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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访囚龙洞

    就是这里,竟是这里。

    这里就是自己那日随风而行所到的那片山林的边缘。

    陆云华循着记忆里的路,往密林深处而去。

    只是越往密林深处,那股隐隐的不适就越明显。陆云华只好停下来闭目调息,过了许多,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袭人的热浪愈来愈烈,驱之不去的死气愈来愈浓,冥冥之中的宿命感愈来愈重。这里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很快,陆云华又到了那座光秃秃的山的山脚下,山尖的那点红光仍在,且在黑暗里愈显耀眼。

    心又纠在一处,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无法呼吸的感觉重新袭来。

    陆云华拼尽心力,念头一动,身已处山尖。

    原来,那点红光竟是从深洞中散出,原来,袭人的热浪也从这里发源,这红如火焰的山洞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谁?”一声凄厉的喝问从洞内传出。

    陆云华没有回答,她强忍着不适,一步一步地走进这个只有光秃秃石头的洞穴。

    一团火焰从洞内飞出,直冲陆云华的面门而来,她一个闪身,堪堪闪过。手上无意识地使了个法术将火团散作无数星点,星点在空中飞舞,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消散。

    星点之光让陆云华愣住了,也让她看见洞穴深处囚着一条龙,一条火龙。

    “你是谁?这个法术何人所教?”被重重绳索缚着的火龙,艰难地翻转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腾挪了一个面朝来人的姿势。

    陆云华下意识地摇头,她不知道,过去的很多事她都记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学的化火术更是无从提起。

    “这个法术是我独创,只有一人见过,你从何处习得?”火龙问得温和,只是不难听出声音里强压的急怒之火。

    陆云华抬起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火龙,不知为何,心纠得更甚了,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你过来点,对,再过来点,转一转身,别挡着光,对,再转一点,让我仔细看看!”火龙不停地指挥着,陆云华出奇地配合。

    火龙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里亮亮的,小小的光芒闪烁着,就像他小时候背着爹娘偷跑出去玩时见到的星空。

    “云华?”火龙的声音很是迟疑,语气里满满的不确定,不相信。

    陆云华闻言却仿佛被天雷劈中,瞬间石化,定定地盯着前方。

    “真的是你吗?云华?”火龙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陆云华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乱撞,她抱着头蹲下,嘴角逸出一缕痛苦的声息。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痛苦的火龙咻地一下变得开心,好几番挣扎,终于化成人形。

    一个着火红衣裳的男子,兴高采烈地扯着链条绕着陆云华转,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够似的。

    “你是谁?”陆云华猛地站起身,后退三步,防备地盯着男子。

    男子一见她这动作,仿佛受了天大的伤,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陆云华:“我是千啸,千啸啊,云华,你不记得我了?”

    陆云华不记得,她真的不记得。眼前的男子,长得十分妖艳,如若是近一千年所见,自己绝对是记得牢牢的。

    那,这人便只能是千年前的故人,且肯定与自己记忆被封印的缘由有关,因为千年前的故人有好些自己是记得的。

    “你为何被囚在这里?”陆云华不错眼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千啸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不满地瞅了她一眼。

    “不是吧,你是真没想起我来?” 千啸突然收起不乐意的神情,一脸探究,“该不会是记忆被封印了吧?”

    千啸指尖一指,一道火红的光直冲陆云华而来。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陆云华反应过来的时候,红光已经绕着自己转了几圈。刚想动作,红光早飞回男子的指尖。

    “哈哈……果然如此!这几万年你怎么混的?还能让人把你记忆给封了?”千啸畅快地大笑,“我就说云华你怎么会把我忘得如此彻底,如此干净呢!”

    陆云华给了男子一个白眼:“你厉害,来,你把这封印撤了。”

    千啸尴尬地摸摸鼻子,嘿嘿笑了几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云华眼底的探究愈烈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就算记忆被封印,忘了我们的过去,也不该连我是谁都丝毫不知。” 千啸瞪了陆云华一眼,撅着嘴偏过头去。

    “这位大哥,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呀,我一直想找回以前的记忆,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陆云华尬笑两声,“说不定冥冥之中,你就是解开我记忆封印的关键,不然,我也不能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啊,你说是不是?”

    千啸转过头来,打量了陆云华几眼,忽地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不生你气了,指望你这个没良心的记起来我来,怕是会将我自己气死。”

    “那你能解我封印吗?”陆云华的语气十分讨好。

    千啸的回答十分干脆:“不能。”

    “嗯?”陆云华歪头瞪大眼睛。

    “姑娘,你的封印里被人揉了情丝,这世间只那一人能解,我再厉害也没处下手啊。”千啸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陆云华揉揉耳朵,似是作出让步:“这样啊,那我了解点过去总可以吧?”

