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让大德带你去见。”
郭负双眸直视乔潇云，自乔潇云几年前离开宫中去军营，再次见面，已经物是人非。
乔潇云不想再逼郭负，他担心郭负会伤害老师。
轻声道：“好。”
郭负见乔潇云没有反驳，抬眸看向大德。
大德心领神会的走到乔潇云身边，抬手。
“您住的东宫永和殿奴才都给您收拾好了。”
乔潇云点头。
大德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在前面。
乔潇云出了永和殿看到站在汉白玉台阶下的白衣女子。
宛如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百合花。
圣洁。
美丽。
白小香见乔潇云从永和殿走出，刚想跑过去，但看到大德走在前面，脚步顿时停住。
乔潇云走到白小香身边没有言语，
白小香自觉的跟着乔潇云身边。
她从他的漆黑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德看了眼白小香，笑眯眯的说道。
“姑娘以后不必那么辛苦，皇后给殿下精心挑了十个宫女服侍殿下。”
白小香看了眼乔潇云没有半点反应，她想起洛依依说的，殿下入了宫美女如云。
心中猛然一揪。
怎么会心里不舒服？
白小香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状态，是怕他真的会花了眼？
大德走在他们前面，不时回头看看。
乔潇云凌厉的睦光扫了眼白小香：“你可以从宫女中挑两个你喜欢的，其余退回。”
我喜欢的，那是给你准备的，怎么让我选，白小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云香殿门口。
两排宫女站在两侧。
乔潇云径直走去殿中，大德朝着两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乔潇云沉声道：让白小香挑人，其余跟你走。”
刚抬起脚步跟着乔潇云的几个宫女顿时停住步子。
白小香看到有两个宫女沉静的站在原地，眼神也没有其余宫女那么漂移不定。
“你们两个叫什么？”
一个脸有些圆的宫女紧张的揉搓着手轻声道“雪柔。”
白小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雪柔的手冰凉，“多喝点姜水，你身体太寒了。”
在这宫里，谁会关心一个奴婢，而且是长的太为普通的一个奴婢。
雪柔霎时间泪水从眼眶涌出。
这个宫中，没有人会在乎她。
白小香拍了拍雪柔的肩膀，眸光看向站在队尾那个较小柔弱的女孩，“你多大？”
女孩一下子爬在了地上，仿佛这宫中所有的人都是比她强，谁都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那声音如同蚊子飞过耳畔，“我…我12岁。”
白香香蹙眉，这么小。
“你叫什么？”
跪在地上的女孩双肩颤抖“女婢叫依云。”
白小香扶起女孩，“你不是我的女婢，在这宫中我们都是殿下的女婢，你以后就教我香儿就行。”
香儿。
白小香话一出口，忽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洞中叫香儿，从雨中把受伤的她救起，在暗示为她上药的男人。
墨兰。
“挑好了吗？”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下。
两排宫女、雪柔和依云都朝着乔潇云的方向跪了下去。
白小香思绪顿然停住。
“雪柔和依云。”
大德带着其余的宫女离开了，白小香带着雪柔和依云跟着进了永和殿，白小香不懂宫中的饮食起居，雪柔 耐心的一点点讲给她，依云给乔潇云沏茶，伫立在身边，寸步不离，恐怕有半点闪失。
她想起司里监掌印德公公站在宫女中，那阴冷的眸子看向她那一眼，她更想起入宫前娘让她不要得罪人，多说少听才能活的话，可是入宫一年了，她因为乖巧听话，受欺负的总是她，活最多的也是她。
“就她吧，看着老实点。”
还是因为老实，被派到永和殿伺候太子，宫里人都知道，三年守灵的太子回宫了，明着是伺候太子，暗里是监视太子。
怎么做会不死，怎么最后挑了两个，还是我。
乔潇云站在博古架上看着那一排排书籍，母后和父皇的身影历历在目。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那气息仿佛压制很久。
额侧青筋尽显。
乔潇云侧身，“让白小香过来。”
依云没有动。
“让白小香过来。”
