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到了上客堂的房间,三人还没等坐下,可儿便惊呼着:

    “将军,你的头。”

    宇都皓听她嚷着,也才发觉自己后脑发麻,伴着一丝丝的刺痛,用手一摸,竟摸了满手的鲜血。

    原来刚刚那些砸过来的经筒中,刚巧有一个正中他的后脑勺,经筒棱角分明,那悟净力气不小,宇都皓当时又只顾着云锦,任由经筒砸着,自己被伤了竟也没留意。

    云锦见到他满手的血,吓了一跳,转到他身后,仔细看着才发现,他的发间湿哒哒一小片,血水染在黑发间,轻易不被察觉,好在伤口并不深。见到宇都皓被伤着,云锦心疼起来,心中又莫名燃起一股怒火。

    她转身就要出门,宇都皓拽住她衣袖,问:

    “干什么去?”

    云锦气得涨红了脸,说道:

    “他把你砸成这样!我,我找那些和尚理论去!”

    宇都皓第一次见云锦这般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反倒觉得好笑。

    “呵呵,你刚刚还客气的很,还给人家赔钱,怎么这会就翻脸了?”

    “那是我不知道你也被伤着了!你松手,我得把银子要回来,还得让他们赔礼!赔钱!赔人!”

    “赔人?怎么赔人”

    “……”

    云锦被他这话问得一时间羞红了脸,转眸望了宇都皓一眼,还是觉得心不甘

    “不行,这事不能算了!我还得找他们去……”说完还是要去……

    “我无碍的,小乙身上带了止血的金疮药,一会把他找来,涂上就好。”宇都皓把她又拉了回来,两人四目相对,宇都皓心虚般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云锦。

    按她的秉性,她很少生气,更不愿激化矛盾,凡时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事以和为贵。可是现在,宇都皓被伤了,她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吩咐可儿快去把小乙找回来。宇都皓坐到云锦的边上,又轻声的劝说着:

    “你别生气,我真的无碍的”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这般生气?可是因为我折了你的姻缘签?”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云锦看向宇都皓,她眼神温柔,又略带着一丝惆怅,她慢慢的说道:

    “寒江,有的时候,你能不能多顾着些自己……”

    宇都皓望着云锦,听她此话,竟一语噎,可心中却泛起江海。她说的是让他顾着自己!

    过了良久,宇都皓低着头,笑着说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

    “惹一身伤?是好好的?”云锦反问道,她想起皇帝商勤评价宇都皓的那句“面冷心热”,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一路,宇都皓为他舍命,她是看在眼里的,不仅仅是为他,为白小甲,为白小乙!为情谊,他是有担当的。就像刚刚,他为护着自己,任由被对方砸伤。她不知道,他之前为别人还做过多少这样的事。她给他上过药,她知道他背后的一身伤。

    她看着伤,着实有些心疼!

    宇都皓偷偷地瞄了云锦几眼,她明明是在质问自己,自己却觉得这质问比任何情话都让他心暖百倍,宇都皓不知觉的笑了一下。

    云锦见他还好意思笑,气得直翻眼睛。二人相视一下,又都被对方逗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敲着几下门。

    宇都皓示意着云锦坐在凳子上不要动,他便笑着就开门。打开房门后,表情瞬间的凝固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阳郡主——商荷。

    商荷听说宇都皓跟悟净在月老洞起了冲突,有听说他来到了客堂这边,于是,忍不住过来瞧瞧。

    当她望见宇都皓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她净愣住了。

    商荷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刚刚是在笑吗?嘴角微扬,浅浅的,笑的那么明朗,宛如四月春风,眼眸中都跟着在闪着星光……

    云锦见到商荷,要起身给她让座。

    可是宇都皓丝毫没有让商荷进房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冲着云锦说道:“你坐好……”

    说完出去了,还关上了门,转而把商荷带到院中树下,问道:“郡主来,可有什么事?”宇都皓的语气看似客气有礼,却带着万分的冷漠之意。

    商荷低着头,不敢看宇都皓,她柔声的说道:“没,没什么……只是听说你与卞能的小徒弟起了冲突,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需要我帮忙。”

    “没有,不必!”宇都皓果决干脆的的回答着

    商荷见他如此冷漠,仿佛不愿与自己多说一字。顿时,心生委屈。眼中含着泪,商荷的眉眼天生生的柔顺,整个人温婉可人,让人有一种心叹的美。好似那美玉撞碎了琉璃,夏荷开在了寒潭里。

    她抬起头,望着宇都皓,问道:

    “寒江!你就不愿对我多说半句话吗?”