    “行,问吧,想知道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啸摆出十分大气的样子。

    陆云华狡黠笑笑,按下心头的不适,凑了过去,一手搭上对方的手腕。

    “哎,你,你……”

    伴随着千啸似是不乐意的声音,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

    满天星光,夜空之下,一个少年人躺在广袤的草地上,时不时地拿起身旁的酒壶灌两口,随后发出瘆人的心满意足的长叹。

    不久,远处一株茶树幻化出人形,正是陆云华,直奔少年人而来。

    “喂,你喝的什么?老发出这种声音,好难听啊,扰人清梦。”

    耳边突然响起软糯的声音,惊得少年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噢……原来是个树精,吓小爷一跳……”少年人看了陆云华一眼,直挺挺地倒下,拿起酒壶又要喝,不成想却被女子夺下。

    “你不要再喝了,发出的声音怪吓人的。”陆云华将酒壶往身后藏,任男子怎么抢都不还回去。

    少年人无奈地看着陆云华:“你又不是人,吓不吓人跟你有什么相干?”

    “你!哼!吓树也不行!” 陆云华攥着酒壶,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哈哈哈……原来你是真怕啊,第一次听说妖怪也会害怕,哈哈哈……”少年人边说边乐,捧腹笑个不停。

    陆云华被气得不轻,指着少年人大声说:“你才是妖怪,我是茶树精灵!”

    “妖怪?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就是大名鼎鼎的焚天!”

    “焚天?没听过。”陆云华冷笑一声,“你这名字走出去容易挨揍!”

    “你去问问哪个敢揍我?” 焚天不屑地朝陆云华翻了个白眼,“八千年了,别说挨揍,连骂小爷都不曾听到过一声!”

    “你这名字谁起的?”陆云华心头闪过个不好的念头,忍不住想问少年人的来处。

    焚天一脸你是不是白痴竟然问这种问题的表情,但还是好心回答了:“名字自然是我父亲母亲取的,知道为什么取这名吗?那是真跟上边有仇,让我迟早给它焚了。”

    “你的原身是火龙?”陆云华试探着问了一声。

    “都说我大名鼎鼎,看,一说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吧!”焚天一脸得意。

    “原来你是那臭名昭著的邪恶火龙之后!”陆云华防备地看着焚天,慢慢地后退,直到退得够远了才将手里的酒壶扔回去:“诺,还你,你爱怎么喝怎么喝。”

    女子立地为树,焚天倒是不乐意了,绕着树喋喋不休。

    “喂,你出来啊,刚不是挺能说的吗?干嘛一言不合就变木头?”焚天气得抓住树干直摇晃,“你再不出来,我可放火烧你了。”

    焚天话音刚落,指尖便冒出一团火。

    陆云华非常识时务,赶紧又幻化出人形来:“这位大哥,你爱喝就喝,你爱叹气就叹气,是小女子多言了,在这里给您老人家陪个不是。您老人家就当没见过我行不行?”

    焚天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行。”

    “你想干嘛呀?”

    “没想干嘛呀,闲的慌,聊两句。”

    “闲你回家去呀。”

    “我还有家吗?”

    “……”

    “我才知道外界对我家人误解这么深,能扭转一个算一个,我就先跟你聊聊我家人吧。”

    “可以不要吗?”

    “不行……”

    ……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直聊到星月散去,旭日东升。

    焚天手里不停地把玩着早已空了的酒壶,眼睛望着远方:“现在,你还认为我的父亲母亲是邪恶的吗?”

    “他们对你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八千年前那场大战……算了,不说了。” 陆云华长叹一声,“你真的打算顶着‘焚天’这个名字闯江湖啊?”

    “不然呢?”焚天耸肩。

    陆云华苦恼地揉着额头:“你的来处,再加上你这名字,若常与天仙天神遇上,岂不是容易起事端吗?”

    “确实,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是得低调点。”焚天赞同地点头,“那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陆云华思索一番:“我曾在后世的人间见过两句诗,用来给你取名倒挺合适的。‘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叫千啸怎样?”

    “千啸?跟焚天比少了一些霸气,但也过得去,我就先叫千啸吧!”焚天接受了这个名字。

    陆云华指尖轻移,正要转换画卷,没料想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自己震开,心头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怎么了?”千啸关切地问,他挣扎着想向前,但却被绳索禁锢,只能在原地愤恨。

    陆云华深吸一口气,强行站了起来,心更疼了,头也更痛了。

    “我不是能解开你记忆封印的人,强行给你灌过去的记忆,封印就会反噬你。”千啸突然想到什么,痛苦地朝着陆云华说。

    “快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你受不住的!”

    陆云华还想继续看千啸的记忆,但心力似乎已经竭尽。每往前走一步,头痛便愈上一层,似要将她整个震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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