依云被乔潇云这才从回忆的恐惧中反应过来。
“是，殿下。”
深夜。
冷月的光从窗棂穿过，白小香让雪柔和依云去门外候着。
她将那块令牌放到了乔潇云面前。
乔潇云咽下茶盏中的最后一口茶，将茶盏砸到了书案上。
茶盏顿时碎裂。
门口伫立在门外的依云肩头一颤。
雪柔攥住了依云的手，“不想死就别有任何反应，我们得看看这两边的人谁靠得住。”
依云入宫都听这个读过诗书的姐姐的，要是没有她平日里的提醒，她这个又笨又胆小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门内的白小香默默的将茶盏的碎片拾起。
乔潇云瞥了眼窗棂外，神色缓和了下来。
“你今日在殿外看到吕亮了？”
“是的，他差点摔倒我的面前，我扶了他一把。”
乔潇云冷笑了一声，“摔倒你面前，这么巧？这个人是很会演戏的。”
白小香回想起吕阁老那满头白发，布满褶皱的双手将令牌给她时候那布满血丝的双眸。
“殿下，吕阁老演戏是演给郭负看，你误会他了。”
乔潇云忽然转身，但白小香这次没有后退，正在用同样凌厉的双眸望着他。
他没有想到这个顺从的女人从哪一刻开始变了性情，是上次入宫还是和墨兰学的。
“他和你说什么？”乔潇云背对着白小香冷淡的问道。
白小香叹了口气道“他说张阁老在等您，如果他们都直言与郭负作对，都进了刑部，那这皇宫就姓郭了，他不希望你理解他，但想告诉殿下，他没有背弃薛皇后和皇上，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白小香帮助那个忍辱负重白发苍苍的老人，把他想说的但没有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乔潇云没有出声，一动不动的朝着窗棂站着。
半晌儿，乔潇云侧身朝着门口处沉声道，“他让我什么时候去见老师。”
门外的两个人也是一惊，门内一直寂静无声，听不清说什么，忽然这一句。
“殿下他在考验我们？”
雪柔和依云四目相对。
白小香也是一惊，但是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三更，我们去刑部。”
夜，微风吹动，花枝轻摇，深邃的苍空上，皎皎明月高挂。
白小香将雪柔和依云叫到院子中，在她们耳边嘱咐了几句，二人便离开了。
白小香见乔潇云已经睡下，自己站在窗前。
她知道，今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她想木合了，她更想小瓜，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她现在明白木合为什么知道她要入宫担心她，只有洛依依傻乎乎的以为她真的来做太子妃了。
一股冷风吹过，白小香拢了拢身上的外衫，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将她揽入怀中，她整个人都陷入了那个宽阔的怀里。
暖暖的陷在后面人的身体里，她不想抽身出去，因为她现在觉得好冷，那种冷不想鬼媚湖冬天的冰水的冷，那种冷是对人心的恐惧。
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大德的笑，郭负的温柔、殿下的冷、兰歌的悲
、刘要的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有真有假。
有时候假面具是善的，有时候的假面具是恶的，如何分辨，白小香不知道怎么分辨，戴久了真的会长到脸上吗？
她全身一颤。
“快到三更了，你怕吗？”
白小香将身体从身后人的怀里转了一圈，仰着脸望向他那漆黑的眸子，“这话我在清香阁回答过殿下。”
“香儿。”
门外传来雪柔的声音。
乔潇云蹙眉。
白小香从那温暖的怀中抽身，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打开门。
门外的雪柔和依云抱着两个包裹。
白小香从二人手中接过包裹、打开，她将一套大一点的号递给乔潇云，
乔潇云凌厉的目光扫向那身太监衣服，“你让我穿太监衣服。”
“你们先出去。”雪柔和依云仿佛已经默认了白小香是她们主子，虽然对面的人只称自己是女婢，但她的言行太像这东宫的女主人了。
白小香感到了乔潇云的怒意，但是想到如果不这样，被司礼监大德的人发现，
刑部里的那个人会不会备受迫害。“殿下，你要为张阁老考虑，吕阁老说他已经受尽伤。”
乔潇云侧身，正好撞上白小香那含泪的双眸。
她太怕他输了。
他自己也不能输。
白小香和乔潇云换上宦官的衣服，提着宫灯，走在深夜皇宫的御道上
。