    宇都皓只是站在那,身姿挺拔,目光直视远处,不曾在商荷身上停留半分,寒如万年冰雪。

    商荷见他如此,喃喃自语道: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母亲生辰时,姑奶奶带你来我家。我玩投壶输了一大把的金豆子,闹得哭鼻子,是你哄我,不仅把输的赢回来,然后又帮我赢了双倍!那天,我简直开心极了……”

    宇都皓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商荷依旧自言自语,继续说着:

    “我以前就一直在想,想着跟你找一个小院子住下,春天看花,秋天赏月,夏天观星。冬天赏雪。又或者咱俩就搬着凳子坐在窗下的墙角,晒太阳,什么也不干。

    日头落了,就点上小火炉,煮上自己酿的酒,叫朋友过来,昏昏灯火,我们话平生,聊聊兵法,谈秋天的收成。

    又或者,我可以不做这郡主,你喜欢打仗,我就随你到塞北,到西北,到幽州。风沙苦寒我都不怕的!你征战,我等你得胜而归……”

    听此,宇都皓嗤鼻以笑,转过身,审视着商荷说道:

    “喜欢打仗?呵,郡主!你可知道战争是什么?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喜欢打仗,我亦不喜欢!郡主,你不要把你的幻想强加到我的身上。”

    宇都皓的话让商荷愣住了。

    她满脸疑惑的摇摇头说道:

    “不,不是的,你说过,你以后要当大将军,要带着千军万马,开疆拓土,要帮皇叔称为千古一帝!”

    “郡主,你不要再说了”宇都皓打断她的话,带着几分怒意。

    是的,那年夏天,商勤登基为帝。他那时候才八岁,商荷也不过也六岁。可是就是从那年夏天的家宴之后,父亲就开始不断的否决他,冷落他……只因他这一句话!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不悦,低言说道:

    “郡主,如若你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宇都皓拱了拱手,便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去,完全不顾商荷的感受,留她一人站在树下怅然若失。

    宇都皓回到客堂后,发现云锦却并不在屋内。这时,刚好可儿带着小乙一路小跑回来。小乙见到房内的宇都皓,紧张得问道:“主子,可儿说你伤到了,还见血了,是那哪里?”说着,上前要去查验宇都皓头上的伤口

    宇都皓想出去寻云锦,见小乙这举动,挥着手,不想让他查验,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

    “你再晚点,我伤口就愈合了!”

    小乙:“我,我这不是去吃饭了吗?”

    宇都皓:“你是姑娘吗,吃个饭需要细嚼慢咽,吃这么久?”

    小乙:“我,我……,主子,谁惹你了,这么大的火?对了,云锦主子怎么不在?我刚才进来,看见郡主一边走一边哭,究竟怎么了?”

    宇都皓瞪了他一眼,小乙知趣的闭上了嘴。云锦不见,宇都皓有些担心,他毫不避讳可儿,吩咐小乙道:

    “你问问外面的人,可留意明山候去哪了?可有人跟着?让跟着的不要出声,跟着就好。”

    “喏”小乙得令后出门后,见四下无人,便吹了一个口哨,只见瞬间八九个人仿佛凭空冒出一般,都聚到了屋外廊下,可儿望见窗外情形,心中震惊,原来宇都皓此行竟派这么多人暗中跟着她们。

    她见那群人中的一人在小乙耳边嘀咕了几句,小乙不时的点头,之后他又拍了两下巴掌,那八九个人又各自散去,消失的无影无终。

    小乙进门,简练的回复道:“主子,明山候到后山去了。”

    宇都皓阴郁的脸听此才有所缓和,起身便出门了。

    小乙伸着脖子,望着屋外,跟着喊道:

