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蹲在肥堆旁，用木棍扒拉着底部附近的土壤：“这儿的土好像是要肥沃很多。”
经过肥料长久的浸润，附近的土壤呈现出一片油亮的深褐色，地上的草好像都格外青翠。
钟麟稻站在两步外捂着鼻子，佩服地看着她。
没发酵好的肥堆很臭的！她之前都得戴口罩。
这是什么狠人。
艾琳娜也不是闻不到味道，在稍微看了看之后就退到钟麟稻身边：“我走得比较快，先到一步，过几天会有别人来学堆肥和其他的东西。明年这个时候，真希望菲利希亚公国也能和这里一样获得大丰收。”
“会的。”钟麟稻说：“也希望不只是菲利希亚公国获得丰收。”
“你好像话中有话。”艾琳娜伸手揽住钟麟稻往自己怀里一带，捏住她的脸。
来到这儿之后一向都是钟麟稻这么对别人，哪有被人捏脸的时候。但钟麟稻却突然放松下来，好像回到还在学校时，和朋友打打闹闹的时光。
而且漂亮姐姐贴贴，嘿嘿。
所以她干脆没有挣扎，就势往艾琳娜怀中一靠：“也就普普通通的祝福而已。”
艾琳娜已经做好了她挣扎的准备，没想到她一动不动，还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哦……”
钟麟稻这时才顺势挣脱，站直身子：“女神殿那边动作太磨蹭了，我觉得双管齐下比较好。你不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吗，能和皇帝说说，让他全国推行吗？”
“很可惜。”艾琳娜摊手：“就算可以，也得等我这边做出成果。”
“而且。”她冷哼一声：“我尊敬的父皇，现在哪还有心情管这些。”
钟麟稻看看周围，没人，很好。
她递给艾莉娜一个“八卦速讲”的眼神。
但艾莉娜假装没看懂她递过来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还有什么新鲜东西给我看看吗？”
钟麟稻也不好追问，带着她在村子里参观。
依次参观过大大小小的牙膏作坊、教室、村口的化妆品工厂和村外正在修建的水泥工厂，艾琳娜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东西，都塞进自己的空间里。
钟麟稻注意到这一点，问：“你也是法师？”
她记得自己一开始冒充术士没被发现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能使用空间。
“是的。”艾琳娜说：“但我去修习武技了，只会使用最基础的法术。”
钟麟稻刚刚被她一把抱住无法挣脱的时候就有了一些猜测，但听到她亲口说自己修习武技，还是觉得有点惊讶：“感觉不是一般人会做的决定。”
“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艾琳娜大大方方道：“我的哥哥是一位优秀的法师，我的天赋不可能超过他，我只能另辟蹊径。”
“看来你成功了。”钟麟稻回想起她一连串头衔，其中有一个是“将军”，意味着她掌握了一定的兵权……
“是的。”艾琳娜没说皇帝的八卦，但对于这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却毫不吝啬地吐槽了一通：“不过也得感谢我那个除了法术天赋什么都没有的哥哥，在他亲爱的舅父教导下，他实在是平庸得可怕。如果他不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或许我才会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顺带一提，娜芙西城就是他舅父的地盘。”
钟麟稻从脑海里翻出那个名字：“奇恩？”
“对。一个脑满肠肥、贪图享乐的家伙。”艾琳娜显然很看不上这个人：“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到现在还没发现你的存在。”
钟麟稻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收税的时候，再加上后续对其他灾民的处理，点头赞同艾琳娜的话：“嗯，有道理。”
“有没有兴趣搬迁到我的领地，我可以给你一片领地，税收从优。”艾琳娜问。
钟麟稻摇摇头：“不必了，我迟早会离开的，在哪里都一样。况且我已经习惯这里了。”
“离开？”艾琳娜不知道她的来历，有些不解：“回精灵之森吗？”
“不，回到我的家乡。”钟麟稻指指东方：“在遥远的东方，需要借助空间法师的力量才能抵达。”
艾琳娜沉默片刻：“从未听说过遥远的东方有这样一个国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去看看。”
“你有认识的空间法师吗？”钟麟稻问她：“最好是什么法力深厚、能接触到秘籍的那种。”
艾琳娜努力思索：“空间法师……宫廷法师里我未曾注意过是否有出色的空间法师，等下次回宫的时候，我会帮忙问一下的。”
“多谢。”钟麟稻得到艾琳娜的承诺，心情甚好，决定送她一份礼物。
“这是什么？”
艾琳娜拿着手里的望远镜翻来覆去，很快就无师自通地将眼睛凑近镜片，只不过——
“换一头。”钟麟稻出声提醒：“从较细的那头看，看远处。”
艾琳娜将望远镜颠倒过来，往眼前一架：“啊！”
她将眼睛移开，确认看到的农田并不在身边，而是在更远的地方，需要极目远眺才能看到，但自己刚刚却看到了在丰收后的田间嬉戏的孩子。
她很快意识到这个东西在军事上的作用，正色道：“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多少？”
“不是很多。”当初做的几副望远镜，送给阿加莎和纳西塞斯各一副，钟麟稻自己还剩两三副：“你可以自己做，除了水晶或者玻璃比较难得，做起来很简单。”
钟麟稻自己当然知道望远镜在这个落后的地方能在军事方面起到多大的作用，因此也一直谨慎地没有轻易送出。
比起从没有走出过兹德兰的欧罗斯，肯亲自来观察卡比特村、蹲在堆肥旁的艾琳娜是更合适的人选。
“水晶和玻璃……”
艾琳娜将望远镜拿在手里把玩，仔细观察镜片：“这么透明的水晶已经是价值不菲了，玻璃……很难做成没有颜色的样子吧。”
