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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碎记忆的封印

    雪夜,空落落的茶室里,孤零零的老人正饮茶。

    劲风吹开虚掩的窗,漫天飞舞的雪似是欲与老人的须发比比谁的颜色更纯白,一朵一朵,迫不及待地随着风绕着老人飞。

    老人掖了掖外衣,起身来到窗边,费力地想将窗关上。只是,很快他就僵住了。

    窗外,裹了银装的树下,梦里那个人正站在那里看他。

    老人傻傻地站在那里与她对视,过了许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跑几步去到门边,猛地卸下门栓,大力将门拉开。

    门一分为二时,树下的人已立在门口。

    门口的人正是陆云华,她含泪看着老人,眼里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别来无恙,陆公子。”

    “陆姑娘,云华,快进来吧,外面风雪多大。”老人侧身将人让了进来才赶紧将门关上,又转过去将窗关上,这便将入骨的寒意关在茶室之外。

    “几十年过去了,陆姑娘仍旧青春年少。”老人说着低头看看自己,不禁苦笑,“反观我,已是糟老头子一个了。”

    “陆公子也是在意皮囊的人吗?”陆云华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眼泪。

    老人重新烧水,正给陆云华新煮一壶茶,听到这话便答:“人总是要老的,只是见了姑娘便难免自惭形秽。”

    “那这样如何?”陆云华使了个法术,将自己变成一个卖茶的老婆婆。

    老人定定地看了又看,失笑道:“倒与书里写的从窗户中飞出的卖茶妪很是贴近。”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陆云华抬起眼对上老人的视线。

    水开了,老人慌乱但不失次序地继续手下的动作,直到他将茶碗放到陆云华前面,慌乱的神情才被压了下去。

    老人一口气把话说完:“挺好的,想做的事做了,想写的书写了,想见的人终究也见到了。”

    “这些年,你恨过我吗?”陆云华不错眼地盯着老人看。

    老人解下腰间的茶玉,递给陆云华看:“这些年,多少难捱的日子都是它陪着我度过的。怎会有恨?在下只会感激姑娘给我一个念想,给了我无数的力量。”

    陆云华觉得心头好痛,她有种预感,对面这人一旦神归原位,无形的枷锁便会套在彼此的身上。

    陆云华突然好后悔,后悔她放弃了他这一世,明明可以相守,偏偏要蹉跎岁月。

    “以后,我们每天在一起好不好?”泪水从陆云华的腮边滑过。

    老人伸手揩去她的泪,不敢置信:“你不走了?”

    “不走了。”陆云华紧紧握住老人的手,泪水如同溃堤的河水,不停奔泻而出。

    时间过了很久,陆云华终于哭够了。

    老人端来洗脸水,细细地帮她洗了个脸。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老人才放心地走开去重新煮茶。

    水开了,茶成了,陆云华一口一口地啜着,温柔地看着对面的人。

    老人说起自己心中近来总浮现一首曲子,现在想来定是预感到她会来,心有灵犀才有的曲谱,说着便坐到琴前,动手弹奏起来。

    琴声悠扬,氤氲弥漫,钻过每一道缝隙,到室外与风同飞,与雪同舞,好不欢乐。

    琴声轰隆,摧枯拉朽,击碎每一道屏障,让尘封的记忆全部重现在它的主人眼前。

    陆云华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任排山倒海的记忆狠狠地击打自己,淹没自己。

    一曲终了,老人抬起头来,却见对面的人满脸泪水,失魂落魄。

    他想起身去给她擦眼泪,他想起身去给她个拥抱。可是,他站不起来了。一口血喷出,他的头砸到琴上,再无生息。

    一抹青色的身影自老人身上缓缓升起,而后快速离开。匆忙之间,身影瞥了陆云华一眼,似想说什么,但来不及言语。

    陆云华抬头望着身影离去的方向,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别来无恙,句芒君。”

    没有了魂灵的老人,肉泥一般瘫在那里。

    陆云华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他身边,轻轻地捧起他的脸,细细地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去,再将他轻轻地放回桌面。

    手指抚上琴弦,刻骨铭心的旋律便响起。

    数万年之前,某个霞光万道的清晨,她便是被这首曲子唤醒的。

    一曲终了,弹琴的那个仙人发现了风中的她,吃惊非小,端详了她许久。

    后来,他再来的时候,带着微微的笑给了她一捧清水。

    那时的她并不知,那是天上的甘露,那是唤醒沉睡万物的甘露,那是春的气息,那是生命蓬勃生长的气息。

    抽条,长出新叶,再慢慢长成葱郁的大树。

    他常常来看她,予她甘露,为她弹琴,给她说心事。

    他弹琴的时候,她总是从树里跳出来,倚坐在石桌旁,支着脑袋,静静地在一旁听。

    直到有一天,他来看她的时候,恰逢火龙拎着个酒瓮也来找她。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仨便有了一段世间少有的友谊。