    “主子,你的伤,还用不用擦药?……”

    宇都皓丝毫没有理会小乙,小乙见自家主子那急冲冲样子,完全不理会自己,便不再自讨没趣,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喝起茶来,可儿心中本担心着云锦,见小乙丝毫没有跟着的意思,有些心急的问道:

    “小乙哥,我们要不要跟将军过去……”

    小乙望了望可儿,说道:

    “刚才主子都没避讳你,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盯着,主子自己又去了,咱俩还跟着去干嘛?不过,主子究竟伤到哪了?我怎么没看见……”

    可儿指了指脑袋,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小乙慢悠悠的喝着茶,一边听着,一边感慨道:

    “呵,这小和尚真是活的有些不耐烦了?”

    可儿听着心惊,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难道将军会杀了那小和尚?”

    “你想什么呢?这里可是佛门重地!人家又是不小心砸到的,主子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就是感慨一下。更何况,你也说了,主子卸了他两条胳膊,也算扯平了”

    可儿又试探着问道:

    “小乙哥,刚刚那些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从京城到高阳这一路,这么凶险都没见过他们露面。”

    小乙瞟了可儿一眼,嘿嘿一笑,看穿她的心思,说道:

    “你这小丫头,究竟想打听啥?”

    “我就是顺嘴问问,我这身份能打听什么?”

    “你的身份?呵呵,你的身份可不一般吧?”

    可儿听此好似一惊,娇嗔的说道:“小乙哥,你可莫开玩笑,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就是宫里的小宫女,任人拿捏……平日里在宫中连皇上的面都不得见,姑娘出了那档子事,当初谁都不愿意接这苦差,这才轮到我头上,只是没想到姑娘是个好主儿,皇上又开明,有了如今这日子,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小乙听此,冷笑了一下,不再多问,他心里晓得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像可儿这种表面是明棋,其实是暗子的身份,不到万非得已是动不得的,她也更不会蠢到三言两语就会自爆身份。

    于是,他又换了话题,问道:

    “我刚才看见了郡主,她什么时候来的?”

    可儿摇头表示不知,二人又各怀心思,看似三言五句的聊着些有的没的,实际上相互试探着……

    ——

    另一边,出了门的宇都皓,直奔后山。

    原来宇都皓带着商荷出门后,云锦透过窗,远远的望着树下的两人,心中觉得:这二人是真的般配啊,样貌,家世,身份,可谓一对璧人。

    又想想自己刚刚对宇都皓的紧张,自己又算什么呢?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恍然一惊:她对宇都皓竟生出了几分情愫。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能独善其身,一世安稳便已经知足了,怎敢踏错半步?

    想着这些,她觉得心情有些烦闷,想避开眼前的人和事,便出了门,散步到了百缘寺的后山。

    百缘寺的后山是一大片桃林,因为后山寒凉,花开比别处也晚些时日,如今正朵朵含苞待放,在午后的阳光中摇曳生姿。

    云锦在林中闲逛,漫无目的,走了一二里远,见到有两间茅舍,远远望去,好似有人烟,她便好奇着往那个方向探个究竟……

    越走越近时,隐约听到传来的琴声,又闻到阵阵酒香。原来这两间茅屋是一个小小的酒坊。

    屋外是一个小院,半米高的篱笆墙像是一道屏障,把这小院与桃林一分为二,变成两个天地。

    园中西侧种了一排密竹,竹下有一男子,席地而坐,正在抚琴。

    那琴声悠扬委婉,如缕如丝,如风如雾,暖心入肺。那男子又风姿卓越,超然若仙,云锦在院外远远望着,一时间竟听得入了神……都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名老叟。

    那老人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对着云锦说道:

    “姑娘久站可乏了?方便的话,可以到里面歇歇~”

    “啊,啊,……多谢老伯。”云锦缓过神来,连忙施礼道谢,跟着走进院里。院里东边屋檐下有一副矮竹桌和三把矮椅,并备好了茶水,云锦选了一把坐下,对面的男子,丝毫没有被云锦打扰到,依旧专心抚琴。

