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在后山的云锦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醒了后,揉着太阳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个山洞中,着实吓了一跳,要不是眼前走来走去的可儿,她甚至怀疑自己又穿越到了别处。

    “我怎么在这?”

    云锦望着可儿的背影问道。

    可儿转过身,见到要起身的云锦,连忙上扶她,并且说道:

    “哎呀,姑娘你可算醒了……你昨日喝醉了,就在这睡下了,幸好在这边睡下了,你是不知道,昨晚百缘寺那边出了大事,如果留在寺中恐怕凶多吉少,指不定会怎样?”

    云锦只觉得昏昏沉沉,没想到这桃花醉的后劲竟然这么足。她努力的回忆着昨天醉酒之后的事,只隐约记得自己昨日在桃花林跟一老翁买了酒,之后仿佛梦见到了宇都皓……

    她坐到石桌旁,喝了一口可儿备好的水,又接过可儿递过来的帕子,洗了一把脸,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顺嘴问道:

    “嗯,我昨天喝的可能有点多,百缘寺那边怎么了?”

    “您那里喝的是有点多啊,您足足喝了三坛,要知道您喝的是桃花醉,您是不知道这酒的后劲有多足,常人喝一坛就会醉上一天。我都做好您睡三天的打算了!”

    可儿说教着云锦,云锦听着她絮叨,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笑着转移着话题,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没说百缘寺怎么了呢?”

    “嗨,百缘寺那群和尚,原来都不是正经的和尚,他们私藏军火。就在昨晚,被将军带兵围剿了!”

    听此,云景惊讶的看着可儿,原本没散的酒意这时已经完全消散。她先是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震惊之余,望着茶杯出神,在心底思揣着:

    如果百缘寺被查抄,那昨天宇都皓完全是有备而来,并不是随性游山。他昨日看起来一副闲情雅致的样子原来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此事,他没有与自己透漏丝毫,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彼此之间的关系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昨日他对高阳郡主的态度,是不是在撵她回府,怕她面临危险?

    云锦脑中浮现着无数种答案和疑惑,这些疑惑让她重新的审视着自己与宇都皓的关系,甚至觉得他对自己流露出的温情不过是一场敷衍。原来昨天的梦,真的就是一场梦!想到此,她有些心灰意冷。

    “呵!”云锦自嘲着,想着自己真不该自作多情,为情神伤,愚蠢至极。

    幸好这一切还没开始,现在还可以抽身出这感情的泥潭,不会为了一场盲目的爱情而赴汤蹈火,万劫不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吩咐着可儿收拾好衣物,跟她尽快下山。

    云锦那里知道,昨日宇都皓把自己带在身边的所有暗卫都留在了百丈渊守着她,身边除了小乙再无他人,主仆二人与众多僧人缠斗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等到援军……要不然也不会把一身紫衣染成玄色!

    而此刻宇都皓却并不知云锦此刻变了的心思,正快马扬鞭,恨不得马上到云锦眼前,他以为她昨天应了自己,她会一直在百丈渊等他。不由得马鞭挥动的更快。

    可等宇都皓到了百丈渊的山洞内,洞中早已人去洞空,宇都皓见洞中无人,心中一惊,脸色顿时阴沉无比,侧身低吼道:

    “人呢!”

    小乙也是心中一惊,向自己身后跟着的兄弟们看去,这时,昨天那个暗卫一脸愁苦的跻身出来道:

    “主子,人走了!您吩咐的,我们只敢暗中跟着,明山候醒了便下山找了个牛车回府了,这会怕早到了城内了,别的兄弟都跟着去了,我本来打算跟你汇报的,半路遇到您,您这一路快马,也容不得我赶上说话。”

    宇都皓听了也不好发火,转身出了百丈渊就往回奔。

    等他到了府内,岂料云锦房内并不见云锦的身影,反而坐着他的兄长——宇都桐,他穿着居家的便服,脚边趴着白珍。

    宇都皓见屋内不见云锦,转身就要走,被宇都桐喊住,道:

    “回来!”

    宇都皓微微的蹙着眉,转过身,低声说了一句:

    “兄长!”

    “呵,原来你看得见!怎么?你找的人不在,转身就要走?”

    “不敢!”

    “不敢?你昨夜围剿了百缘寺,寺内僧人诛杀殆尽。又带兵闯入高阳王府,你还有何不敢?”

