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诚建最近很不安宁。前期投入巨大成本的建材终于通过了质控,刚投入市场两个月,还未扩大生产,却出了事故。

    这批建材质轻,且造价比普通材料高,第一批使用的高级公寓反响还不错,有新的厂商盯上这批材料也是预料之中。当时打算做这笔生意的时候也没料到效果这么显著,好在技术垄断,他当然不会在起步期就放手。

    大公司眼红,小公司也暗地里蠢蠢欲动。有些工人渐渐摸到门道,私下大着胆子偷材料去卖。

    工地上的工人本就是临时工,开除根本不起作用,于是只能在监管上狠下功夫。即使这样,总还是有意外。

    工人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和监工起了争执,双方都很强势,最后工人不小心高处坠落,钢材贯穿了身体,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晚上的监控并不清楚,双方各执一词,虽然偷盗行为在前,但死者为大,公司肯定选择赔偿来息事宁人。问题就出在这儿,第二天的报道却是一份检测报告,说贯穿伤本不足以致死,化学检测出钢材本身的成分有问题,那才是导致工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一般工地都会设定一个事故发生概率,只要伤亡人数低于这个数字,那么问题不大。所以这件事起初并没有让易为洲放在心上,最近他和韩连阳刚联手处理了一批人,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个月的动作有些大了。

    其中还有两个施家的人,为此施宇祺和他求过情,碰壁几次后也不再多说,两人在家里偶尔见面都是淡淡的。

    诚建内部终于清静了一点,事情便接踵而来。

    “施宇祺做的?”

    邓铭汇报到一半,就听见老板开口问。

    “那家发布鉴定报告的机构是施宇祺小叔的。”

    “那他还真是胆子不小,你也不用和他说,重新找个机构做完鉴定,然后准备开发布会。”

    “有个事儿,”邓铭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提醒,“那家机构的法人代表是易小姐。”

    “哦?”有点意思,他示意邓铭继续说。

    “但易小姐应该是不知情的,只是因为当时公司成立的时候她资助过一笔钱。施家应该是故意的,这公司规模不大,且最近几年才做起来,好多单子都是看着易小姐的面子才接下。”

    自己人大义灭亲,明面上怎么澄清都让人看笑话。

    大概只过了几秒。

    “你找技术部的人过去,亲自盯着重做,结果不能和之前的不一样。同时找同行业的其他材料,对比一下效果。”

    技术部的人刚刚已经和他打过包票,材料绝对没问题,就是有人眼红想坑他们。其实也不能说材料没问题,只是哪个正常人会把建材往身体里插,按这个逻辑,市场上用的材料都对人体有危害。

    澄清这一点,势必会得罪整个行业,不过诚建还真不怕,毕竟它才是行业龙头。

    “工人那边,让公安介入,先不谈赔偿的事儿,务必要吐出真话来。那流出去的建材到底经谁之手,有被哪些人盯上了,趁着这次一并说清了。”

    “明白。”

    三言两语交待完,邓铭退出去执行命令,可还是感觉到办公室的低气压。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只要证明被鉴定的材料不是诚建生产的就行。每一批材料投产之前都会先试一批样,这批样有编号,用于登记检测结果。换言之,工人能接触到的能流入市场的都不会是这批样。

    但这次出事的恰好是用于登记的那批样,结果很快反馈给他,果然是内部人员出了问题。而这个人,他还轻易动不得。

    易为洲点了支烟,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电话响起,他看一眼,灭了手里的烟,接起来。

    ~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那边试探着问,易为洲能想象电话那头林逸生犹犹豫豫的样子。

    “赶巧儿,我现在挺空闲。”他以为她有什么事,不然她几乎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嗓音很哑,想必是抽了烟,林逸生不免担心:“事情这么严重吗?你别太着急,等风波过了就好了。”

    原来是舆论太烈,她竟然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是公司内部出了点问题,还真牵扯出不少人呢,”易为洲说完才觉得自己多嘴了,又轻松道,“处理不好的话,我就得失业了。”

    林逸生被他说的话吓到,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这是在开玩笑。

    “失业挺好,你来给我打工,我给你开工资。”

    “哟,林老板做什么生意?都开始招工了。”

    “我最近盘算着开一家书店。”

    还真是有事儿才找他。

    “你那工作不想干了?还是不够忙?怎么钱还没赚多少就开始做慈善了?”开书店能赚什么钱,这行业早被垄断,她不懂里面的门道,那样的性格又哪里争得过。

    “不是,就想发展个副业,不指望着像您一样挣大钱。”林逸生听见电话那头的嘲讽心里很不满,但想着他最近正处在风口浪尖,忍着一口气。

    易为洲低低笑着,反问她:“少骂人,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心事被戳穿,一半一半吧,这不正好聊到这儿了。