    随着一曲作罢,尾终之际,一声鹰击长空,刺破天际。

    那男子手扶琴弦,弦音终止,他起身站起,举起一只手臂,抬头仰望天空。云锦也被这鸣叫声吸引,循声而望。

    只见一只苍鹰在院子上空盘旋,最后落到了男子的臂上。

    男子从鹰腿出取出一个小信筒,然后扬手,又让它展翅而去。

    他收好信筒,往云锦这边看来,淡淡一笑,又点头示意。之后又进到屋内与那老叟低声交谈几句,出门后又对云锦淡淡的示意着,然后拂袖而去。

    那男子离开之后,老叟端着茶从屋内出来,放在竹桌之上问道:

    “姑娘有幸来此,进来便是客,可惜我这只是个小酒坊,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只有淡茶,姑娘担待一二……”

    云锦听此,笑着答道:“老伯客气了,您能邀我进来,我已经很是感激了,不过,你这酒坊怎么建在这桃林中……刚刚弹琴的是何人?”

    “哈哈,这酒坊是我家主人的,这桃林也是我家主人的,只因为我家主人爱喝这桃花醉,可是又闲买的酒无味,便买了这片桃林,自己酿了。”

    “你家主人可是刚刚那位公子?”

    “我家主子是一位小姐,那位是她的兄弟”

    云锦想着,这女主人特此找这么一片桃林,自己酿酒,想必这酒定然与众不同,便问道

    “那您这的桃花醉,可卖?”

    “姑娘,这酒我从未卖过,真不知道值几两银子?姑娘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几坛,这点主小老儿还是做得起主的。”说完,那老叟便起身去屋内取出四小坛子酒来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不如这样吧……”云锦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玉钗,拿给老叟,说道:

    “我出门走的匆忙,也没有随身带银两,这个钗,就正就当我这换酒钱了……”

    “呵呵呵,姑娘执意如此,小老儿我就收下了。”

    云锦拎着酒坛,跟老叟别过,也出了院子。继续在这桃林中闲逛,最后走到了桃园的尽头,

    尽头处一处小溪流过,小溪的尽头是一瀑布倾泻而下,足足有百丈。瀑布的两旁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有一阶一阶石梯盘攀而上,远远望去,瀑布的半腰处有一石洞。

    云锦顺着台阶来到这瀑布遮掩的山洞内,洞内简直是仙人福地,别有洞天,有着石床石桌石凳,床上,登上铺着兽皮,而且洞内冬暖夏凉,温度宜人。

    溜达半晌,她也觉得口渴,索性打开一坛酒喝了起来。这桃花醉果然与众不同,没有丝毫酒味,倒是有分桃汁的味道,入口香甜,芳香四溢,又特别爽口。

    云锦一口一口,不觉间竟然足足喝了一坛。

    她坐在石凳上,隔着瀑布望着外面的桃林,桃花夭夭,灼灼其华。她想着来到这世界,短短数月,自己现在居然是第一次,一个人独处。

    心中原本压抑着的情感都用上心来,孤独与无助一阵阵的袭来,又想起刚刚抽的那个签文,嘴中念叨着:

    “风满空山月满夏,云中何处是归家。锦上添花她人嫁,唤醒尘梦一声假。呵呵……何处是归家,尘梦一声假!”

    说着想着,她又笑了,又打开一坛酒,一饮而尽!

    这时已是黄昏,风乍起,不知从何处,竟飞洞内无数桃花花瓣……

    云锦被这风一吹,眼前的世界也跟着开始迷离……云锦剩下的那一分清醒劝阻着自己不要再喝了,可是此时此刻,翻涌的情绪催让她放纵着,只想大梦一场,想着也许梦醒后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于是她又打开了第三坛,洞外站着的宇都皓,看着她要喝第三坛酒,再也忍不住,冲了进来。

    原来,从桃林茅屋外,他就一直跟着云锦。他想着云锦既然愿意一个人闲逛,想必有着自己的心事,他就默默跟着,守护左右,一直跟到这百丈渊,也一直在外面盯着洞内,显然云锦已经醉了……

    “不要再喝了。”

    “嗯”

    云锦扒拉开拦着她的宇都皓

    “寒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陪着郡主?”

