹上一抹湿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不再直视别人,原本挺直的腰板也渐渐佝偻下去。

    当年那个敢与沈杳叫板针锋相对的天之骄子,如今落魄到这个田地,属实是上苍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暴躁易怒,敏感自卑。这些情绪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可他只能靠这些来维持最后的体面。

    在他心底的最深处,泷乐之依旧不想承认当年是自己选错了,才导致悲剧发生,害得三洲的百姓流离失所。

    哪怕事后他生命和身体为代价弥补自己的过错,也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泷小爷死了,秦姑娘莫要再浪费口舌与我这个废人说教。”

    秦笑尘侧身给他让了道,听着他拐杖落地声与他擦肩而过,“我知道的,你没死,泷乐之不会放弃他的骄傲。”

    泷乐之浑身一颤,自嘲地仰头大笑,摇着头离去。

    高天之上海东青在尖啸盘旋,晴天白云不染尘埃,戈壁滩上碎石堆里挤出明黄色的小花。

    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泷淳坐在上面正练习怎么骑骆驼,泷三小姐才学一会儿就放空走神。

    不远处站着两位年轻人,一个着官袍,一个穿铠甲,两人离得很近似乎是在交谈着什么。

    苏玉柏拱手:“苏某人在这先贺喜寒将军荣升镇北将军。”

    边子遮走了半年后,朝廷调镇北军驻守北漠,马帮的龙骑旧部重新编入其中。寒芃非边家嫡系被提拔做镇北将军,原本代替边子遮位置的赵轶分配到了边城营。

    一时间龙骑的部署被全部打乱,龙骑旧部人员分散。

    寒芃回礼:“苏大人的心意寒某心领了,只是之前苏大人答应的事,恕在下爱莫能助。碧渊龙潭的方位的确只有边家少主才知晓,可少主入鬼域已有一年半载生死难料,我等早就帮他料理完后事,还请苏大人看在岑将军的面子上,不要再去打扰其亲属询问此事。”

    “那是自然,之前那是无意冒犯,我想寒将军你也是知道的,边行南叛国逃到夜岩十余年,如今身居高位,前不久探子来报他向夜岩君主提议攻打溯阳,朝廷不得不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将边家相关人等扣押。”

    寒芃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回话,眼前这位苏大人显然不是好糊弄的,边家家主边行南正是边子遮的叔父。

    两国的边家人确实未曾断联系,岑将军调离北漠恐怕也有这层原因。

    更何况如今边子遮下落不明,夜岩那边也再无顾忌,两国开战一触即发,就差一个理由。

    “说起来边家那位少主,属实是只可惜天妒英才,我大溯大好男儿尽折在这了。”这位苏大人嘴上说着惜才,可面色不曾有半分怜惜之情。

    她的心情不比寒芃好到哪里去,她老师与一众前辈,在不久前为了大业牺牲,激起千万学子报国之情,冲破旧皇权制度囚禁皇族,推翻皇位,建立以朝廷为政权中心的新朝大溯。

    内阁几十年来呕心沥血的改革从科举到吏治,从地方到中央。没人知道这场改革成功还是失败,皇权已经禁锢了溯阳的进步。

    灵气复苏不过这几年的事,再迟上几年只会更加麻烦,历史不能重蹈覆辙,后人要学会吸取教训。

    新与旧交替必然会有牺牲,她的老师与前辈、鳞潜斋与龙骑、玄门百家都是新朝的祭品。

    这场洪流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从五百年前那位许诺人族开始,人族的一切就随着时间不断被往前推着走。

    “大人,大人有消息了!”

    苏玉柏稳了稳自己的官帽,笑道:“寒将军今后北漠就交到你的手上了,可不要让朝廷失望。”

    “诺。”

    寒芃送别苏大人,朝趴在骆驼上睡着了的泷淳看去,心里百感交集,走过去牵起骆驼的绳子。

    铃铛声惊醒了泷淳,她吓得一激灵,“寒芃姐。”

    “苏大人走了。”寒芃用手指梳了梳骆驼的毛,“你怎么不过去问问你阿姊的情况?”

    泷淳在这一年多了,身份自打泷乐之来后就瞒都瞒不住。泷三小姐的名头仅次沈杳之下。

    泷淳小声说道:“我与这位大人不太熟,问她不如我自个算,我算的还准一些。”

    寒芃:“那你算到些什么了?”

