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正赶上饭点儿，司机在机场接了他便往老宅去。易为洲到家时已经六点半，易唯烟和孩子还没到，说是心然在补课，得晚一点。

    王燕芳边说还边感慨，说你小时候一放学就到处野着玩给我惹祸，现在的小朋友倒是听话乖巧，但天天学习也太不容易。

    易为洲故意接了一句：“可不是？还是不养小孩儿最省事儿。”

    王燕芳也不当真，正想开口趁机劝两句，就看见儿媳妇走过来，王燕芳适时不再提这个话题。

    最近宋家的事儿闹得圈子里看了不少笑话，两人一起回家吃饭倒也看不出来异常，但王燕芳总觉得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作为母亲，她敏感地发现儿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说过几句话。她和宋露晞聊着天儿，倒和往常一样。

    两个人正聊着，小朋友就跑了进来，嘟着个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易唯烟跟在后面，手上拿着件粉白色的外套。

    “哟，这是谁惹到我们家小公主了？”

    心然一声不吭地走到舅舅身边坐下，小手撑着下巴，垂头丧气的样子。

    “和小朋友闹矛盾了，一路上都不理我。”易唯烟努努嘴，小声解释。

    王燕芳走过去悄声问：“宇祺没来？”

    易唯烟神色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说他今天公司有事。

    这几个月除非是正式场合或者易治业回来的日子，施宇祺几乎没在易家露过面。还真是不满意他的行径，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宋露晞不愿掺和这些事儿，她走过来和心然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悄悄告诉舅妈说好不好，舅妈保证不和妈妈说。”

    心然抬眼看她，眼前的漂亮舅妈正温柔地看着她，她更觉得有些委屈了。

    易为洲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行了，先洗手吃饭，舅奶奶给你做了爱吃的小丸子，快去吧。”

    她这才起身和舅妈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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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小女孩儿走远了，他才慢悠悠走到易唯烟身边。

    “这都多久了他还没想通？”

    “你理解一下他，他也不容易的。”施宇祺有时候夹在中间实在难做人。

    “难不成还得我去给他道歉？我这段时间可没这功夫和他算账。”易为洲有些不满意施宇祺的态度，倒也没发作，“你俩这样多久了？别影响到孩子。”

    “诶，你还操这心，果然是成家的人了。”

    他没好气儿地看他姐一眼，“那你这都当妈了，怎么还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等你自己有孩子就知道了，人前人见人爱，人后都是父母受罪。”

    他从没想过带孩子的场景，逗逗心然已然算是难得。

    “你受哪门子罪，不想着趁年轻再生一个？”

    易唯烟吓得赶紧摇头，“她爷爷奶奶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我可不愿意，大事小事都得当妈的操心。”

    “你小子还敢催起我来了，我可知道你妈有多着急。”

    易为洲闭嘴不再讲话，提这茬儿他就头疼，左右他妈也不敢在他面前经常提。他姐这日子过得多舒服他哪能不知道，施家怎么敢给她压力，这样挺好。

    “随你，太闹腾了也不好。”他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了，易唯烟看着弟弟这耍嘴皮子的模样，觉得还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心然洗完手出来，刻意绕过妈妈，拉着舅舅去餐桌。

    易为洲被这小孩行径逗笑，越发觉得心然招人喜欢。

    饭桌上舅甥俩小声讲话，心然说她这次测验考得不好，好朋友在她面前炫耀，她生气不理人，妈妈还训她。

    小女孩心思也这么敏感？

    “不理就不理吧，好朋友再找一个就是。”

    “喂，别乱教啊。”易唯烟放下筷子，警告地看着对面一大一小。

    “舅舅不和你说话了，再说你妈妈得连着我一块骂了。”他故意地小声和旁边的人说。

    “妈妈，你太凶了！”小孩子不满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餐桌，奶凶奶凶的，逗得人忍俊不禁。

    每周一次的家庭聚会，爷爷奶奶在的时候人还挺齐，后来易建国去世后，到现在也没人多守这规矩了。大多数时候易唯烟都来，易为洲有时候忙起来也不回，都是宋露晞自己来。要不是这次易为洲半个月没着家，他妈亲自给他打电话，他也不会赶着回来。

    王燕芳看着桌上的几个孩子，心里无比满足，好像是在她的影响力下，整个家族的凝聚力才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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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底的北京清冷肃杀，又是一年年末，商场门口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各种圣诞树和彩灯，来来回回毫无新意，时间过得太快。

    回去的路上，宋露晞感慨道：“心然太可爱了，怪不得你这么喜欢。”

    “是比她妈小时候招人疼。”他想起他姐小时候收拾他的场面，庆幸还好没教坏小朋友。

    “这是什么道理，妈妈什么样孩子就什么样，女儿和妈妈最像了。”

    “你最近不忙了？想带孩子去把心然接过来玩两天。”易为洲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堵住她的嘴。