    “你喝醉了~”

    “呵,醉了?嗯,不会,我没醉……”

    “风云锦”

    “嗯~,不对,我不是风云锦我是云锦”

    “我知道你不是她”

    云锦听此,歪着头,脸颊绯红。她只觉得现在是梦。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说她是谁,她才敢放下一身防备做自己。她又拿起那坛酒,欲喝……

    “够了!”宇都皓嵌住云锦端起酒坛的手腕。云锦当然拧不过他,已经八分醉意的云锦也踉跄的跌倒了他的怀里。

    宇都皓心里猛地一惊,却又不敢躲,怕醉了的云锦跌倒。谁知,云锦顺势把双手挂在宇都皓的脖子上,仔细的端详着他,宇都皓被她看得双耳通红。

    “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

    “晓晓,你喝多了”

    宇都皓顺嘴说出了云锦的小名,那是她前世的小名,前世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这么称呼过她。

    云锦听见他这样唤自己,更觉得此时是在梦里,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吸引着他,那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那又仿佛着了火一般的双眸,以及那薄唇微微的抿着。

    她想着既然在自己的梦里,难道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

    心里这般想着,她双臂勾起,垫着脚便吻了上去……

    云锦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宇都皓完全没有防备,他晓得云锦是醉了才会这样放纵,可是他又不知该怎么拒绝,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他又怎能拒绝得了,他克制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直直站在那。

    云锦见没有得到回应,停下来,问道:

    “果然,你心里装的是那位郡主。”

    “不是的”

    “那就是不喜我,是我自己多情了?”云锦此刻娇嗔的说道

    “不是”

    宇都皓皱着眉,抿着嘴,他知道她醉的不清,也只有这时,他才敢试探的问道:

    “我一心想娶你的,你可知?”

    云锦眉眼带笑,醉意满满,应着他,哄着说道:

    “呵呵,好啊”

    宇都皓却一脸严肃,认真无比的说道:

    “我说的可是真的!我不管你现在说的是酒话还是梦话,我说的是真话,你应了,我就当你是真的愿意了!这事不能反悔,是不能改了的!”

    云锦眼神迷离,轻浮的笑着,喘着热气,在他的耳边,一直手勾着他的脖颈,另一直手又顺着他的脊背摸索着,宇都皓的脊背绷的笔直,他只觉得浑身的气血翻腾着,从脚底往上,酥酥麻麻。

    被云锦这般的挑逗,他的喉咙动了动,克制的情感如洪水决堤般汹涌澎湃。他不在直直的站在那里,而是挽着云锦细软的腰身。

    当云锦在此去触碰他的唇时,得到的是暴风骤雨般的回应。

    一时间,洞内春光无限。

    ……

    温存之后,云锦只觉得又累又困,头晕晕的,就枕着宇都皓的胳臂,酣睡过去。

    此时已是傍晚,洞内起了凉意,宇都皓想起来生火,可是他胳膊被云锦枕着,又不敢动,只好拧着身子拽过脱在地上的斗篷搭在云锦的身上。过了一个时辰,云锦翻身,宇都皓才敢把被压得麻麻的胳膊抽出来。

    他环顾四周,这山洞许久前应该有人居住,不仅石床上铺好了兽皮,洞内还留着几捆干柴,床头的石桌上还有着打火石。

    宇都皓抽出一些干柴,生起了火,洞内瞬间暖了许多,他趁着云锦还在睡,怕她起来会饿,又到溪边抓了两条鱼,熟练的收拾好,烤了起来。

    不一会就飘出了香味。

    这时,洞外有人轻咳了两声。宇都皓听着像是自己的暗卫,走出洞外。外面来的正是自家一身黑衣蒙面的暗,身后不远处是气喘吁吁的可儿,正掐着腰,估计是一路小跑跟来的。宇都皓面露不悦,问道:

    “有什么事?”