“光凭普通人烧制玻璃的话确实很难。”钟麟稻勾起笑容：“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普通人。”
不去想自己这句话又会导致几个倒霉法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接受再教育。钟麟稻心情颇好地与艾琳娜定下了合同，约定艾琳娜提供法师来根据这里的需求来教授学生，钟麟稻确保这些法师能学到“非常规”法术，并能制作望远镜所需的玻璃。
两人都对这份合约非常满意。
“你总是能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人。”
卢卡斯拿着合约反复检查，确认上面的印章确实属于菲利希亚公国的最高掌权人，不由得如此感慨。
“你也包括在内吗？”钟麟稻笑着问。
“我更相信这是女神的安排。”卢卡斯回答。
“打、打扰了？”
贝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双眼睛在钟麟稻和卢卡斯之间乱飞。
什么遇见你是女神的安排啊！好浪漫的情话！
术士大人和卢卡斯大人居然是这种关系嘛？天呐，怎么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
“卢卡斯怎么了吗？”
钟麟稻注意到玛利亚在学习法术的时候一直在走神，时不时就要抬起头看几眼卢卡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们会结婚吗？”玛利亚直白地问，惊起教室里一片倒吸气声。
“结婚？！！！谁和谁？”
“卢卡斯大人和术士大人吗？什么时候啊？”
“我之前没发现啊！”
“我也没有啊！”
“我也没有啊。”钟麟稻幽幽地说。
卢卡斯正在喝水，被玛利亚的话吓了一跳，使劲憋住才没把水一口喷到玛利亚脑袋上，但很不幸被呛到了，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努力澄清：“咳咳咳……不是咳咳咳咳……怎么咳咳咳咳……”
钟麟稻上去帮他顺气，一边拍卢卡斯的后背，一边冷静地问玛利亚：“为什么这么问呢？”
“贝琪说的啊。”玛利亚无辜地看着她：“她昨天从你那里回来后就来找妈妈，说老师说‘遇到你是女神的安排’，问妈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好离谱的联想能力。
钟麟稻停下帮卢卡斯顺气的手，想想他的话才是罪魁祸首，使劲拍了他一巴掌：“让你乱说！”
“所以不是吗？”玛利亚看看她，又看看卢卡斯。
“不是啊，我们不会结婚，也没有在恋爱。”钟麟稻无语道。
“那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玛利亚追问。
“因为他迷信。”钟麟稻看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们，看到一双双八卦的眼睛，有些头疼。
“什么是迷信啊？”玛利亚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没有理由地相信神的存在，并且相信一切的事物都有定数，都是女神的安排。”钟麟稻说：“但其实不是的，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与你自己，和神没有关系。我们的命运也不是定好的，而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
教室里一片哗然。
“术士大人，不相信女神的存在吗？”有人小心翼翼问。
“相信啊。”
不然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还有那个奇怪的梦。
钟麟稻环视着教室：“但我不相信女神能够决定我的命运。我也不希望你们相信自己的命运是已经被定好的。
如果命运是确定的话，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伊丽莎白，你曾经相信过自己的命运是不能成为法师吗？”
“是的……”伊丽莎白喃喃道：“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命运。”
舅舅对她和妹妹给予厚望，曾经无数次测量她们的法术天赋，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失望，她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修习法术的命运。
但是就在不久前，术士大人拿出法器要测量大家的法术天赋，她本来只是跟在同学们身后去走个过场，却看到那块玻璃发出了淡淡的水蓝色光芒。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她身后的妹妹也测出了水系法师的天赋！
她们欣喜若狂地告诉了舅舅这个消息，舅舅当然不相信，但是还是拿出了家里的法器。而在这次测量中，法器上浑浊的水晶中，同样显现了水蓝色的光芒……
“女神在上！”
她们虔诚地感谢了给予她们天赋的女神……这种天赋，真的来自于女神吗？
“还有曾经生活在卡比特村的大家，相信曾经遭遇的一切就是卡比特村的命运吗？”钟麟稻环视着整个教室，在这里坐着的大多数都是卡比特村的村民，大小都有，这些人是认识自己最久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看向钟麟稻，摇摇头：“不相信。”
自己曾经虔诚地信仰着女神，却还是遭受了黑雾的侵袭。如果不是钟麟稻出现，他们或许会在卢卡斯法师的帮助下净化土地，却也有可能向别的遭受黑雾侵袭的村子一样，在那个冬天受尽苦楚。
如果说女神决定了自己的命运的话，为什么卡比特村会是这样的命运呢？
“女神不能决定每个人的命运。”钟麟稻说：“我也不知道谁能决定我的命运。但我想，我更希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