    “百缘寺是因其私藏军火,那些僧人实则是训练有素的壮兵,蓄意谋反,当立刻诛杀,以绝后患。高阳王之事是因为那寺中主持招供,说主谋便是高阳王,所以不得不查。”

    宇都桐听完他所说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问道:

    “你不必拿那些官话搪塞我。”

    宇都皓低眸,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百缘寺私藏军火,火器,僧人是壮兵这几样事都不假。

    那个“道善”被抓后就开始胡乱攀咬,他顺着我的提示,就说自己是受了高阳王指使的,此事发生在高阳地界,高阳王自审自查自清,总比我更适合。

    所以,我就找了这个借口,把人送给高阳王府了。

    我只是没有说一件事,就是百缘寺密道内,可能藏了咱们家丢了的两只白狼!我到地洞的时候,里面只剩下喂食的残骸,应该是看情形不对,转移了地方。

    那地道的位置,就在那琴奴住的院子的下面!我查验了那些死了的僧人,多数也都是雍州人。此事,怕跟合雀家脱不了干系。”

    宇都桐并没有询问白狼,反而皱着眉,忧心的说道:“能想到用寺庙藏兵,这手段和章法可不同常人,恐怕这高阳城附近的庙宇,每一处都该好好的查一查!此事往小了说,可能就是几个僧人藏着火药、火器。

    可是如果往大了说,如果全大兴那怕只是五分之一的庙宇被人如此掌控,利用此路起兵,那可是不敢想的……”

    据他所知,高阳城城内就有三所庙宇,城外更是多达百所,京城的内外的庙宇更多。

    按大兴的律法,寺庙的的房屋,庄田,以及所得香火的银两皆为寺庙自负盈亏,并且没有任何赋税。所以,有些寺庙是富得流油,僧人更是广布天下。

    在人的常识观念中,出家人遁入空门,四大皆空,是断了红尘万般念的。谁人能想到,会有人跟佛祖讨地、讨钱、讨人从而问鼎中原呢?!

    想到此,宇都桐眼底闪过一丝焦虑,说道:“这事幸好你发现的早。但是如果此事真的不止是百缘寺一家,那你昨天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宇都皓缓缓的答着:“我也想过此种情况,且不说全大兴的庙宇,就拿高阳城来说,附近的寺庙都暗中查完,一年的时间怕是不够,而且每一处有疑的还要加派人手跟踪暗访,人手不够也是个问题,而且时间久了很容易被对方察觉,那样更得不偿失。还有就是,如果多处寺庙一并查缴,百姓怕是会议论纷纷。

    所以不如当机立断,从百缘寺这里下手,杀一儆百,示威震慑住对方,其他的事交给高阳王,如果他不傻的话,必然会去逐一排查。”

    宇都皓说完自己的想法,宇都桐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虽然脸上毫无波澜,但是心中暗自欣慰,说道:

    “你现在做事的章法,倒是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来。”

    无论是面对宇都桐的质疑还是夸奖,宇都皓到都是坦然面对,只是有些遗憾的说:

    “兄长,那两只幼狼怎么办?”

    “幼狼的事,你不必操心,我已经找到了下落。”

    “在哪?”

    “现在在我这。”说到此,宇都桐露出一丝苦笑。

    这些日子以来,宇都桐一直秘密追查着白狼的下落,基本锁定目标范围就在百缘寺附近,就算宇都皓不去百缘寺,他也要去一趟的。

    只是碍着百缘寺后面的桃林,他一直一拖再拖。

    百缘寺后面的那片桃林,三年前便是合雀鸢的私产。

    可就在昨晚亥时,睡了的宇都桐被叫醒,跟着他的贴身侍卫,像他禀明了百缘寺突发的情况,并且呈上一封密函,信上只清晰地写着一行字:

    想要白狼,明早辰时,亲自到城北杨林相见!

