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麻了

    等到历泽的气味变淡。龙崽子才爬下床去门口,趴在柜子上嗅了嗅那碗混着仙草的鱼粥,化作人形端起碗一口吞完。

    女孩眼角覆盖一层彩鳞,两只犄角根部泛着点点青色,她还不能完全掩盖自己的龙族特征,尾巴散漫地拖在地上扫灰。

    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小孩把白玉珊瑚戴在头上又把在腰后绑着一条逼真的尾巴装作小怪物。

    历泽与她就不同,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的龙族特征暴露出来,因此他的外表与常人无异。

    到了晚上隔这里不远的灶房传来碗碰撞的声音,女孩大着胆子跑到那儿探头探脑,瞧着历泽烧火做饭。

    “药吃了?”历泽背对着她,坐在竹凳上添柴火。灶房里充斥着女孩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特别是他坐着的矮凳,在那个年代人们都是席地而坐,顶多拿一床破席子垫着。

    女孩没出声蹑手蹑脚跑到他身后,指着他坐的凳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西陆人的席座。”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又被其他东西吸引。

    “那个长着青花的碗好漂亮。”女孩一眼就看中灶台上的彩瓷,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做工如此精细漂亮的碗具。

    历泽有点不耐烦,随口打发她:“喜欢就拿出去玩。”他一回头,人早就无影无踪,青年只能扶额叹气。

    小孩子精力旺盛,跑出去没一会儿,山脚又传来爆炸声,在林间漫步的神鹿驻足张望,一个巨大的水球从天而降,吓得它们撒腿逃窜。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起身拿伞出门,眉头紧紧拧起来。龙崽子的神力比他想的还要强大,再不制止她,恐怕居住在此的先灵就要震怒。

    他站在悬崖边看着龙崽子撞击天河口的封印,吓得冷汗直冒,她是怎么找上来的:“小祖宗,这可不兴砸。”

    当即跃身到天河口处,趟过河水一把揪住小崽子的后领,试图用高位龙族的威压让其臣服,“我一个没留神,你就跑这来惹事。”

    龙崽子凶巴巴地瞅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给了他一爪子,历泽的臂膀划了一道很深的伤痕,血洇出长袖滴到河水中。

    历泽阴沉着一张脸把她丢到水里,捂住伤口止血,眼底出现杀意。

    微雨剑法,他大概能猜到女孩的身世,瞳孔剧烈颤动,难以置信望向人身龙尾的女孩。

    “怎么会?不可能,怎么可能?”那秧不是死透了?蒲戈并没有回应闻天语的意志,意味着那具遗骸并没有苏生的机会,可出现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龙崽子翻身一变化作小姑娘,袖子底下藏着一把长剑,利刃上流淌着鲜血。

    重溟一脉刻在骨子里的弱肉强食,在幼崽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无知又无拘束。一百多岁正是建立是非观的时候,雨客虽悉心教导仍然无法使她脱离本性,龙崽子不能与那秧一概而论。

    在她的眼里面前的同族是威胁,因为他没有臣服于自己。龙族对威压是极其敏感的,白玉京四处散发出历泽的领地气息,这让本就争强好胜的碧渊玉龙幼崽更加狂躁不安。

    眨眼之间,女孩闪现到他身后,仙剑朝他刺来,历泽来不及反应被刺穿肩胛骨。

    女孩的突然袭击没有任何预兆,历泽潜身逃出她的攻击范围,他脑子飞速运转,想明白她发难道缘由,压抑住自己身上四溢的威压,尽量不激怒眼前发疯的龙崽子。

    肩胛骨处喷出鲜血,他吃痛地往安全的地方挪动,女孩提着长剑趟过河,一步步向他逼近。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冰冷,丝毫没把他当作一回事。

    历泽本就是人龙两族混血,论资排辈眼前的龙崽子才是真正的碧渊玉龙,她身上强烈地威压,生生把他逼出一口鲜血。

    “阿父说这里有龙珠,可我找不到。倒是想起一个传说,骊龙颌下藏宝珠。既然如此,我砍下你的头颅,把你的内丹取出来是不是也算是龙珠了?”女孩朝他抬起下巴。

    历泽心头一凛,瞳孔急剧收缩,在女孩下一次闪现他身后时,祭出敛稷抵挡住她的攻击,自己又被冲击力撞出一口血。

    同样长于人族,但因年限不同,两条龙的认知方式大相径庭,龙崽子根本不会克制本性带来的暴虐,她只能懵懂模仿人族的行为,却不能理解这些行为的逻辑。

    雨客是食物供给者,蒲戈是生育者,这两个是排除在攻击范围外的人。其余人族龙族一旦让她感觉到威胁,龙崽子只会无差别进行攻击。哪怕历泽给她温暖的居所与充足的食物,幼崽是不会因此感激他的好意的。

