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祸

    走在宫城内的御街上,林嫙心中思绪翻涌,跟在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所以也没有随意插嘴,只是不断地打量着皇后娘娘赏赐给他们的礼物。

    灵儿的礼物是一套金镶玉明珠嵌红珊瑚蓝宝石头面,这算的上是珍品了,皇后也是舍得,林嫙看到这套头面的时候本想第一时间替女儿婉拒了,这毕竟太过贵重,都比的上国朝一个寻常县主的赏赐了,但她刚想开口时,皇后就用眼神制止了她,她也就只好无奈收下了,再推辞就显得做作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给皇后回礼吧。

    斌儿的赏赐是一把东瀛进献的仪刀,上面有蛟蟒刻饰环绕其间,不过这刀比寻常仪刀略短些,斌儿用着倒也趁手。这仪刀多是天子赏赐给功臣以示嘉奖的,还有天子亲卫也会在重要的礼仪场合以双手持此刀,竖直触地,彰显国朝威严。皇后将此刀赐给斌儿,应该也是听说了斌儿最近喜欢骑射,想用此刀以表激励吧,但赐把好弓不是更好吗,或者可以赏赐一些有用的马具也行啊,林嫙在和皇后散步之时曾委婉的提过这些,但皇后当场否决,并放话我送什么你就收什么,你当酒馆点菜呢?把林嫙噎的不敢再说话了。

    出了宫城门之后,林嫙和林氏夫妇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卸下头上的朝冠后,她将皇后和自己的对话全都告诉了林氏夫妇二人,皇后提议将自己自己立为女户那一段除外。她虽以后不想再和林家扯上关系,但不代表她现在想和林家彻底撕破脸皮,毕竟是骨肉至亲。但如果下次父母还要自己为林家去求情的话,她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提议了。

    林氏夫妇听完林嫙的转述后,久久不语,马车快要驶出皇城时,林至德眼睛突然聚焦在女儿的额头上,语重心长道:“嫙儿,辛苦你了,爹替林家上下向你道谢,你此次进宫拜见皇后,救了林家上下,是林家的大恩人。”

    “父亲言重了,女儿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皇后娘娘是否原谅还要看她的心情,女儿着实没有帮上什么忙,更何况女儿此次进宫不单单是为了林家,还有斌儿和灵儿,毕竟,林家若倒了,我和我的儿女也难以独善其身,您说是吗,父亲?”林嫙不含感情地说道。

    林至德的心此刻就像被针给扎了一下,他深知女儿对自己的失望,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自己和老妻从来都不曾为她计过,她和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家而存在,自己也任由这父女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行渐远。从自己和老妻去穆府哭求时开始,这亲情就已经被消耗殆尽、涓滴不剩了。

    长久的静默,到了皇城城门口时,林氏夫妇自觉的下了马车,座回了自己的马车回了林府,灵儿和斌儿进到马车里的时候看见母亲眼神怔愣无神,不禁吓了一跳,灵儿赶紧上前去摇母亲,林嫙似是大梦初醒一般,将眼神投向自己的孩子,温和说道:“我无事,想到些事情,一时间未曾回神,并无大碍。”

    林嫙掀起车帘,最后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看着朱雀门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小,脸上带了一抹笑意,然后放下帘子,让车夫加快速度,快马加鞭的朝着穆府驶去。

    几日后,在都城门口,林至德和老妻正在跟儿子孙子告别,一番叮嘱后,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林夫人再一次将目光看向了城门,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阿嫙到底是没有来,林至德也把目光看向了城门,他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但这终究是自己夫妇的痴心妄想,相见不如不见,莫要强求了。

    马声嘶鸣,车轮转动,林至德终于离开了自己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京城,是该退去了,自己和妻子离开这里回乡养老,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远在太极宫甘露殿里的皇帝刚刚听了身边宦官的禀告,遂放下御笔,满脸嘲弄道:“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拎不清,辞官归乡算是便宜他了。”

    在一旁磨墨伺候的陈婕妤听了皇帝的这番话,面色微动,手上的功夫稍微缓了些,大着胆子道:“陛下,臣妾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得您如此评判。”

    皇帝继续提笔批着奏折,一心二用回应着陈婕妤的话:“爱妃如此好奇,可是最近在后宫之中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陈婕妤立马含笑说道:“陛下说笑了,臣妾一后宫愚妇,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还要操心两个孩子的教养,哪里还有功夫去听什么后宫闲话。不过昨日清晨在给皇后娘娘请安,路过清思殿时,曾听到有几个洒扫太监议论些什么。”

    皇帝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在批着奏折,待将那份奏折批阅完后,放下御笔,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目光锁定了陈婕妤,平静地问道:“哦,太监议论,不知议论了些什么,爱妃可否说来听听?”

    陈婕妤满脸为难之色,皇帝见她脸色躲闪,又道:“你只管说来,朕恕你无罪。”

    陈婕妤听了此话后,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但还是有些犹豫,放下朱砂墨锭,轻启朱唇道:“那太监所议论的,与冯翊郡夫人有关,陛下还是要听吗?”