    “我感觉你挺好,也不需要我安慰你呀。”她小声反抗。

    他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这一刻突然很想她。

    “谁说不需要,说几句不痛不痒,也不见你来点实在的。”易为洲刚想逗逗她放松一下,手机又有电话进来,他只能长话短说,“你喜欢就去做,需要什么资源和邓铭说。我这段时间大概会很忙,你照顾好自己。”

    大概是知道她不好意思和他直说,从她试探的语气里他已明白她想要什么,这样的时刻很多,她想要的总是轻而易举被他看穿。

    挂了电话,她沉默了良久。

    “姐?”易为洲接起电话。

    “新闻我才看到,待会我来公司和你说。”

    “这事儿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操心诚建。你该和家里那位多聊聊。”

    “那好,不过你最近动作太大,我能帮你的有限,你万事多留心。”

    “知道,放心。”

    易唯烟按下心里的怒气,耐着性子回家,她虽然不管公司的事儿,但是有人要害易家她绝对不允许。想到这人还是睡在枕畔的丈夫,她顿时觉得很难堪。

    当天晚上不出意外,俩人大吵一架。有了心然之后,她更加珍惜家庭,收敛了很多,可一旦触及到根本,早些年的脾气再也压不住。

    “你是易家大小姐,你多高贵啊,可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也是施家的人。”施宇祺自从进了家门就开始被骂,他忍不住回嘴,“你要胳膊肘往外拐也看看对人,你爸走了以后,你看你那好弟弟把诚建搞成什么样子。好多老股东对他不满,他仗着他爹作威作福,我在外面可没少替他说好话。我是没他命好,谁我都指望不上。可他吃相未免太急了,裁人的时候一点面子不给我留,真是把我当一家人。”

    易唯烟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看出来俩人间的矛盾已经不小。

    “就算他一时没顾及到你的面子,事关诚建的名声,你怎么就敢?你为长远想,你们施家沾了易家多少光,诚建不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终于说实话了,是,我就是靠着你一路上来的。可实际上我捞着什么好处了?姓易的个个人精,你爸临走前把诚建交给你弟不就是防着我吗?你也永远向着你那个家。我确实没那么大野心,但我他妈也不想受气!”

    “无论如何,这事儿你不该这么做。你想想怎么处理,道歉或者发个声明,尽快给诚建一个交待。”易唯烟没想到他私心里怨气这么重,她尽量理解他。

    这轻飘飘的语气让人火气更大了。

    “这事儿要说还真不是我做的,他自己得罪了人,小叔只是在最后发报道的时候才通知了我,我想拦也拦不住。你这当姐姐的也正好多劝劝他,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凡事给别人留后路也是给自己留后路。”

    易唯烟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最后的结果是施宇祺摔门而出。夫妻俩结婚九年,第一次这么红脸,很多事总是悄悄地在变化,总得需要一个爆发的时刻才能让人察觉。

    ~

    晚上,易为洲约了宋露晞在他常去应酬的餐厅吃饭。

    两个人还订了个包厢,这倒是不常见,宋露晞进来的时候看见空荡荡的房间预感就不是很好。

    “就我们俩个人还这么大阵仗,事情处理完了?”

    易为洲没回答,自顾自倒茶水,神态自若,眼神示意她坐下。

    那杯茶水慢慢端到她面前,他说这段时间忙,没顾上家里,今天好好陪你吃个饭。这话说得诚恳,宋露晞多看他两眼竟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问公司的事儿,易为洲说了几句,无非是施宇祺太不顾全大局,施家的面子既不想要他不会手下留情。又说这事儿闹得大,看热闹的多,开个发布会再冷淡处理就行。

    宋露晞点点头,觑着他的脸色,说:“姐夫家里虽然是差点,但总归是一家人,这次的事儿算是给我们提个醒。不过我觉得,邓铭一个人帮你也力不从心,还是多几个帮手比较好。”

    易为洲挑眉:“你倒是看得透彻。”

    说罢给她夹了一块肉:“减肥也得适当。”

    宋露晞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心里一暖,最近晚上她只吃清水煮蔬菜,看着成□□人的红肉,她一时难以拒绝。一口咬下去,有些辣,她不太适应,端起旁边还没凉的茶水喝了好几口,喉咙里更是火辣辣的,额角也泌出几滴汗。

    易为洲看她这样觉得好笑,心道原来她饮食这样清淡么,还真符合她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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