    龙崽子对历泽是绝对的碾压,纵使龙族自我痊愈能力再怎么逆天,也遭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以历泽失血过多晕厥过去而终止。

    昏迷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一双爪子扒拉着寻找内丹,女孩依旧是一无所获。历泽的内丹神躯早就归于江海湖泊,现在只剩一具凡胎供日常活动,全身上下最珍贵的可能就是神兵敛稷。

    威胁被解除,龙崽子又跑回封印处撞冰层,而历泽等待自我痊愈后才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白玉京。经此一战,两个人以溪河为界分隔两端。

    寻仙乡的其他生灵也对龙崽子避而远之,生怕遭受到她的无差别攻击。

    “尊主,我们实在是不堪其扰,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寻仙乡的灵兽族长聚集在白玉京叫苦连天,龙崽子不分昼夜的撞击的封印,吵得大家伙都无法好好休息。

    历泽也是爱莫能助,说来惭愧,哪怕是他全盛时期也打不过她,这玩意跟碧渊玉龙的始祖龙是同代。他一个隔了几万年的亲代哪能与之相比,只能摆摆手:“以后莫要唤我尊主,那位才是真正的尊主。”

    棠梨花白茫茫开了满山,风一吹就把落花递到他的掌心。

    历泽握紧落花,拳头放在鼻息间,剧烈干咳起来,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那日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我是真打不过她。”

    灵兽们面面相觑,此话倒是不假,当日的确是尊主落于下风。

    可总不能让她再这么胡闹下去,就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白玉京有贵客来访。

    七彩祥云自天边而来,紫衣仙子衣带蹁跹,鞋尖踩在棠梨枝头,身段轻盈。

    神鹿闻声膝盖跪地,鸣声恭迎少司命,少司命挥袖回敬。

    “少司命不在云宫看守浑仪,来此混沌之地是为何事?”历泽抚着心口,干咳几声。

    他已经不问世事几百年,少司命前来定是为了那龙崽子。

    少司命也是个直爽人,开门见山,拿出一卷无字书:“将军执此卷,方可解燃眉之急。”

    历泽看都不看一眼那卷书,反而更关心那株被踩弯腰的棠梨树,心疼不已。

    “什么燃眉之急?少司命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

    少司命也不恼,嘴角含笑,施法把无字书送往石桌之上。

    “将军,只需把这卷书给那孩子看一眼,方可使其安分守己。”

    岂料历泽背过身手插袖子里拒绝:“什么孩子?没见过。少司命要是这么关心,何必假手于人,自行解决便可。”

    少司命干笑两声,“将军莫要忘了闻天语……”

    历泽两眼空空,仰头看着梁顶,直到有一只鼯鼠精跳到他身旁说:“尊主,仙子走了。”

    “……”他才回首望着石桌上的无字书,手指一动,书便飞到他手里。

    神鹿起身走过来,撇了一眼,担忧道:“我们虽不堪其扰,可也不至于害她性命。”

    “没说给她。”历泽把书卷收到袖袋里,拿起墙角的锄头,转身去偏殿外的菜圃里翻地。

    留下一屋子鸟兽愁眉不展,突然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叹气:“孩子么,就这几年顽劣些,咱们这些老家伙忍忍也就过去了。”

    “也是,总比当神族的刽子手强。”

    “龙崽子也罪不至死,算了算了。”

    “……”

    待鸟兽散去,历泽在田里杵着锄头,频频叹息。

    他是真不想提及那个人,只可惜神谕不可违背,这卷天书还是得交给龙崽。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龙崽子被人给卖了,也算是因果轮回。

    当第不知道多少次爆破无效后,龙崽子有点自闭,一头栽在雪堆里冷静。

    直到两只犄角冻得发红才拔出脑袋,翻身躺在雪地上。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界已经六十年了,那道封印经历这么多年的磋磨还是纹丝不动。

    龙崽子渐渐接受阿父不要她的事实,脾气也变得平和。

    寻仙乡又恢复往日的宁静,起先大家伙还不适应,以为龙崽出什么事了,在密林中探出个脑袋看看。

    见她安然无恙,才真的相信龙崽长大了懂事了。

    从十二三岁的女孩长成十五六岁的少年,某些不可说的记忆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清晰。

    她记起来了自己的名字,应阿京。

    应阿京本该一直沉睡在碧灵海底,却不知在梦魇中听到了一个母亲的呼唤。

    “那秧,我的女儿。醒醒。”

    龙崽子睁开了眼睛,那个叫那秧的人在她脑海里过完走马观花一生。

    不知为何,她看着那秧的一辈子心里揪着疼,特别是她与自己母亲别离的那一刻。

    当晃过某个人的身影,她顿了顿,心里漫起一股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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