    那名暗卫皱着眉说道:

    “主子,按计划,小乙哥带人已经在那边闹起来了……”

    宇都皓点头“嗯”了一下,那名暗卫有些忐忑,哆哆嗦嗦的的说着:

    “小乙哥派人已经拿着令牌去调兵了……,只是……”

    “只是什么?”宇都皓此刻只想守着云锦,心里有些不耐烦。

    那暗卫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着:“只是没想到,那群和尚还都私藏了兵器,现在对方人多势众,小乙哥他们就几个人,有些落了下风。援兵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才到,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废物!”宇都皓骂着,横着眼斜向那名暗卫,暗卫感受着来自宇都皓眼神的杀气,不敢再做声。

    宇都皓系好了松散的腰带,望了一眼山洞内的云锦,叮嘱已经跟上来的可儿道:

    “照顾好你主子,今晚不要离开这边半步……”

    又吩咐刚刚的暗卫在山洞附近加派人手,暗中守卫。交代好一切,这才便往百缘寺方向匆匆走去。

    这一夜,百缘寺火光冲天,血流成河,百年古寺,荡然无存!

    次日,全高阳城一片哗然,都在议论着昨夜百缘寺的大火,以及全部销声匿迹的僧侣。

    而在高阳王府内,宇都皓站在中堂中央,一身紫衣早经被血溅成了墨色,一把利剑杵在地上,他双手搭着剑柄之上,一脸杀气,歪着头,鄙夷的看着高阳王。

    他身边跪着的是被已经五花大绑,堵上了口的“善道”和“卞能”。

    宇都皓幽幽的开口道:“百缘寺主持私自屯兵五千,私藏兵器百件、火药几十枚,寺内僧侣都已经伏法被诛,只剩下这两位。这位善道师父说是受高阳王你的指使才广招“圣贤”的,您的给我个交待吧。”

    高阳王商种一脸铁青,早已经在太师椅上坐不住了,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听到此停了下来,对着善道指着鼻子骂道:

    “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妖言惑众!”

    说完又挺直腰板,对着宇都皓喊道:“你小子少在这糊弄人,就百缘寺那个小破地方,顶天能住下一百人,屯兵五千,你怎么不说屯兵五万呢”

    宇都皓一脸无所谓,嘴角抽动一下,冷笑道:

    “哼,好,后面的将士可都听清了,高阳王亲口说,百缘寺藏兵不是五千,是五万!”

    “你……”

    商种被气得直翻白眼,吼着:

    “我是封地亲王,何时轮到你一个二品武将来我家撒野!”

    宇都皓瞟向小乙一眼,小乙知趣的衣袖内拿出一张金牌,举着说道:

    “高阳王,这次离京之前,皇上给了将军临机独断之权,上到亲王,下到百官都可查。主子也是奉皇命行事,碰到这种屯兵谋反之事也不得不问个清楚。”

    高阳王一脸的怒气,舞着袖子说道:

    “哼,那意思你怀疑我谋反?我屯兵?这本就是我商家的江山,我为何要谋反?就算审我,要审也是皇上来审,轮不到你小子!此事老夫自会奏明皇上!不劳你费心。”

    宇都皓脸色依旧没有无丝毫表情,冷着脸,例行公事般对着小乙说道:

    “望高阳王自查清楚上报皇帝!好,小乙!收兵!把这两人交给高阳王自行处置。”

    说完便带兵走出了中堂,走到门口时,宇都皓又停下,只是微微侧身,扭头道:

    “对了,我以及经派人把郡主护送回来了,查抄百缘寺之时,不知为何她正在寺中……”

    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而去,高阳王本就气得铁青的脸更加的难看。

    他大声叫来小厮道:

    “把这两个玩意,给我压下去,严加看管。”

    又叫来一个管事嬷嬷,压着火问道:

    “荷儿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去把她身边的佟嬷嬷叫来!”