    “我不是那意思，眼下什么最重要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纵然明白，听见丈夫说这样的话她还是有点不开心。

    “现在我可跟你在同一战线上，要不说是亲闺女呢，还得你多提醒我。爸已经口头警告我好几次了，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得了吧，这话说出来就是个笑话，宋露晞知道她丈夫城府有多深。不过他说两人现在同一战线这倒没错，但她也拿不准她爸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

    她正色道：“宋平珂那边继续找人盯着，宋氏肯定也有你的人，你多防着点，只要不主动惹事，我爸不会动你。”

    “股权是你的，他确实没这必要。”

    “我爸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钱当然不算什么，易为洲背后可不止这些，她爸可比她计划地长远多了，“宋氏只能是我们的。”

    “我们”这个词用的巧妙，易为洲心下明白：“成，有你这句话，我好办事儿多了。”

    他还不相信她吗？也对，事情到这一步最大的受益者是她自己。所以还是得有人帮忙才好，真要靠自己在纪检慢慢混下去，待她出头之日大局已定，她只能被动接受。

    想明白这点，心里宽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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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厢里，宋志春和几个多年交好的朋友一起吃饭，以前一起上山下乡过，后来没走一条路而已，见面了仍旧很亲近。

    几人官职也都不低，不过平时受着生意人的好处，自然捧着些，长期合作下来关系不浅。

    今晚宋董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有人觉得眼熟，但是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女人坐在一边不作声，年纪大概也就刚过四十，保养得不错，就是看着有些拘谨。

    宋志春没介绍，自然不会有人多问。

    “施宇峰最近准备升了？”

    施宇峰是施宇祺同父异母的哥哥，刚过五十就要升副省，可见不一般。

    “八九不离十，常委那帮人对他好评如潮啊。”话是这么说，语气可不是一般地玩味。

    “说到底还是老宋的亲家有本事，他手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能干。”

    “我怎么听着这位的吃相有些太难看了。”宋志春此话一出，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什么药。

    宋志春没说话，他的秘书继续问：“前段时间诚建出了点问题，不正是施家搞的鬼，这是有什么内幕吗？”

    “这就是家事了，我们还得听老宋讲讲明白呢。”

    “那点事算什么，左不过易书记当着我们一帮人的面问了两句施宇峰，这位也真是从善如流，说话叫人挑不出一点错，谁又敢多问。”

    在座有两位和施宇峰同级，眼看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同事就要升了，怎么可能一点不眼红，更重要的是有情绪也不敢发泄，毕竟他上面那位动不得。

    “话不能这么说，放任这种人为虎作伥岂不是让人心寒？”秘书继续道，有些话宋志春不能说，他很明白。

    “老宋当年就是我们几个里面的风向标，这些年倒是也不知道变了没有。我们几个年纪大了，脑子也转不动了，还是得说明白点儿好。”有位级别高一点的想了想还是问出来。

    宋家，施家和易家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虽说最近出了不少事儿吧，但也不至于起内讧到这份儿上，自己人算计起来伤害最为致命。

    宋志春客气地笑了笑，缓缓说：“我什么意思老许你最明白。确实不能太放纵这些人无法无天，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在场唯一的女人突然情绪有些波动，红了眼眶，硬是压着气没说话。

    想来就是新闻里的那一位了，怪不得老宋要来讨个说法。

    “各位，提个醒即可，年轻人犯错很正常，我们谁也不想上纲上线不是？”秘书打断有些沉默的氛围，主动举杯。

    “我们早就看不惯了，感谢宋董给我们指条明路。”那两个稍微年轻点的立马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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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后众人离席，包厢里只留下宋志春和葛萍两个人。

    女人这才委屈地开口：“这么大费周章才给个不痛不痒的教训，儿子的腿可是留下了永久性损伤。”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宋志春也心疼，但这事儿本就不好操作，如果不是易为洲最近动作太大，他压根不会出手，他更是怕这女婿惦记上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好了，他那腿好好养着便是，眼下你把他给我看紧了别再出事。”

    女人见宋志春生气，不再表演苦肉计，立马点头说好。

    “我知道你难，连亲女儿都不相信你，说到底还是牢牢抓在自己手上的才是真的。平珂虽然性子急了些，却从来对你一门心思。”葛萍趁热打铁，只捡他愿意听的说。

    这话说到点子上，宋志春最不喜大权旁落，宋平珂母子能得他喜欢离不开这点。

    “明儿你就回吧，我过段时间去看他。”宋志春心里还是不满意这女人自作主张来北京，但宋平珂出事，当母亲的来要个说法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说到底，女人就要一个态度。他今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葛萍这个面子，也是告诉她不要再有其他心思。

    “好。”葛萍答应，此行北京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白在他面前演了两天苦情戏，她最懂得看人眼色，见好就收。

    两人相处多年，葛萍也是经此一事才反思，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两人之间的真情究竟又有几分，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那点温情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