    那娟秀的字迹,特质的洒金纸,以及纸上带着的淡淡胭脂香,宇都桐一认便知,这是合雀鸢的亲笔信

    他摩搓着纸角,压制着手的颤抖,明显感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十年前,他与合雀鸢在城北杨林分别后,就再不相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叹出。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知怎么就开始穿衣,提靴,出门,牵马,白珍见主人出门,默默地跟着。

    宇都桐身边的侍卫,见到他与他拜礼,他视而不见,跟他说话,他也不答,仿佛听不见一样。

    不知不觉,他就已经到了城北杨林。

    这个时节,城北的杨花开得正盛……

    十年前,先帝南巡,皇子们和许多大臣跟着同游,宇都桐和合雀鸢也在其中。到了高阳,正逢三月,风景如画,莺恰恰。先帝便在高阳逗留了一个月之久,办了数场宴会。

    合雀鸢不喜宴会的喧闹,总是偷偷跑出来,约宇都桐到城北的杨林遛马。宇都桐每每都会先到,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有一次,他等着合雀鸢,任由杨花落满了头。合雀鸢见到他时,笑他傻,也随手捧起路旁的杨花,扬在了自己的头上,笑着问:咱俩这样,算不算共白头?……

    此刻,宇都桐任由杨花落着……

    由亥时到辰时,由天黑到天明,他一直像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合雀鸢到了,见到宇都桐时,他已然变成了一个“雪人”。

    合雀鸢驾着马车,远远地望着那“雪人”,以及一马一狼,先是苦笑,后是流泪……

    在来的路上,她一次次的幻想着见到他的场景,想着怎样去骂他,想着怎样去质问他,想着怎样鞭打他,可是到了这里,她甚至不敢上前一步……

    她努力的想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可是那满腹的委屈,十年的相思,让她再也忍不住,她抱着双膝,埋头呜呜的痛哭起来……

    宇都桐,他见到了那马车,他听到了那哭声。两行泪也顺着脸颊滑落……

    可他也不敢迈出一步,只默默地站在那里……

    合雀鸢哭了许久,只觉得身边暖暖的,抬头一看,原来是白珍。它亲昵的靠在自己身边,当她抬起头时,它轻轻的,试探着舔了一下合雀鸢的脸,又舔走了她眼角的泪,仿佛在替自己的主人安慰着她。

    合雀鸢一把抱住了白珍脖子,靠在了它的身上,喃喃的说:

    “回不去了,一切都会不去了……是吗?”

    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仿佛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尽……

    又过了许久。合雀鸢感觉自己哭得几乎没有力气了。这才强打着精神,从马车内拉出一个麻袋,打开麻袋,两只幼狼,探出头来。

    她对白珍说道:

    “诺,你的家人还给你……带回去吧。当初,是我不敢去宇都府,现在也是我不敢上前。呵,我就是这么没用……”

    说完,她用袖口擦干眼角的泪,又苦笑了一下。驾着马车,转车而去,头也不回……

    当宇都桐的贴身侍卫跟着白珍,找到他时,宇都桐依旧直直的站在那里,望着合雀鸢走的方向,呆呆的看着,侍卫见这情形,吓得不轻,轻声唤着:

    “统领,统领……”

    这时,宇都桐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人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那侍卫见此情形,直接把宇都桐送到了祖宅,看着晕了的宇都桐又把宇都渊吓得不轻。接连叫来几个大夫会诊施针,又灌了好几碗汤药,人才醒过来。

    大夫说宇都桐是郁结于心,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宇都渊望见被他带回来的白狼,心知肚明,不敢多问半句。

    宇都皓并不知道他兄长这一日来的遭遇,直到侍卫又端药进来,他这才发觉宇都桐的脸色不对,连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宇都桐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没有回答,反而指着宇都皓一身染血的衣服,道: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见她?”

    宇都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现在自己的样子属实不雅。

    宇都桐又接着岔开话题,说道:

    “我今早看到孔嬷嬷了,她说西吊胡同那边都已经安顿好了,想必明山候是直接到那边去了?你也瞧见了,这屋子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说着,环顾着四周,跟着也起了身,走到宇都皓的身边,说道:

    “我得了消息,后天母亲就会到高阳。我还得了消息……”

    没等宇都桐说完,宇都皓脱口说道:

    “我要娶风云锦!”

    此话一出,宇都桐只觉得现在头皮发麻,他看得出宇都皓爱慕风云锦,爱一个人的眼神是难以藏得住的,只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出来,还要娶他,而且他说的是“要”娶,而不是“想”娶。

    他扭头盯着宇都皓,宇都皓表情坚毅,眼神也并没有任何的闪躲,也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宇都桐的第一反应是想劝他放弃这个念头。

    风云锦废后封侯,商勤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嫁人。

    与皇帝争妻,自古有几人?