    “他们安然无恙,应该快出来了,至少能赶得上年夜饭。”

    只听年轻将军长叹了一口气,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出来要面对的现实恐怕更令人窒息。

    泷淳见她忧心忡忡,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我阿姊在一定能绝路逢生,寒芃姐你就别担心了。”

    “阿淳,你可能不清楚边家对于部分一北漠人来说就是神,在这些北漠人的心里边家不属于任何势力只属于北漠。家主当初离开的时候,很多人动摇了,认为边家背叛了北漠。”

    “今后再也没有人能镇住鬼域,都准备好行李准备收拾往南迁徙,好在二当家留了下来,岑二娘子亲自镇守鬼域,稳住了民心。岑二娘子出身名门却知民间疾苦,为人和善,很多人都承过她的恩施。故此在她亡故后大家都对她的孩子很好,也算是一种报恩吧。”

    泷淳的确不太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因为在她看来,北漠人无论是对边家的盲目信任还是对岑二娘子的感恩移情,都是人在无抗风险能力的情况下习惯性依赖。

    当这些被寄托着厚望的人没有做到一些事情,这种依赖会吃人。

    往好处想,可就是这种人情世故让更多的人找到避风的港湾,给予了弱小帮助。

    她也不是圣人,没有资格去评价北漠人的行为。只是这样的情况,朝廷不允许会它存在。

    这个世道容不下神,一切可能成为新神的苗头都必须掐灭,更何况是曾经的神祇后裔。

    泷淳沉思片刻:“那如果鬼域被朝廷拔除了……”

    寒芃知道她想说什么,平静地回答:“那么边家变成过去,北漠人一代代会忘记他们的恩情,就算是记起来也只是缅怀,更不会如此寄情于他们的后代。”

    信仰断代,朝廷将获得北漠的民心,彻底把这块广阔无垠的土地收为己用。

    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神不能成神,而人成为主宰。

    “可是拔除鬼域是真的可以做到吗?”寒芃心里不任何抱希望,身为前龙骑旧部她比谁都知道人的渺小。

    泷淳:“当然能,它本就是人心里的阴霾,战胜它从来不是某一支族人的使命,而是人的使命。”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火炮声,她们回头张望无人的戈壁滩上冒起的白烟。

    围绕着鬼域架起一个个火炮,上面刻着特制符文,铁皮上印着“鳞潜”二字。

    工部那群人可真抗造,那这种符文加火炮的战车都能用一年的时间赶工出来,再次震惊泷淳。

    “这玩意儿除了打鬼域,能打夜岩吗?”寒芃从惆怅中跳了出来,看着那放满半个戈壁的铁甲,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泷淳觉得很不妙,“有待商榷,威慑他国可以有,打就未必。国之利器也变怀壁有罪,开弓没有回头箭,慎用。”

    这东西做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威慑玄门,防止他们造反叛乱。

    整片大陆为何只有溯阳没有把玄门放在眼里,就是因为这玩意早在开国时就有雏形出现,朝廷的底气全系于此。

    文字是人族最伟大的创造,符文承载着天地灵气流传千古,如今也靠它来为人撑腰。

    逍遥门与浩然宗难分伯仲的两大玄门宗派,纵使从属于不同道法流派,万变不离其宗,符篆是弟子门生的必修之法。

    清梳道长深谙此道,更是其中翘楚。而他的徒弟个个都是天赋异禀,符篆之术更是小辈中最强者。

    其中当属他的大弟子鹿泽,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他费心费力。

    可惜就可惜在鹿泽五感失两,若是全乎人那一定是能够到沈杳的胳膊肘的存在。

    由于当年太过惨痛的教训,清梳留下了一个心病,他势必要教出一个能打得过沈大当家的徒弟出来,一雪前耻。

    他虽然很怂但是特别勇,敢想敢做,收这十几个徒弟全靠挖墙角,本门挖不到就挖其他宗门的。

    鹿泽恰好就是打终南山撬墙角撬过来的,松湖老道两耳不闻窗外事,收徒弟倒是有一套。

    终南山自古以来就是玄门圣地,多少散修大能隐居在此。人多了自成一派,散修没有定性,术法变化多端,性情大多寡淡,收徒讲缘不讲天赋。

    他与松湖老道相约在崆峒山吃茶,结果这老头说在山涧遇到个娃娃,说合眼缘要收做徒弟,千里传音说不吃茶了。

    气得他去半路截人,堵着松湖倒是要看看他收的徒弟是何资质。

    “五感缺两,再怎么修炼也比常人辛苦。”

    松湖却说:“眼耳不通,落个勿看勿听,都不用修清心,怎会比常人辛苦?”