    不一会,跟着商荷身边的佟嬷嬷便进来了,一进屋便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

    “王爷……”

    商种长叹一口气,心里念着自己的女儿,气消了一半,问道:

    “你也是跟在郡主身边的老人了,不用我提示,自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那佟嬷嬷抽答着,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这事怎么说呢,郡主早些年就买通了宇都家的一个后厨的老妈子,前天从她那里打听到那个宇都家的小将军要去百缘寺拜佛。

    于是,昨个一大早也去了百缘寺,我是劝也劝不住的。您是知道的,自打这宇都皓到了高阳城,咱们家郡主,唉,就跟着了魔一样……王爷,老奴也是没办法啊……”

    说着,佟嬷嬷顿了顿,看了看高阳王铁青的脸色接着说道:

    “唉,郡主在寺门口,等了那宇都家二郎足足一个时辰,可是那小将军见了郡主连理都没理。郡主闹得没脸,本来打算晌午吃过斋饭就要回府的,可是郡主中午的时候听说宇都二郎跟庙里的小和尚拌了口角,就好心去安慰他,也不知这宇都家的小将军说了什么,郡主是哭哭啼啼的回来了,然后跑到月老洞里跪着不起,我好不容易劝说好了,天色也有些晚了,怕山路不好走,不如就呆着寺里面安全,第二日再回来。所以在百缘寺借宿一夜。可是谁料到,天刚黑,寺里面都开始打杀声一片!”

    “那荷儿现在怎样?”

    “郡主被吓坏了,刚刚喝了安神汤,现在应该睡下了!”

    商种的叹了一口气,对佟嬷嬷挥了挥手,意思让她退下。

    对于这个女儿,他是百般怜爱的,可怎奈她就偏偏看中了宇都皓。他打心底是不喜这个准女婿的,觉得宇都皓行事乖戾,锋芒毕露,绝非良配。

    可是每每想到她自幼失母,那个嫡出的儿子也是没出息的,如果找一个强势的丈夫庇护也不见得是坏事。于是乎便顺着她意去主动提亲,谁知道闹得双家都没脸,还结了仇!

    可是看如今的情形,他觉得再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此时的商荷现在躺在床上瞪着眼,望着床前的帷幔,一夜没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眼前便是血淋淋的画面。

    她从认识宇都皓那天起,每次见到的他都是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天生贵胄的样子。

    可是昨夜的宇都皓,手持利剑,面目狰狞,宛如罗刹。

    特别是当宇都皓在她的眼前连杀数人,血溅满脸之后,商荷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环顾着周围,僧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青石板早已被鲜血染红,檀香被血腥味掩盖的荡然无存,这哪里还是白天香云缭绕,梵音缥缈的神佛之地!简直是阴森恐怖的修罗地狱!

    正当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时,认识商荷的一个小和尚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举着长刀要去挟持住商荷,宇都皓手疾眼快,一个转身便用利剑直穿他的胸膛,他顿时鲜血涌出,那鲜血染红了袈裟,染红了胸前的念珠,念珠也睡着断落……

    宇都皓的剑拔出之时,他直瞪着双眼,应声倒地。

    商荷第一次见到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她望着那小和尚,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宇都皓在杀完人之后,只是抬眸瞄了眼前的商荷一眼,便转身投入又一场厮杀。丝毫没有理会她,反倒是她带的牵马小厮捡起一把长刀挡在她面前,片刻不离,生怕混战中还会有人冲出来吓到她。并且嚷着:

    “郡主,你出来干什么,赶紧躲进屋里,锁好门,这里有我!我会守在你门口!快!快进去!”

    她望着宇都皓的背景,此时此刻才明白悲凉入骨,心如死灰是一种什么体会。面对一次次的拒绝,她可以自我安慰。可是面对着生死,原来她的性命在他的眼中是不削一顾的,她不难不切身感受到原来他对自己是真的无情!

    她完全没有理会自家小厮的话,而是走到那小和尚身旁,一颗一颗捡起他那串断了的念珠!这断了的念珠,正如她断了的情,正如她现在断了的执念。

    这么多年,她爱慕他,原来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

    爱不过都是一场执念而已,对商荷如此,对宇都皓更如此。

    从高阳王府出来的宇都皓,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染血的袍子,他心里念着云锦,想现在就去找她,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去见她,定会吓坏她。在高阳王府门口徘徊了两步,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去百缘寺后山见她,尽管他把自己的暗卫都留在后山守着,可是他还是要先确定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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