    可是又一转念间,他心软了,他的弟弟是比他还要执拗十分的人,自己淋过的雨,他岂会忍心让亲人在去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等母亲到了,我会试着跟她说。”

    宇都皓本以为兄长会质问,也做好了面对质问的准备,没想到宇都桐竟然说他会帮自己去劝说母亲,宇都桐的话让他眼底涌出难以掩饰的雀跃,眼神瞬间亮了三分。

    “哥,你说的是真的?”

    宇都皓很少称呼自己兄长为“哥”。

    这声“哥”叫得宇都桐一愣。也不知从何时起,宇都皓只尊称自己为“兄长”,兄弟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交不到心。而这一声“哥”,把两人间看不见的纱拉扯了下来,二人又回到了幼时。

    幼时,宇都皓闯祸后怕被父亲责骂,总会一声声的唤他,“哥哥,帮我……”

    回想到以前,宇都桐轻轻的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说道:“我尽力……”

    他最终活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他望着自己的弟弟,希望他不要像自己,希望他能活得恣意一些。

    说完,他又拍了拍宇都皓的肩膀,心事沉重的走出了门。

    小乙见宇都桐带白珍出了门,走进来问道:

    “主子,咱们还去找云锦主子吗?”

    宇都皓望着宇都桐的背景,总觉得自己哥哥那里有些不对劲,问小乙道:

    “去,我换身衣服就去。不过,我哥今天怎么?你有空去打听打听,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就是,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小乙开始点着头,然后又对宇都皓最后一句表示不解,这都住自己家了还找什么落脚的地方?直到宇都皓把他领到高阳衙门大牢前,小乙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为了躲着公主。

    自打宇都皓不满父母给他安排的婚事,他不仅三年没入高阳城,也三年没回过京城的宇都府。同时,一年没见过他母亲,为何是一年,这还是玄灵公主在宫中设了埋伏,让宇都皓无路可逃,这才逮到他,才见了这儿子一面。

    宇都皓总觉得这次见到母亲会凶多吉少,于是决定先躲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可是,躲在哪里?他觉得高阳衙门的大牢最合适,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住在这!

    小乙听完他的想法,露出苦瓜脸,喃喃道:“主子,您这法子?……”

    宇都皓冷着脸,小乙见此,不敢言语,硬着头皮去敲了大狱的门

    不一会,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高阳典狱长的脸上,他谄媚的陪着宇都皓和小乙在大狱门口,说道:

    “将军,你就放过小的吧。这偌大的高阳城,上千家客栈,您想住哪家还不是随便挑,哪有没事住大牢玩的。”

    “我是来来认罪伏法”宇都皓一脸冷漠严肃的说道

    “?啊?将军,您就别拿小的开刷了,您能犯什么法?再说就算您犯法认罪,也得三堂会审,也没有自己判自己,自己往大牢里钻的。”

    宇都皓有些不耐烦的瞥了这典狱长一眼,小乙忙着把典狱长拉到墙角,小声嘀咕着:

    “兄弟,主子他愿意住大牢,你就让住,你咋这么多废话呢?知趣点,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袋子的银子,估计有二三十两,他一边往典狱长得怀里塞一边说道:

    “这事,主子他自己乐意的,谁也怪不着你,你对外也不必多说,就算其他兄弟们问起来,你就说是关了一个偷盗的小贼,张只眼闭只眼,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行了,又住不了几天。短则三五天,长嘛,估计也就半个月。”

    “啊?还要半个月?!”典狱长吃惊的问。

    小乙皱着眉,抿着嘴,望着天,心里叹道:要是公主不走,也许三五个月也难说!可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嗯,最多半个月”

    他一脸肯定的对着典狱长说道

    典狱长看着小乙,又望了望那边站的笔直宇都皓,把怀里的银子往里塞了塞,说道:

    “好吧,小乙哥。将军是自己住,还是你陪着”

    小乙撇着嘴,道:“我才不来这鬼地方,你就当没看见我。你收拾出好一间朝阳的牢房,估计主子得晚上来!”

    典狱长讪讪的笑着……只觉得怀中的银子格外的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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