    是啊,有道理。他死皮赖脸地跟老头要这徒弟,松湖也没那心跟他抢。

    于是他就收了他的第一个徒弟,清梳在青松间问少年名字。

    少年懵懵懂懂只吐出类似“路”“泽”之类的话,口音迷糊不像溯阳,他一时也听不大明白,以为聋子都是这么说话。

    “鹿泽,好名字。以后好好修行,争取给为师长脸。”

    到了逍遥门少年说话慢慢变得清楚与常人无异,清梳脑袋缺根筋愣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朝廷要清算玄门。

    自打在北漠遇到沈杳之后,他就接连不断倒霉,鳞潜斋的活计哪是那么好揽的。

    前脚小赚一笔,后脚就被请到内阁喝茶,一个个官老爷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吓得各门派掌门就把老底全交了。

    还被要求派门中精锐到北漠当炮灰,本来已经跑回逍遥门的清梳又被掌门踢出来。

    “祖师在上,师叔我卜算一卦,你鸿运当头,去了能当个吉祥物添彩头,麻溜点快走。”

    逍遥山门外寒风萧萧比冬日还要冷几分,清梳那一刻是真想欺师灭祖。

    为了当徒弟们的好榜样,他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应下了。

    于是再次来到北漠与浩然宗继续掐架,从年初掐到年底。

    也不知是朝廷给两边分派一样的任务还是把两大门派混作一门,布置阵法罩住鬼域时他惊奇的发现上面已然有一层浩然宗的法阵。

    他也不敢问更不敢多事,装作没看见,直到几个刚正不阿的浩然宗弟子找上门来骂街。

    柳大人在两大门派快打起来及时出现,各打几大板意思意思,平息怒火。

    柳大人私下问他:“两派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怎么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大抵是祖师死后换了个德不配位的人上位,逍遥门内部分做两派,走了的找了个山头自立门户,没走的下克上弄死那个人走向正轨。”清梳说起这个来也觉得可惜,本是同宗,分叉路口后慢慢渐行渐远。

    “……”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如今玄门势微,逍遥浩然何去何从,不知祖师在上作何感想?

    不肖徒孙败家败到快把自己玩没了。

    .

    沈杳打了个喷嚏,随后把冰冷的铠甲套身上,她对上阵杀敌都有些麻木了。

    她的长刀没找到,长生石也废了,一批又一批的水族进犯让沈杳有些力不从心。

    神族当年也是这样拖死那秧的吗?利用重溟水族对豢龙氏的恨意弄死那秧。

    关键是他们居然成功了,然后等一百多年后应阿京杀上云宫。

    苟活一百年太便宜神族了,应阿京苏生需要百年光景,沈杳就不用。

    这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沈杳对这只有疲倦与麻木。

    她不喜欢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她觉得自己活得像只畜生一样 ,凭血性厮杀没有规矩可言。

    待久了她也害怕被同化成只会杀戮的傀儡,哪怕这次有同伴,也不能平复她焦躁的情绪。

    地面又开始剧烈晃动,新一轮进攻开始,她三两下绑好头发,提起长刀就奔赴战场。

    伯棠在狂风暴雨中弹琴,南念用逍遥剑意击退爬上岸的爬虫水族。

    龙鸣声震天撼地,边子遮踏海成冰,阻隔海啸登陆。

    鹿泽开启防护大阵确保每一个人的安全。

    沈杳真的是受够了,当年那秧就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吗?她会不会跟她一样厌倦了杀戮,巴不得一切都早点毁灭?

    大概不会的吧。

    她那么爱世人,哪怕死后苏生的应阿京也承载她的意志杀死神族。

    如果那秧没中途死了,石城大战就是屠龙弑神的终局。

    “启旻祀,有种就滚出来!”沈杳朝着大海怒吼,她的声音淹没在海浪声中。

    电闪雷鸣,一条巨龙穿梭在黑云之间,四只犄角格外引人注目。

    “我的名讳岂是蝼蚁可以称呼的?当年未将你踩死是我最大的遗憾,那秧你不会赢的,胜负已成定局。当年你输了如今你一样不会赢。”

    雷电劈向沈杳,长刀一挥,斩断落雷。她双目通红,眼里流露出仇恨与不耐烦。

    “何必磨蹭,就像当年那样,招来天谴劈我啊!怎么,你是不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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