    只是后来,他跟他有了分歧,他们开始争论,甚至大打出手。

    她尝试过让两人和解,只是费尽力气也不能如意。直到那两人反目成仇,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知道的这般安宁,灭顶之灾正笼罩在许多生灵的头上。

    而始作甬者竟然是自己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

    自己的朋友跟自己心悦之人成了死对头。

    她很痛苦。

    自己的朋友成了世人口中的魔头。

    她很痛苦。

    她极力想做点什么,可她力量太小,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来,朋友被心悦之人封印,而心悦之人因用了一段魂生祭才成功将朋友封印,所以二者都陷入长久的昏睡。区别是一个被锁在囚龙洞,一个被带回云宫。

    她曾后悔,如果当年自己不为朋友改名,他是不是不至于壮大到危及天下生灵?她曾后悔,如果当时不给心悦之人喝执念泪,他是不是就不会拼命去封印朋友?她曾后悔如果当时收好执念泪,是不是朋友就不会卷走瓶子法力大增迫使心悦之人用魂去生祭?

    她无法挽回什么,但她突然明了自己可以做什么。

    或许一万年,或许三万年,或许五万年,时间不明,但数万年之后,朋友一定会醒来。谁也杀不了他,到时这片大地恐将成人间炼狱,所有的生灵怕是都在劫难逃。

    执念泪,对,就是执念泪。她从前曾帮朋友化解心头执念,出于好玩将执念泪封存到瓶子里,那泪让他俩的法力都大增。那么,自己曾听过的说法便都是真的了。

    执念之泪可以生出无限的念力,这念力可以活死尸,肉白骨,可以左右一切生与死。

    是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她要去收集执念泪,为数万年之后避无可避的人间大劫提前收集执念泪。

    后来,她便在无边黑暗之中开了个茶摊,用心头血作灯油点亮不灭的灯笼。专为因执念过头而离魂的魂灵解忧,她要的报酬很简单,她只要执念泪。

    一曲终了,手指从琴弦上离开。

    陆云华轻抚老人的脸颊,与这具他寄住过的身体告别。

    “陆兄!快试试我新得的这茶!”门外的声音由远而近,待到门被推开的时候,陆云华隐去身形。

    陆云华在虚空里望着底下的人慌成一团,忙作一团,声音渐渐模糊,视线渐渐模糊。

    烛光摇曳,黑暗袭来。

    陆云华站在空无一人的茶摊外,静静地看着自己坚守了数万年的地方,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瓷瓶来,泪水便一点一滴开始掉落。

    狂风呼啸,百无聊赖。

    一青一玄两道身影迎风而去,向着灰蒙蒙的所在飞去。

    “陆公子,实在是抱歉,现在把你召回来,好不容易等来的长相厮守终究还是泡了汤。”玄色的身影语调夸张故作玩笑。

    青色的身影看他一眼,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她怕是记起我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玄色身影先是一愣,随后却又满脸不在乎,他根本不信。

    青色身影换了个动作继续往前飞:“我听到她说别来无恙,句芒君。”

    “这,这怎么可能?封印怎么解的?”玄色身影加大法力,追上前面的句芒。

    句芒依旧往前飞,忧愁爬上他的眉头:“云华曲。不知为何他竟会弹云华曲,竟将她的封印击碎。”

    “他不就是你?你打从心底就是想要她记起你吧?”玄色身影笑看句芒。

    “玄冥,莫要玩笑。”句芒看他一眼,神情严肃地继续往前飞。

    玄冥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此行之事。

    干裂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句芒眉头紧皱,朝大地撒下甘露。可甘露还未来得及落地,便被热气灼成一丝丝白烟,随风四处飘散。

    一遍如此,两遍如此,三遍仍如此。句芒的眉头简直拧成麻花。

    “句芒,莫白废力气,你去人间这段时间,我们也试过不少法子。”玄冥话中有话。

    句芒转过身来,怀疑地盯着他:“既是如此,突然召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玄冥避开他的眼光,朝旁边挪了一步才开口:“陆云华。”

    句芒闻言愣了一下,神情马上变得坚定:“不可。”

    “句芒,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千千万万,大地再这般干裂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当年的事再重演一遍吗?”玄冥往前一步。

    句芒仍是摇头:“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也是这方土地上的生灵……”

    “一个生灵和无数生灵,这还需要选择吗?” 玄冥毫不退让。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不一样,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玄冥手指着大地,“你看,这里也曾宜居,这里也曾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现在呢?”

    “她对他来说同样不一样,既然他曾为她放缓过屠杀生灵的步调,那她必定是解开此局的关键。”

    句芒抬起头来,眼中异常坚定,甩出一句:“我会找到再次封印火龙的方法。”便匆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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