    皇帝脸色一愣,少顷便回过神来,随后口中吐出一个字“说。”

    陈婕妤只好娓娓道来,原来,那日她去皇后娘娘处请安,请安完毕后,她回自己寝宫时走路一个不稳,将脚给扭伤了,让人去请太医后,她身边只留了一个宫女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她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以待太医过来给她治伤,但路过清思殿门口时隐约听到有窃窃私语声,随即就起了听墙角的心思,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了那声音。

    只听那声音道:“听说了吗?前日穆府冯翊郡夫人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结果出宫时头上包着块白布,据说是给皇后娘娘磕头磕的,啧啧啧,真狠啊,磕个头都把头给磕破了。”

    “这是为何?不过是命妇进宫拜见,何至于把头磕破了?”一个小太监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你瞧着年纪不大,应是这几年入宫的吧?我告诉你,冯翊郡夫人曾是今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妃,后来先帝不知为何将今上赶出了东宫,冯翊郡夫人的父亲,也就是前兵部尚书林大人,他见今上失势,就火急火燎的让女儿和今上和离,后来今上登基,咱们娘娘当时虽为侧妃,但还是被封为了皇后,而冯翊郡夫人却是又嫁了人。这两位十几年不曾见面,如今一见面就头破血流的,你说这是为何?”那年长太监如数家珍的说着,洋洋得意的向那小太监卖弄自己的“见识”。

    那小太监早就听呆了,磕磕巴巴道:“也…,也…就是说,冯翊郡夫人和陛下曾是……,那…,那如今冯翊郡夫人和娘娘二人见面,岂不是要震动整个后宫?话说冯翊郡夫人究竟为何进宫拜见娘娘,毕竟,她和娘娘曾……”说道最后,那小太监最终没把“共侍一夫”四个字说出来,捂着嘴四下逡巡,懊悔自己口无遮拦,生怕被除他们几人之外的人听见了。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这清思殿是陛下和娘娘曾经春日游乐之处,不过陛下近些年御体时常抱恙,所以这几年都不怎么来这了,寻常之时无人会来此处。你说冯翊郡夫人为何进宫?呵呵,还不是为了她那一对爹娘,她娘在皇后寿宴之上出言不逊,她爹听说辞官了,好像是要回乡养老,不过这多半是被她娘连累的,她十几年不曾踏足皇宫,如今进宫拜见,想必是为了给爹娘求情吧。不过也亏的她肯进宫,她娘出言不逊之时从未想过是否会连累她,而她如今还愿意为了亲娘进宫,还真是不容易。但咱娘娘是谁,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给天下所有女子做榜样的,遭了恶语,岂是她三眼两语的求情就能揭过的……”听到这,陈婕妤就悄悄的退走了,再听下去怕是要听到这不知死活的太监对林嫙的大加挞伐了。

    皇帝听到这,头上的青筋暴跳,眼光发冷的说道:“既然你早已听闻,为何不早点报与朕和皇后知晓,如此贱奴,竟敢私下里嚼主子的舌根,应当立即处置以正宫闱,你今日才说,究竟是何居心?”

    陈婕妤立马跪倒:“陛下恕罪,臣妾不是要有意隐瞒,冯翊郡夫人进宫拜见是递了牌子,皇后允准的,并不是私下里拜见,这是阖宫皆知的。而且臣妾以为,那几个太监并未大肆宣扬,不过是私下里当个有趣的乐子说说罢了,皇宫大内规矩森严,那些个太监从净身入宫开始便要一直劳作到死,几十年如一日的日子里他们只能找些宫里的闲事说说以不至于那么无聊,此并非大罪,臣妾觉得最多也就是训斥罚俸以示惩戒便够了,当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还望陛下看在他们只是初犯,从轻发落。”

    皇帝听罢,脸色略和缓了些,淡淡说道:“你倒心慈,莫跪着了,起来吧。”

    陈婕妤随即起身,皇帝看了她的眼睛许久,她也是不闪不避,就这么和皇帝对视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皇帝最终还是先开口了:“太监再怎么无聊,也不该私下里论主子的是非,更不该随意臆测主子的举动并宣之于口,用主子的私隐取乐,哪家的太监敢这么做,他们怎么学的规矩,你又怎知他们这次是初犯?他们是有意还是无心暂且不论,你可知若此话传遍宫中,对皇后的名声会是多大的打击。你还说让朕从轻发落,那岂不是助长此歪风,朕最不喜姑息养奸,如你所言,他们或许可免死罪,但绝不是罚俸训斥就可以放过的。”

    陈婕妤浑身一颤,哆嗦道:“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置。”

    皇帝冷冷说道:“朕会派人去清思殿彻查,若真如你所说,他们并未大肆宣扬,朕只会割了他们的舌头,并发配到穆陵去为先帝守陵,如果他们并不是如你虽说,那朕一定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你可明白了?”

    陈婕妤浑身发寒,咬牙道:“陛下圣明,臣妾明白了。”

    皇帝点点头:“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你退下吧。”

    陈婕妤随即跪下磕头,立马识趣地走了,而且步伐飞快,就像后面有鬼追着她一样。

    皇帝摇了摇头,然后吩咐身边的太监给自己磨墨,继续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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